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就不是吧。”程昭心想，“人总不会一成不变的。”
庙祝是个戴眼镜的矮个小老头，极瘦，笑眯眯地守在财神庙门口帮人解签，偶尔也拿起靠在门边的扫帚归置地上的落叶。
烧烤局约在晚上，程昭准备先把炭头送回家，然后自己去附近的书店转转。
大年初一，醴园新华书店是整条街上唯一还在营业的商家。刚进室内，就从冰冷的春天进了夏天，书店里几乎没人，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穿着短袖坐在地上看《哈利波特》。
男孩手里拿的《哈利波特》封面已经跟程昭小时候那版不一样了，书籍内页也不是绿色的纸张。程昭在店里转了转，她喜欢的那位作家再版的旧书在畅销书排行榜上排前三，放在橱窗前很显眼的位置。
程昭把新书捧在手里，封面是硬纸板，烫金的文字。她的手指在书名上抚过，新版书很有质感，她顺势把书夹在了胳膊肘里。
店门口传来一阵风铃声，唯一的店员在收银台后面头也没抬。
午后的新华书店，热烈的太阳给橱窗前的书籍投下一片金色的光芒。程昭坐在书店的咖啡桌前看这本新买的书，她后面立了个人形立牌，是褚一的。
书看到一半，店员就过来把褚一的立牌撤掉了，换上了一个程昭不认识的小明星。店员拿着褚一的立牌正要走，身后传来程昭的声音，“不好意思，这个能给我吗？”
原本宿命是垃圾桶的立牌此刻被程昭抱在怀里往家拖，她准备擦干净之后给范如伽送去。但是她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抱着个立牌实在有些惹眼，褚一的立牌比程昭高一个头，抱着走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前面的路，她全凭直觉在往家走。
幸好书店离家只有十分钟路程。
程昭慢吞吞在前面走，马路上有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龟速地跟着她往前移动。
车内，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笑着跟前排的短发女人说，“绯闻曝光又怎么样？我说我还有粉丝吧！”
短发女人有些不屑，她把车窗打开了一丝缝隙，阳光钻了进来，在男人精致的脸上投下了金色的斑点。
“你也不小了！”女人流着齐耳短直发，她从随身的红色钉珠小包里取出一盒烟，抽了起来，坐后排的男人有些不满，敢怒不敢言。“现在小鲜肉不值钱，比你帅的满大街都是，你已经一年没接到戏了。《仙君是我在人间的前夫》那么火，当初我要你接你嫌人家LOW，现在好了，这样的都接不到了。”
“燧燧姐，别动气。”
女人翻了个白眼，单手将墨镜往下拉了拉，“这女的挺好看。”
“是。我的粉丝嘛，质量肯定高啊。”
“你那个绯闻对象但凡有这张脸，也不会被粉丝嘴成这样。你什么审美？又黑又柴还离异带娃？你以为你是查尔斯？”
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前排的司机听着两人的对话，车速提不起来，仍小心翼翼地往前开。
“你可不年轻了，褚一。信河时代新推出的偶像是10年的，10年，咱们都上大学了！现在什么戏你都得接，不是接，是争取，能试上的都给我去演！这半年你掉了几个代言你自己数过吗？”
她正数落着后排的男艺人，一个电话进来，女人急忙掐灭了烟，接电话前还清了清嗓子。
“王总？”
片刻的沉默。
“王总，还能再谈谈吗？褚一马上要上综艺了……王总。”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女人一气之下把电话砸了，骂道，“他说除非你上离婚综艺，不然不考虑合作了。”
“燧燧姐，我出道快十年了，一直是你带我。圈子里捧高踩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哪儿有万年常青树啊。”
“你认怂？”
“当然不，我就是想干点儿实际的事儿。上次你给我看那个仙侠的剧本，太二了。这羞耻的剧情，我演不了。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好高骛远、眼高手低，随你怎么说我。但凡能接到好戏，哪怕就一句台词，我也去演。”
“真的？给新人作配你也去？”
“去！”
“那郭导这戏你好好试镜，万一能上呢。这科幻片就连男主角都没几句台词，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还有啊，好好磨练演技，咱争取从偶像派转型实力派，成功之前别再有这种绯闻了。你现在还有粉丝吗？”
“有啊，这不外头正走着一个吗？”
车内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了正在辛苦搬运立牌的程昭，程昭完全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她停下来休息，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店铺的玻璃窗倒映着身边那辆鬼鬼祟祟的保姆车，程昭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了。她不动，保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双方在一种奇怪的气场下角逐着。
终于，后排下来一个人，那是个散发着檀木香气的年轻男人，口罩、墨镜、帽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你是？”
程昭有些莫名，“褚一？”
任她反射弧再长，也在范如伽的耳濡目染下，对褚一的每根头发丝都了若指掌。
“谢谢你的支持，这是我的签名照。”男人将一大摞机场没有发出去的签名照塞到程昭手上，“希望你能支持我接下来的新戏《马王爷有几只眼》。”
“我朋友很喜欢你！”程昭赶忙解释，“这个立牌也是送她的。”
“那你代我谢谢她。”
“她说她会支持你到八十岁，至于为什么不能到一百岁，因为她们家族目前寿命没有超过八十岁的。”
程昭看着褚一，不禁想到，如果此刻是范如伽坐在这里，该有多高兴啊。可惜她不是范如伽，对偶像明星也不怎么感兴趣。
“明天下午平江图书大厦有见面会，希望你们都来。”
他留下这句话就回车上了，保姆车飞快驶离现场。车上短发女人的面孔在程昭面前闪过，她觉得这张脸非常眼熟，但对方既摩登又苗条，穿衣打扮也丝毫不像她能接触到的人，程昭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迅速将那叠签名照拍了张照片传给范如伽，不到一秒就收到了她的回复。
【伽伽：！！！】
【伽伽：是真的吗？谁能掐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