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应龙的传说,数千年来不绝于世,白泽竟与应龙同袍御敌,可见黄帝对其的信赖,想来也是这样的际遇才造就了他的高傲,也为晚年的遭遇埋下了伏笔。
但见白泽口吐金气,色泽醇正,像是一道金线,那金线在空中绣出了一个大字,涂山霸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世间怎会有如此复杂的字,他以往总以为,自己的名字霸已然很难记住了,他看了一眼张朔,想开口询问,又不想承认自己读书少,张朔却早就料到了,开口道,“魑,一种鬼怪,要小心!”
果然,石窟中阴风四起,地面上,石壁里,甚至凭空都生出了数不清的血肉模糊奇形怪状的恶鬼来,但见它们吊着滴着血浆的猩红舌头,托着残肢剩体踉跄着扑杀而来,口中还哽咽着惨呼悲鸣,显然是将涂山霸和张朔当做了前世害他们的恶徒,直要取他们性命报仇呢。
这些小鬼单拎出来自然不足为虑,可他们胜在数量太多,涂山霸与张朔又都是喜净的,光他们身上那股恶臭闻着就够头大的了,更不敢想被他们那白骨森森的鬼手抓上一把。涂山霸正欲要下杀招,一举将这些小鬼肃清,却被张朔拦下了,“我来,你退后。”
涂山霸知晓张朔仁心大发,不愿自己打散这些小鬼的神魂,断了他们往生的路,便退后几步,捂着鼻子看这天师爱徒如何送这些亡魂入轮回。
但见张朔一手将长剑负在身后,另一手里幻化出一支笔来,金身朱毫,以往见张朔画符,皆是以指代笔,而今他拿出这金笔来,看来是动真格的了,他运力于腕,笔走游龙,道袍猎猎作响,通身金光大作,端的是潇洒精练,待最后一笔落成,他清喝一声,“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斥!”这是一道驱鬼符,只驱,却不杀。
那符箓遇风便暴涨,从一张巴掌大的赤符变作几欲和那白泽兽一般的大小,符箓化作万道金芒,一挨上那些魑鬼,便将那些血糊糊的鬼身钉在了原地,任其百般挣扎,都无济于事,张朔并未停歇,又提笔再画,这一回是一张往生符,待那符画好,他将一个“魑”字写在了那符上,便将在场所有魑鬼都囊括在内了,他阖上双眼默念咒文,那符箓无火却**起来,与之相随的,则是那些魑鬼们的身子也开始慢慢不见了,好似这符箓带着他们一道,被那无形之火烧掉了。待那符箓燃烧殆尽,石窟再复宁静,就连那恶臭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好像什么都没来过一样。
白泽仰天大笑几声,道,“有点道行,能一次渡万鬼往生去,别得意,吾还要再来。”
还是那般金气萦绕成一个字,涂山霸依旧不认识,张朔见之却慌了神,“...魅...也是一种鬼怪...”一种有些放荡的鬼怪。
涂山霸听出了话中怯意,心道莫非这魅鬼很难对付,飞身上前便欲与张朔并肩御敌,转眼间整个石窟被密密麻麻冒出来的魅鬼充斥满了,一妖一道脸都绿了,竟然全都是些...女鬼,且个个坦胸露乳,搔首弄姿,眼里桃花泛滥春水横生,口中淫声荡语不绝于耳,好似...他两这是闯进了妓馆,眼看着那些女鬼抖着一身白花花的肉扑将而来,涂山霸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直至他发现那些女鬼似乎对自己丝毫不感兴趣,直冲着一旁的天师爱徒而去,心里一阵火陡然升起,不知是怒,还会妒。
白泽适时地补充了一句,“魅鬼喜食阳气,唯有人族男子才有,妖是没有的哦。”
涂山霸见张朔已然以七星龙渊砍翻了好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女鬼,可他俨然也没见过这等艳蘼风光,几乎是闭着眼睛瞎砍的,有几个女鬼巧妙地躲过他的剑气,一双**长臂就要攀上他道袍了,涂山霸看着张朔在女鬼的包围下全然没有方才画符的气定神闲了,不禁大喝一声,“放开那个道士,冲我来!”
女鬼们一听,倏而转首,望向了涂山霸,其中一个道,“你生得虽然好看,可惜不是男人啊。”
涂山霸抽了抽嘴角,自己怎么就不是男人了?这些女鬼是瞎了吗?他忍无可忍,飞身上前,一把拽起在女鬼群中东躲西闪的张朔,将他甩了出去,“你退下,这一回换我来。”
张朔堪堪站定,回过神来,高声呼道,“涂山霸,手下留...情...”他话还未说完,那些女鬼就已然在那狐子的灭世之力中灰飞烟灭了。
淫声荡语成了鬼哭狼嚎,涂山霸恨这些女鬼方才对张朔那般不敬,根本就不想她们去往生,直将她们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能做这种勾引男人的无耻勾当。
魅鬼们自知大限已至,哀求不止,涂山霸却丝毫不理,冷着一双眼看她们从这世间彻底地消散了,石窟又复宁静。
张朔走上前来,道,“她们是白泽召唤而出,只听命形事,你何以这般下狠手?”他语气中略有责备。
涂山霸见他开口就是责问,也是不悦,“张道长这是在怜香惜玉吗?见女鬼长得好看...又豁得出去,心生恻隐?”
