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如伽舟车劳顿,洗漱之后很快就睡过去了。程昭睡在她旁边翻来覆去好几次,眼睛虽然闭上了,可是脑子里不停地转。
睁眼、房顶、闭眼、游戏。
睁眼、凌晨三点。
身边的范如伽已经发出了轻轻的鼾声,程昭再一次尝试睡眠失败后,她扶着床沿坐了起来。程家老宅平时只有程如蕙一个人住,这张一米五的床住两个人实在挤了些,程昭揉了揉腰,站起来到桌前倒了口水。
凉开水入喉,她更清醒了。
游戏眼镜静静地躺在桌面上,镜片泛着诡异的、微弱的蓝光。
“答案就藏在问题中。”
她的脑海里响起漆园蝶的话,程昭尝试着拿起游戏眼镜,登陆。
一片白光闪过,许清芬在炕上睡着了。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破碎而圣洁。
“漆园蝶。”
“漆园蝶。”
“漆园蝶。我有话要问你。”
重复了三次之后,收到了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
【任务结束前无法进入安全屋,玩家是否选择终止任务?】
“否。”
她回答了之后,系统提示音消失,面前又是沈家又黑又矮的屋子,月光从窗户上糊的报纸缝儿里透进来,程昭顺着光亮处望去,看到了一只眼睛。
她半靠在炕上,后背抵着墙,由于藏在阴影里,对方看不到他的脸。
那是一只狭长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的眼睛,就像是伺机咬死猎物的毒蛇。程昭害怕的不敢动,可突然想到这是游戏世界,她的胆子突然被壮了起来。
“谁!”
“是谁在那!”
程昭抓起枕头下的镰刀,许清芬被她叫唤的声音吵起来了。程昭从屋内跑到屋外,和那只眼睛的主人打了个照面。漆黑的夜让她只能看清对方六七分模样,但这也足够了。
她认识他,这个人是进【千红蔬果店】的那个男人。
他们之间相隔几步远,“沈小伟”手上抓着镰刀,他企图装的凶狠一点,但是他单薄的身材怎么样也凶狠不起来。
男人看他的眼神,轻蔑又残忍。他没说一句话,上前三下五除二空手就夺走了“沈小伟”手上的镰刀,刀头钝了,他一下一下砸在大拇指上,都看不出个印儿。
“你就是我那个便宜弟弟?”
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亡命徒,程昭的脑子有些懵了。她吓得双脚不敢动弹,无论是体力还是气势,都输了对方一大截。
“你妈是挺好看,你要是个女的,也凑合。”
他的声音轻佻而下流,让程昭听了就恶心。
男人的手指掐住“沈小伟”的下颌,左右转了转,他恶毒的目光审视着她,“长得不像我爸,倒像你那个便宜爹,狗杂种。哦,不行,如果你是杂种,那我也是狗杂种。”
他拿着镰刀头,抵着“沈小伟”的脸,压出了一道辙。
“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把你妈杀了。”
他扔下这句话,翻墙走了。村子里护院的狗叫了几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许清芬趴在窗沿上,不敢去看那个人。
“他是谁?”
“你知道的对不对?镇上失踪的女人们跟他脱不了干系,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许清芬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不停地摇头,身体打着哆嗦。
“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搜索队,能救人。”
程昭有些急了,那一刻,她不再觉得这只是游戏世界。
“失踪的白老师,家里还有父母弟弟,她做错了什么?还有那个孕妇,马上就要生了!你能不能告诉搜索队,他是谁!?”
程昭按住许清芬的肩膀,“妈!”
这声“妈”似乎是隐藏在她灵魂深处的沈小伟喊出来的,叫的许清芬打了个激灵,意识也清明了些。
“我不知道他是谁。”
她虚弱地瘫软在炕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后山半山腰上的房子是他的,他在那里给猎物,剥皮。”
天刚蒙蒙亮,薛凤英就起床了。
她的心一直突突跳,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她如坐针毡。薛凤英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还没有回家,她先是去吉日木图的房间里看了一眼,阿尔斯兰也没有回来。
薛凤英开始做早饭,毡房外袅袅升起的热气预示着她是附近村子里起的最早的一家。山间的小路被清晨的露水搅得泥泞不堪,有一行人从小路上来。
“凤英婶!”
来人是个熟面孔,是林东中学校长代钦的儿子。
“快去镇上。”
北风将那人的声音传到薛凤英耳朵里,她的心跳得更剧烈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其实早有这种预感,早在木图莫名其妙丢了自行车开始。
程昭赶到□□家的时候,扑了个空。连吉日木图都不在家里,邻居也说不清他们去哪儿了,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程昭有些着急。
他人缘不好,又是远近闻名的奸生子,除了木图,没有同龄的朋友跟他玩儿。程昭想着借一辆自行车,去镇上的派出所报案,结果东奔西走了好几家,没人肯借给他。
他决定走到镇上去。
这一走就到了中午,派出所老头吃完饭正要刷碗,就看见程昭湿哒哒站在雨里,也没打伞,也没披个雨衣,她走到一半天下起了雨,还混着雪,路难走得很。
“你怎么又来了?找自行车?”老头儿低头寻思了片刻,“自行车找到了!”
程昭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她单手擦了擦头脸上的水,“我来报案,□□案,十四年前。跟现在的失踪案有关系!”
“失踪案?案子破了,人也抓到了。”
“抓到了?”
“抓到了,现场抓到的。”老头儿叹了口气,“这么俊的后生,为啥要干这缺德事儿?”
“是谁?你们抓的谁?”
程昭有些激动,抓着派出所大门的栏杆,摇晃得铁门直作响,把里头的人也摇了出来。
“关你什么事儿,你赶紧回家,别跟这儿捣乱。”
老头儿开始撵人,程昭没办法,只好蹲在派出所门口等着,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晚上**点的时候,看门老头儿见他还在那儿杵着,打了把伞过来。
“小孩儿,这伞给你,赶快回家吧。”
“我不走。”她坚定地说,“这事儿没完我不能走!”
“你怎么这么犟呢?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杀人!杀人知不知道,要判死刑的!”
“我知道杀人要判死刑的,谁杀的人!?”
“阿尔斯兰。”
如果他嘴里的阿尔斯兰是别人家的阿尔斯兰,程昭还有些庆幸,但是很快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浇灭了所有的希望。
“□□家的大小子,□□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