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天已经有些黑了。程昭在打扫小院儿，炭头缩在狗窝里不肯出来，门口有人经过时，它才会探出狗头机警地听一会儿，人走远了，它立刻又窝了回去。
宋居安约的饭局在晚上八点，还有一会儿。加上对方的微信后，程昭点进他的朋友圈看了看，基本没什么内容，上一次发还是2016年。宋居安的头像是一张很糊的图，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六点多的时候，他把程昭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小雨点点：班花！】
【周楠楠：班花！】
【武：班花！】
【魏鹏飞：晚上我去不了，在我媳妇儿老家呢，大家吃好喝好。】
【苏川：保持队形啊！】
……
群里热闹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直到晚上六点多宋居安在群里发了烧烤店的定位，有几个同学又陆续冒了泡。
【范如伽：我订了夜里去平江的车，来接我哈！】
【昭昭：新站还是火车站？】
【范如伽：新站，老站没有夜里的票了。】
【昭昭：OKOK。】
收拾完小院，她把炭头从狗窝里拎出来洗了个澡，炭头颇为不满，哼哼唧唧哆哆嗦嗦躲躲闪闪，一人一狗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洗完。程昭自己也洗了个澡，换了宽松的牛仔裤和红色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的旧羽绒服，就出门了。
程昭没打扮，也没化妆，就这么素面朝天去见老同学。刚出巷口，发现宋居安靠着墙在等她，程昭有些意外，自己好像没跟他说过要坐顺风车去。
“宋居安。”
“我正好顺路，带你过去吧。那家烧烤店挺好吃的，每年回平江我们都去，今年你也来了，大伙儿一定很高兴。”
程昭不疑有他，跟在宋居安后面上了车。宋居安开得很慢，两人一路无话，程昭看了会儿手机，全是范如伽发来的她偶像的物料。
他说话时很紧张，方向盘都捏出汗了。“你看微博了吗？那个褚一找了个比他大好几岁的高中老师。”
程昭点点头，跟着他的话题瞎聊，“我有个朋友喜欢他。”
两人绕着初中那点儿事儿和工作聊。宋居安的工作有一定危险性，补贴也高，长年不在平江。程昭听他说，有一次连续几天高压作业，差点从上面掉下来，有些唏嘘。
“你爸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打我都不带喘的。”宋居安笑了笑，“初中的时候老因为成绩打我，我工作以后打的少了。有一回我胳膊骑自行车摔断了，打了两个月的石膏，不能出去瞎玩儿只能在家读书，期末名次进步了好几名，那是我长这么大排名最好的一次了。”
程昭对他打石膏的事儿没印象，只记得他把自己裙子画花那次，他爸差点没把他腿打断。
“你小时候把我裙子画花那次，被你爸追着打，全校都看见了。”
“还有这事儿？”宋居安皱了皱眉，“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程昭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他直觉程昭把别人的事儿记到他头上了。思及此，宋居安心里有些难受，可能自己在程昭的生命中，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吧。她又聪明又漂亮，自己确实配不上。
宋居安的反应让程昭十分不解，看来他们都老了，记忆出现了偏差。
车子经过平江时代广场的时候，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放褚一的广告，程昭脑海里回想起褚一那张包裹的密不透风的脸，不禁有些好笑。
“我等会儿要早点走，去火车站接人。”
“我送你？”
“不用，我叫快车就行了。”
“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
程昭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两人到烧烤店的时候，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坐满了。程昭十几年没和这些人聚过，不少男生已经发福了，女生倒是各个都挺利索，周楠楠还化了妆。
“班花，这么多年不见，美貌还是不减当年啊。”
“快过来坐。”
她坐在了女生中间，宋居安坐她对面。在一众油腻的中年男同学里，宋居安倒是显得清爽了很多。果然，人还是不能胖。
程昭心里想着，不能吃太多油边。席间聊了些旧事，大伙儿又把单身的同学们推出来起哄了几次，快到十点的时候，家里有娃的就先走了。
程昭给自己倒了杯果粒橙，等会儿还要去火车站接范如伽，她全程没喝酒。程昭酒量不怎么样，酒品也不大好。
“居安，等会儿你送我回去呗。”
说话的是周楠楠，她今晚对宋居安十分热情，迟钝如程昭也看出来了。
“你送楠楠吧。我过会儿自己打车去火车站就行。”
“你要去哪儿啊？”周楠楠“关心”地问。
“去火车站接个朋友。”
“男朋友吗？”
宋居安听见这个问题时突然坐直了身体，程昭淡淡地说，“好朋友，女的。”
他松了口气，周楠楠却不高兴了，还挂了脸。
“班花儿有男朋友吗？别是英年早婚吧。”
程昭眯眼笑了笑，没说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周楠楠见她没回话，不死心继续追问道，“班花还没男朋友啊，看不出来啊。是不是考去了春申市，眼光高了啊。”
她有些挑衅地笑着，“班花去春申读了这么多年书，想必不少人追你吧，你就一个都没看上吗？我姑父说，就春节这几天，到新安巷接你的就好几辆豪车呢，最差也是辆沃尔沃，哪儿看得上我们平江的男孩子啊。”
宋居安就差在脑门儿带个帽子写着【平江的男孩子】了。
同学们安静如鸡，没人帮程昭解围，都等着看热闹。大伙儿都知道周楠楠对宋居安有意思，谁知道程昭突然出现插一道，男同学们心有戚戚焉，有程昭在，谁看得上周楠楠。
“我……”
程昭刚想怼回去，烧烤店的大门突然开了，带进了一股冷风，呛得她直咳嗽。
店里进来俩人，由于外貌太突出，大伙儿不约而同向他们看去。
“好帅。”
“是明星吗？”
……
人群的小声嘀咕蹿进程昭的耳朵里，她还没来得及跟眼前这人打招呼，就先被招呼了。
“小姐姐。”
容新城穿着卫衣牛仔裤，一副男大学生的打扮，他身边跟着胡志杰，两个人本来想晚上随便出来吃吃，结果就赶上了程昭的“热闹”。
“姐姐？”
胡志杰挑了挑眉，跟容新城打配合。“要不要坐我们那桌？老板是我爸朋友，特意留的观景位。不介意的话，你的朋友也一起啊。”
胡志杰战术性一顿，“是你朋友吗？茶言茶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