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彬说道:“赵先生,这么晚了,您急着赶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赵郁平稳了稳心神,嘴角努力扯开一个笑来,声音喑哑地说:“听闻顾队长今早来过我家。”
“您说的是这件事啊。”顾彬顿了一下,缓缓地说:“原本是想登门拜访,叨扰一番,不过很遗憾,门童说您当时并不在家中。”
赵郁平脸上一晃而过尴尬之意:“是这样的。”
顾彬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赵郁平说:“不知顾队长找我是否为了亦云的案子。”
“原本是的,只是现在……”顾彬低头瞧了一眼手中的档案袋,赵郁平顺着他的视线同样看了过去,档案袋的正面用黑笔写着范夫人的名字。
顾彬似是觉察到他的目光,他下意识把胳膊一收,拿着档案袋的手垂到了身体一侧。
赵郁平眼神一凛。
顾彬饱含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赵先生,真是让您费心了。范医生的案子我们还在调查中,确实需要您提供相应的线索,到时我会再去府上拜访。现在审讯室那边需要我过去,失陪了。”
顾彬说完,朝着赵郁平点头示意后,迈着大步从他身旁走过。
“谢道。”
“在。”
“快点跟上。”
谢道一头雾水,审讯范夫人定的是刘百与顾队长,难道他忘了。
虽是这样嘀咕,谢道还是跟了过去。路过赵郁平时,他反射性地瞄了一眼,赵先生眼神呆滞地低头盯着地面。
顾彬已走出好远,谢道不禁脚下发力准备追赶而上。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头儿走路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
正当顾彬走到楼梯口,即将离开时,赵郁平徒然出声喊住了他们:“顾队长。”
顾彬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越过谢道笔直地落在了赵郁平的身上。
“请问还有什么事?”他说。
赵郁平一步一步,缓慢而又郑重地走过来。
“顾队长,我今天来,是自首的。”
顾彬惊愕地看着赵郁平,来不及思考这个的讯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赵郁平那仅剩的几分迟疑在顾彬的反问里消失殆尽。
“我知道。”他坚定地说:“范亦云是我杀的。”
难办。
李怀民不停的在客厅来回渡步,走得急了,右腿不小心撞上了茶几的桌角,一阵疼意自膝盖扩散开来。他顺势骂了几句娘,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中。
等了好一会儿杨鹤鸣才到。
“怎么了局长,大半夜把我叫到您家里来。”杨鹤鸣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穿着便服,应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
“顾彬可是给我办了件好事。”
顾彬?杨鹤鸣不明白为何会提到他:“他怎么了?”
“他把赵家三公子抓进局子里了。”
“什么?”杨鹤鸣不明白这俩人怎么搭上的关系:“他最近不是在调查范亦云的案子,怎么会和赵郁平牵扯到一起。”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回事,李怀民就一肚子的火:“谁知道这赵家公子又发了哪门子神经,当着顾彬的面儿承认他是杀死范亦云的凶手。”
杨鹤鸣惊呼:“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刚刚。”
李怀民烦躁地抽出一只雪茄,猛吸一口,烟雾在身体里转了一圈后又被徐徐吐出。
震惊之余,杨鹤鸣迅速冷静了下来。
李怀民定是接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把他找来商量对策,杨鹤鸣细想了一下,说:“这件事应该还没传到赵家那里,倘若他们知道,是不会这么风平浪静的。属下现在就回警署厅一趟,把赵郁平带出来。”
李怀民猛地一踢桌子,桌脚与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原本放在茶几上的东西东倒西歪,还有部分掉到了杨鹤鸣的脚下。
他没有躲开。
“你的脑子呢?我刚说了什么,赵郁平去自首了,先不说人是不是他杀的,落入顾彬手里,他会老老实实的把人放出来吗。你就这样大大喇喇的去要人,生怕他察觉不出来我们与赵家私底下的联系。”
“要是当初你没有把这个案子丢给顾彬,压根不会发生今天这件事情来。”
“是属下思虑不周了。”杨鹤鸣低头说道。
李怀民食指微抖,雪茄的烟灰抖抖嗖嗖地掉落在地上。他眯着双眼,看着不断升起的烟雾,说:“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把顾彬解决掉。”
“然后把案子接过来。”
“我知道了。”
谢道战战兢兢的把审讯室的门锁好,屋内气氛凝重,赵郁平被拷在凳子上,顾彬站在桌子后,抿紧双唇,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没有耽搁太久时间,单枪直入地说:“赵郁平先生,您可知刚才说的那番话意味着什么?”
赵郁平一脸平静:“当然。”
“好,那么请你如实陈述凶案发生时的经过。”
赵郁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一反之前紧张的神态,整个人看起来镇定许多。
“没什么可说的。”他说道。
顾彬皱眉:“赵先生,请配合我们。”
“我都已经跑来自首了,这还不叫配合啊。”赵郁平仰起头,并不躲避顾彬的目光。
谢道心中不免捏了一把汗,这么嚣张的凶手他还是第一次碰见。
“你说得对。”顾彬居然没有反驳:“站在我们得立场,你的做法确实帮我们节省了不少时间。话说回来,既然选择了自首,那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是你必须要做的。赵先生。七月十三日当天,你,是如何杀死被害者的。”
“想不起来了。”赵郁平迅速说道。
“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出现。”顾彬点头表示理解:“之前遇到过有些凶手,因为作案后精神压力太过于紧张,反而会遗忘整个作案过程,甚至会忘记自己是凶手这件事呢。”他忽然抬起眼眸,话锋一转:“不过赵先生,你是这种情况吗?”
赵郁平哈哈笑了两声:“如你所说,也许是吧。”
顾彬双手抱在胸前,从桌后缓步而出,在赵郁平面前停下脚步。他遮挡住了大片的灯光,微暗的环境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老实说,在你讲出自己是凶手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包括现在也是。赵先生,如果你回答不了我的疑问,那么我只能把你今晚的所作所为归结为一个原因。”顾彬俯下身子,在赵郁平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轻声说:“你想替某人顶罪。”
赵郁平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一攥,笑容凝固在脸上。
“可你要知道,在我看来,这样做只会增大她的嫌疑。”
顾彬说完,满意地起身,来到赵郁平的椅子背后,他一手搭在椅背上,语调轻松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是如何杀害范医生的吗?”
一股难言的压迫从上方传来。
“赵先生?”
“在书房,我拿着酒坛打了他。”赵郁平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然后把他带到了树林中,伪装成上吊而亡的样子。”
听到“书房”二字,顾彬心中猛地一颤。
他说出来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顾彬开口:“为什么要杀他。”
“没有理由。”赵郁平如事说道。
顾彬重新走回谢道身旁,面对面地看着赵郁平,这个角度方便他的观察:“是因为范夫人?”
意料之中的,他晃了下身体。
“不是这样。”
顾彬继续猜测:“你爱慕她,于是范亦云成了你眼中的那根刺。”
“我都说了不是这样!”赵郁平凶狠地嘶吼道,青筋从额角绷出:“阿曼是个好女人,我们之间没有那种龌龊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