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程昭的灵魂从沈小伟的躯壳中抽离出来。她漂浮在地面上空,看着沈小伟的头顶。
【系统提示:任务失败!】
【系统提示:玩家将在三分钟后进入安全屋,倒计时:180S】
沈小伟和看门老头仍然在说话,但程昭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就这样静静地漂浮在新场镇,像一缕孤魂。周围的场景被一只无形的黑板擦逐渐擦除,程昭惊觉,她正躺在安全屋中间的空地上,面前悬浮的幕布上正放映着她在本轮任务中的表现。
漆园蝶停在她额头的碎发上,轻轻扇动着翅膀。
“你回来了?”
漆园蝶的声音有些奇怪,但她急于问清楚阿尔斯兰的事,没有在意。
“任务失败了?”
“是的。”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
“我还能重新进入这个任务吗?”
程昭想着友善的阿尔斯兰一家,急切道,“为什么说阿尔斯兰是凶手?怎么这么快就能盖棺定论?至少要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吧。”
“我说过,任务一经失败,将被擦除。这个小世界的阿尔斯兰及所有人都不复存在。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进入下一个任务,或者下线。”
程昭生气地选择下线,退出游戏系统的那一刹那,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陈燧燧的事了。她把游戏眼镜往墙角一砸,突然的声响把范如伽吓得从床上惊坐起来。
“怎么了?”
“狗策划没人性!”
游戏眼镜在墙角闪了闪。
“五点了。”
范如伽把床头的窗帘拉开,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这扇窗直通后巷,窗户下堆积着邻居们的旧家具,有一定高度,还加装了防盗栅栏。
一个人影蹲在墙根底下,三轮车上被棉被、塑料布盖了一层又一层。
这种老小区的隔音很差,屋内的人用正常声音说话,这个位置也能将谈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哇我也好想玩。这不就是穿越解谜游戏吗,这个账号能买吗?”
“好像还没发售。”
“是了是了,不然早就上热搜了。啊啊啊我怎么没这么好命能中一个游戏眼镜玩全息RPG啊。”
“睡不着了,我们去吃哑巴生煎吧,好想吃。”
程昭这一夜根本没睡,但她在游戏里睡了一会儿,精神头竟然还不错。“我们洗漱一下,开车过去吧。”
听见程昭家门口汽车发动的声音后,程家卧室小窗的防盗栅栏就被人卸下来了。炭头在院子里狂吠,“陈万泉”从小窗钻进卧室,翻箱倒柜后,终于让他在墙角处找到了那只游戏眼镜。
他没有立刻逃走,反而悠哉悠哉地坐在了椅子上,戴上了游戏眼镜。
【系统提示:游戏ID不匹配】
这个中年男人从雨衣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钛合金小盒子,将里面的芯片插进游戏眼镜上的卡槽。
这张钛合金芯片比程昭的芯片旧了许多,还有暗红色的类似血迹的污渍,右上角用激光刻着模糊的数字【NO.001】。
【系统提示:欢迎玩家进入游戏,请选择您要进入的任务。】
“《陨落》”
男人的声音不属于这具借来的躯壳。
游戏加载完成后,他来到一个纯黑色的房间,一头巨大的、身上布满红色鳞片的科莫多龙趴在地上,它是这个男人游戏的引导官。
科莫多龙“看”到男人时,眼球迅速地转动了一圈,有人远程操控着它。
“你又出现了,零零一号玩家,你盗取了别人的设备?”
“与你无关,我要进入任务《陨落》。”
“好的。”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男人的灵魂附着在一具年轻的身体上。他缓缓睁开眼,周围站满了人。
有受害者家属、警察、还有搜索队的队员。
新场镇很小,居民们听说连环杀人案凶手落网,纷纷来到派出所门口围观。阿尔斯兰穿着他常穿的米黄色衬衫跪在派出所院子中间的地上,双手被缚在身后,双腿也被麻绳打了死结,他一身血污,蓬头垢面,十分狼狈。
十分钟前,围观的群众迎来一阵骚动,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透过派出所的铁栏杆往阿尔斯兰身上扔石头,紧接着细小而尖锐的石块就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把他的衬衫扯出一道道裂痕,里面的皮肉也被石子划破了,露出了鲜红的血和黄色的组织液。
“打死他!”
“打死他!”
群众们激动地喊着,这公开的审判像一场缓慢的凌迟。
看门老头看着激动的人群直叹气,他没有加入他们对阿尔斯兰实施暴力。这个男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他不敢相信,可是人证物证俱在,除了本人的口供之外,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或许这就是人不可貌相?他有些难过,阿尔斯兰是新场镇这个小地方后生里出类拔萃的存在,赛马比赛冠军,如今连过街老鼠都不如,人果然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他胡乱想着,勉强维持着秩序。无意间和“沈小伟”打了个照面,这个男孩此刻冷静地出奇,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残忍,像是一个禁锢在少年身躯里的成年人。
看门老头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孩子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他心想,“眼睛里没人味儿。”
阿尔斯兰面前的青砖上,散落着一本黑色皮革手册,封面是烫金的英文字母,里面是米黄色的纸张,它原本夹着的照片也散落了一地,上面是赛马比赛上不同角度拍摄的阿尔斯兰。
这是白萍的记事本,刚从阿尔斯兰身上搜出来的,这佐证了他就是新场镇一系列失踪杀人案的罪魁祸首,但他本人对此拒不认罪。
“我到猎人小屋的时候,在案板上发现了这本记事本……”
阿尔斯兰重复着事情的经过,他只是碰巧赶到了。可是那名失踪孕妇在录取口供后大出血死了,现在死无对证,在她尚有意识的时候,在整个搜索队面前指认了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胡说八道,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就被昔日的队友们五花大绑着带回了派出所。他坚信清者自清,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可这一连串的失踪案就像针对他一般,受害者失踪的时候他碰巧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唯一能证明他不在现场的沈小伟,对此矢口否认,他声称自己从来没告诉他要去山腰的猎人小屋,也根本不知道山腰还有什么猎人小屋。
对于那些不知情的群众,阿尔斯兰并不觉得委屈,但是面对睁眼说瞎话的沈小伟,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因为他知道他是故意冤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