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那位应战的长老已然走了出来,白无畏也只得畏畏缩缩地摆好了个架势,心头一横,张天师的弟子在这里,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打死罢。他提气大喝一声,就没章没法破绽百出地冲了上去,俨然是要去慷慨就义的,好在一阵妖们的大呼小叫远远传来,避免了这场注定很尴尬的比试。

“族长,不好啦,人族打进来了...”

“他们见妖就打,还放了火要烧死我们...”

“他们说,人族是喝了我们的血才染上的这疫病,说我们是害人精,要让我们一命还一命...”

涂山霸听到这最后一句,心道人族怎么知晓了那猬血的事,而从前山来报信的猬妖越来越多,许多都是化成刺球滚着来的,可见形势之危急,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猬妖将原本空荡荡的石窟挤得密密麻麻的,个个胆战心惊,抱团互相安慰着。正此时,石窟内异相大作,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一齐聚向了那白泽的石像,涂山霸与张朔对望一眼,面上皆是惊诧,这黑气并不陌生,正是灌湘山独炬堡里的那神秘黑气。

黑气被吸进白泽石像里,先是在那晶莹剔透的石像体内游走了个遍,最后纷纷凝聚在了白泽的双眼和嘴巴里,原本的祥瑞之神此时就成了一尊凶神恶煞,他得了那黑气的滋养,似是活了过来,先是动动脑袋,接着张嘴长吟一声,便听几声闷响,那本是蹲着的石像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张嘴狂笑不止,嘴里的黑色涎水浆糊一般洒了一地,那地上的植草立时就被化成了乌有。

“尔等无耻小辈,既不再以吾为尊,便放了吾那缕神魂,吾还要纵横世间。”白泽说完,纵身一跃,便就跳下了那石台。

张朔与涂山霸眼疾手快,分别捉住白无畏和那小猬妖退后了去,五长老显然是被眼前的异像骇住了,钉在原地竟都不知避开。白泽嘴里喷着黑气向前走着,一双黑气充盈的兽目在五长老面上缓缓扫过,“白族之主是谁,站出来!”

五长老这才知晓,这白泽是将自己等当做了白仙,忙挥手否认,“不不不...不是我们,我们只是长老,白泽大神明鉴。”五妖说完,便化了原形,缩成了五个刺球欲遁走。

白泽怒吼一声,“废物,想跑到哪里去?”他大爪一挥,那五个刺球便被罡风牢牢缚住了。

张朔不由得心惊,只知道白泽通晓预言,不曾想道行也这般深厚,这五长老个个都是千余年修为的大妖,竟就被他这样压制住了。白泽又是一声怒吼,他重得出世,怒意滔天,石窟里许多修为低的小妖便经受不住他的威力晕死了过去。

白无畏心知躲不过去了,虽也惧怕,却不得不硬着一身皮站了出来,随他一道走至白泽身前的,还有张朔。

白无畏见那白泽足足有两人之高,虽是石身,行动想必不及肉身便捷,可就方才露出的那一招,那也得是个顶顶高手,这石像在此蹲坐了数千年了,谁能想到还有活过来的一天呢,他哆哆嗦嗦地开了口,“白泽大神,晚辈白...无畏,是如今的白族之长,是晚辈的过失,冒犯了大神天威,还望大神见谅。”

张朔也在一旁帮腔道,“白泽大神,晚辈天师教弟子,今日之过,是白仙无意之失,晚辈斗胆,恳请大神息怒。”

涂山霸放下了手里的小猬妖,教他逃命去,自己也走到了白泽身前,他斜过身子小声对张朔和白无畏说道,“白泽是吸饱了人族的怨念才彻底苏醒的,不要同他讲道理,讲不通...”他话还未说完,便觉有罡风袭来,忙侧首避过,竟是那白泽莫名对他动起了手。

“白泽兽,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打我作甚?”涂山霸乃是九尾后裔,见到这上古神兽竟不觉得稀奇。

白泽怒声道,“你虽然只有一条尾巴,吾也看得出你是涂山氏的狐狸,当年大禹因一只涂山氏的女狐当众给吾难堪,令吾沦落为苍生笑柄,可他不知,他娶那女狐的下场注定便是无有子嗣的,吾又何尝说错!”

涂山霸故作轻松地说道,“你确实没有说错,可是人家大婚之日,你不祝人家早生贵子便罢,还说人家会断子绝孙,好在大禹有气度,遇上个暴脾气的,早就给你打出来了知道吗?”

白泽嗤笑一声,“他娶得好妻子,最后还不是要自己亲手杀死,你们涂山氏的狐狸都是祸害,你遇上了吾,便就是你的死期了。”他说罢就将已然到手的白族五长老甩鼻涕一般甩了出去,直摔得五只老猬哀声连连,忙不地地滚上走了。

张朔从未遇见过这等上古神兽,又对那黑气心有余悸,眼见白泽盯上了涂山霸,容不得犹豫,拔出了七星龙渊,神兵出鞘,剑气大作,引得白泽斜睨一眼。

“剑不错,可有名字?”