“你...胡搅蛮缠。”
涂山霸见也不依不饶,直道,“是啊,你是张天师的爱徒,洁身自好,清誉享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新鲜的,有些好奇也没什么,只是你跟我上纲上线的算怎么回事?”
张朔也回道,“我是没见过世面,不似你娶过妻室入过洞房,娇妻貌美如花,这些魅鬼怎能入你的眼?”
“......”
张朔只图一时嘴快,见着涂山霸一脸的错愕,方才惊觉自己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且不说自己是天师教弟子,即便是寻常男子,这些话也是没脸说出来的。
涂山霸见张朔低下了头,知他难堪,忙转过了身子不再看他。分明前一刻还在奋力御敌,转眼竟成了这等尴尬又微妙的境地,张朔那话听着...莫不是泛着酸意?涂山霸忍住了笑意,他真的想笑,张朔在意自己进了那洞房,他在意的。他沉浸在心头的甜腻里,全然没瞧见那白泽又在口吐金气了。
这一回,是两个大字,魍魉!
却只有一只鬼,长得瘦小丑陋,看着既不凶残更不魅惑。
涂山霸被那小鬼嘻嘻笑声惊醒,忙问道,“这又是什么鬼?”
张朔回道,“此鬼名曰魍魉,又名犹疫鬼,大有来头,乃上古帝君颛顼之子所化,擅长布疫。”
布疫?涂山霸心头一惊,“那这勃齐之疫...”
张朔道,“虽不知是否为他所布,他却一定能解,这一回一定要活捉!”
“好!”
一妖一道将方才那点难为情暂且放下,再次并肩作战,这魍魉第三回才被白泽召出,想来比前面的魑和魅难对付多了,果然,单看行动之疾就不是前两者能比的,涂山霸和张朔左右夹击之下,这小鬼都能自如脱身而去,还时不时回过头来,一张丑脸上挂着嗤笑似是在炫耀。相传魍魉乃是颛顼幼子,生前便是因着贪玩溺死水中,死时也还是个孩子,难怪这般调皮。
涂山霸没想过这小鬼能这般快,引得他和张朔飞遍整个石窟都捉他不着,想给他来几下狠的,又怕失手将他打得魂飞魄散过去。
白泽见狐妖和天师爱徒在专心追逐魍魉,便欲瞅准时机偷袭一记,一击打死他们有点难,至少得打得他们重伤倒地,无力再多管闲事才是。他刚酝酿了一大口黑气,正欲喷吐而出,却感神魂深处传来剧痛,一声长喝,庞大的玉雕身子便跪在了地上。
魍魉撒腿奔得正高正欢,忽而没了白泽的神力加持,惊呼一声,就要从石檐上掉下来了,涂山霸飞身前去将他接住,终究是活捉了他。张朔则被白泽动静引得回首,但见那石像全身已然布满了裂缝,雕了一百年方才成就的坚硬石身,此时再轻轻敲一下就会灰飞烟灭了似的。
张朔不知所以,忙道,“白泽大神,你怎么了?”
白泽不言,他紧锁眉心,双眼中黑气乱窜,托着已然开始往下掉落石块的石身朝着石窟外狂奔起来。人族已被妖族说服,他们心中的怨愤不再,自己没了力量的源泉,非但如此,先前偶尔借来的鬼气开始反噬,善念还未寻回,看来自己终究是要魂葬于此了,这世间再将无瑞兽白泽。
张朔和涂山霸追着白泽而去,将要出了石窟,却见五道白光炸现眼前,竟是先前的白族五长老,他们皆是拿出了十成的道行,个个妖气暴涨,拦在了白泽身前,那中间的老妖喝道,“疯兽,因你一己私欲,累我白族至此,你再无脸面受我白族供奉,更无脸面留在世间。”说罢,便带头冲杀上来,白泽却已是穷途末路,再无力应战了。
张朔飞身前去相救,白泽毕竟是上古神兽,有恩于苍生,即便犯下大错,也不能得这般下场,可他终究迟了一步,那石像已然七零八落,再也看不出是威风凛凛的神兽白泽,自那石像中,有一缕神识正要逃出,却被那五道芒仗狠狠压制住了,五长老见已然得逞,再蓄力一击,眼看白泽残魂就要被打散,却见另一道白光冲进了芒仗,挡在了白泽身前,那白光替白泽受了此等重击,跌落在地,化了人形,口吐鲜血,正是白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