张朔恭敬回道,“名曰,七星龙渊。”

白泽又问,“你方才说你是天师教的弟子,那你可知,昆吾剑如今何在?”

“便在晚辈恩师张天师手里。”

白泽兽脑一扬,略有惊讶,“吾晚年曾遇一张姓道人,他虽是血肉之躯,却有济世胸怀,随身配一长剑,名曰昆吾,后又遇三清天尊点拨,自创个什么天师教,不曾想竟传了下来。”

张朔道,“大神口中的张姓道人想必便是我天师教创派之祖,第一代天师张道陵祖师,不曾想我天师教与大神还有这等渊源,幸甚至哉。”

白泽点了点头,“嗯,你这后生还算有礼,吾不与你为难,你走罢,吾要教训教训这涂山氏的狐狸,还要教这白族的小子归还了吾的善念,好教吾潇洒离去。”

涂山霸不禁问道,“你教训我,我能理解,可你的善念又是个什么东西,白仙他又怎么还给你?”

白泽道,“吾开罪了大禹,遂得苍生厌弃,吾深感世态炎凉,身死之时对这世间再无丝毫眷恋,便自行散尽了神魂,可终究感知到这勃齐之地尚且有祭拜吾的一缕香火,便驱残念来了这处,白族供奉于吾,吾也有所回报,为白族挡下了大大小小的灾患数桩,在此不一一表来,吾所仅剩在这世间的善念都在勃齐,可白族上下,业已厌弃了吾,两百余年未有香火供奉,吾心不悦,更不甘!”

涂山霸点点头,“所以,你便诅咒白族也将被供奉他们的人族所厌弃?”

白泽道,“不错,吾虽不知尔等将那善念置于何处,但这小子既是白族族长,取了他的命,吾与白族羁绊便算断了,否则,吾还将做白族之庇佑神灵,被困于此,哪里也去不得。”他说完,一双兽眼便盯上了白无畏,嘴一张,黑气滚滚而出,直逼而去。

张朔长剑一挑,将那吓傻了的白族族长挑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摔落在地,正好被飞身前来的一道身影接住了,正是芣苢。芣苢放下白无畏后,走了上来,道,“子初师兄,你们果然在此处。”

张朔问道,“可是白仙观里的人过了白河来生事?”

芣苢道,“师兄走后不久,那白屠夫便来白仙观大闹了一场,他的孩儿...咽气了,他说是猬妖的血教人感染这疫病的,子初师兄,这可是真的?”

张朔听闻斧子死了,心头一动,他没有否认那话,直道,“此事尚未有定论,那一双去白仙观寻亲的猬妖可还活着?”

芣苢点了点头,道,“白屠夫将那白仙观砸得粉碎,又要杀了那两只猬妖出气,我便教蓼莪师妹带着他们先行避祸去了,只是如何都劝不住那些非要过河来的人。”

张朔道,“正有一事要劳烦师弟,请师弟协助白仙去制住人族,这白泽兽吸饱了人族怨气,神威了得,若不平息人族怨愤,势必愈演愈烈。”

芣苢看了一眼那口喷黑气的白泽石像,方才来得路上便听许多小猬妖说白泽活过来了,竟不是以讹传讹,忙道,“芣苢自当遵从。”

张朔又对着白无畏说道,“白仙,此处先由我们拖住白泽大神,你速速带着猬妖们去平息勃齐之祸,切记,不可杀生!”

白无畏好歹听明白了,这天师爱徒和那涂山氏的狐妖要帮自己抗住白泽的杀意,一时连感激的话都不知如何开口了,“这...这...这不好罢...”

涂山霸斥道,“教你去就快去,磨磨蹭蹭的非要等人一把火烧了你的老窝才开心吗?”

白无畏一听,忙一溜烟地往前山跑去,顺带赶着那些围观的猬妖们一道,妖们好像还没看够白泽似的,依依不舍,气得族长大人高声骂道,“还看什么,等着给他塞牙缝吗?”

涂山霸与张朔一左一右,拦住了白泽要去追击白无畏的路,上古神兽虽了得,可这一妖一道也是惊天的修为,白泽被缠住不得前进,耳听着猬妖们都跑得远了,石窟又恢复了先前的空旷寂静,不禁狂暴起来,口中喷出的黑气如潮,直向一妖一道扑来。

涂山霸与张朔忙展开身法,他们知晓,对付这黑气,休想以静制动,涂山霸躲闪之余,还问了一句,“白泽兽,这黑气你从哪里偷来的,你是祥瑞之神,这黑气邪乎得很,不像是你自带的啊。”

白泽冷“哼”一声,却不答话,可也坐实了这黑气来的定有名堂。好在这白泽兽颇有风范,似乎也很不屑这黑气,喷了一会儿便不再喷了,他道,“教尔等见识见识吾之神威,当年黄帝大战蚩尤,遣出文武两员大将,文的是吾,武的便是应龙,世间皆知应龙神勇,却不知吾之神通不逊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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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小红郎
连载中饭粥五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