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顾彬看向刘百:“这消息属实吗?他是从哪儿听来的。”
“都是那一片的邻居,自然是知道些的,听说胡全是地下赌场的常客,经常有人见到他在里面赌钱,还拖着一屁股债,也就是范医生夫妻念着往日的情分还继续雇佣着他。”
刘百话音刚落,谢道着急忙慌的对顾彬说:“看,我就说那个管家肯定是有问题!顾队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相比起谢道激动的神情,顾彬则一手撑着下巴,眉头微皱,半阖着眼睛没有说话。
“顾队长!”谢道见他这般模样,恨不得替他做了这个决定:“我和刘百现在就去范家将胡全带过来。”
“慢着。”顾彬终于发话,他用手轻揉着太阳穴,语气有些疲惫:“没有证据前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明早八点在王德明开得酒铺前汇合。谢道你把地址分别抄给我俩一份。”
“可是……”谢道十分不理解,放着有问题的胡全不管,反而跑去找王德明干嘛。
“你想说什么。”顾彬抬眼瞧向他。
刘百在旁小声咳了两下,谢道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嘀咕道:“没问题。”
*
王德明的小店位于城东的市井中,周遭环境嘈杂,来往的人三教九流皆有。门脸并不大,门头挂着一幅红色的小方旗,上方印着一个大大的酒字,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顾彬到的时候刘百已经来了,他左手垫着一张油纸,里面放着几个包子,右手正往嘴里塞,见到顾彬后,刘百将油纸往前一递,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热的。”
顾彬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边吃边打量着王德明酒铺的门头,许是他们来得早了些,此时还未开门。
“就是这里?”
“恩。”刘百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说:“买包子的时候顺道打听了一嘴,就是这里。”
“行。”顾彬把最后一口包子填进嘴里,想起还少一个人:“谢道呢?”
“还没见他,应该快来了吧。”
横竖谢道知道此地,昨日又提前来过,顾彬并不担心。他扭头看着酒铺旁边的炒货店,老板娘正忙着把店里的东西摆放出来,顾彬对刘百说:“谢道说的炒货店就是这家吧。”
“好像是。”
顾彬心里有了底,他眉尾轻轻一挑,刘百瞬间领会到他的用意,二人往炒货店门口走去。
“大姐。”刘百上前热情地说:“你这瓜子咋卖的?”
“一斤三毛四,要得多便宜。”炒货店老板娘嗓门声很大,头也不回地说。
“都是一个价吗?”
“一个价。”
“那这花生呢?花生啥价格。”
“花生便宜,两毛八。”
那老板娘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一大清早还没开张,谁这么闲在这儿问东问西。她“唰”地起身回头一看,两名警员立在外面,门被挡得严严实实的,看来方才问话的就是他们。
昨儿才见过一个穿制服的,咋一早又来俩。老板娘不由得瞟了眼隔壁酒铺,警惕地看着他们。
“什么事?”
顾彬笑眯眯的,说:“瓜子帮我称两斤来。”
他虽这样说,可无论怎样看也不像是来买东西的,老板娘迟疑地瞅了瞅顾彬,只见顾彬一脸周正,不像是在故意戏耍她的样子。
老板娘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用称盘在装瓜子的筐里一挖,拿在手中上下掂了掂才将秤盘放回。
老板娘挪动着称坨,视线紧盯着秤杆上的刻度。“两斤多一点,算你两斤。”她向顾彬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称,待顾彬确认后老板娘手脚麻利的将瓜子装进一旁叠好的牛皮纸中。
顾彬慢悠悠地接过瓜子,却不急着离开,因着他刚买过东西老板娘自是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赶他。
“大姐,我跟你打听一人啊。”顾彬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拿在手中嗑了起来:“隔壁那家酒铺的老板,你跟他熟吗?”
老板娘忙着干活,说话间又弯腰拾掇起杂物来:“你问这干什么。”
顾彬说:“有点事找他,他一般什么时候开门啊。”
“快了。”老板娘抬起胳膊,用衣袖擦去鬓角的汗珠,见他们还不走,直接问:“警长,王德明是不是惹上什么事了?”
“恩?”顾彬眼神一闪,反问:“怎么这样讲。”
“你们当官的这两天总来找他呗,昨天下午有个小伙子刚来问过他,现在你俩又来。”老板娘毫不避讳:“要是没事,连着两天来找一个卖酒的干嘛。”
顾彬哈哈一笑:“大姐,我也不瞒你,他姐夫几天前去世了,我们来找他问问。”
“范医生啊。”老板娘一听这事有些唏嘘:“前几日我还见他来着,一眨眼人可不在了。”
“前几日?你还能想起是哪天吗?”
“四五天之前吧,范医生有天晚上和他一起回来的,我当时瞥见了,后来还听到他俩吵架来着。”
“吵架?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你自己问他呗。”老板娘朝他身后示意,顾彬转身一瞧,王德明正从酒铺出来。
店门只开了半扇,他穿着棉布裤子,黑色布鞋,上身着一白色开襟背心,手中端着一个铜盆,正把里面的水往地上泼。他一回头,和顾彬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王德明把肩头的白布拿下,擦了把脸,好似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行。”顾彬说:“大姐,谢谢你啊。”
炒货店和酒铺只相隔五六米远,顾彬和刘百走过去,这期间王德明一动未动。刘百先开的口:“你就是王德明。”
不是疑问句。
王德明喉头动了动,良久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彬说:“范亦云的案子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找你做个调查。”说完他看了看四周:“就一会儿,不耽误你做生意。”
王德明将盆中残留的水朝一旁甩了甩,转身留下一句“进来吧”,率先进了店中。
店内空间不大,物件也少,所看之处基本都摆满了酒坛子,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高的矮的。屋内就一张桌子,此时上面放着一床褥子和一个枕头。王德明将铜盆放在桌下,然后把褥子枕头卷了起来,塞在了身后的橱柜里。
“你晚上就睡这儿啊。”刘百说。
“恩。”
他上前,用擦过脸的布抹了一下仅有的一张矮凳,推给他们:“坐吧。”
顾彬说:“我们来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七月十三日你是不是去过范亦云家中。”
王德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半蹲在地,闷声说:“问这做什么。”
刘百说:“这是例行询问,请配合。”
王德明忽然伸手,把顾彬脚边的凳子拖过来,自己坐了上去:“对,我去了。”
顾彬眯起眼睛,俯视着王德明:“能否请你具体说一下那天的情况。”
“没什么说的。”
“请你配合我们。”顾彬加重了语气。
王德明把手上的布在空中掸了一下,又搭回肩膀上,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才说:“我当天是去了一趟范家,到了之后只有胡全一人在,他见我来,说了两句话就匆匆就出门了。我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没回来,就走了。”
“走了?”顾彬皱眉:“之后你去了哪里。”
“临县,他们订了一批酒,我给他们送去。哦对了。”说到这儿,王德明忽然仰起脖子,直勾勾地盯着顾彬,说:“负责城门进出的那些爷跟你们是一伙儿的吧,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出城?顾彬不由得联想到范亦云死去的事发地,他问:“你是几点从范家离开的,又是几点出的城?”
王德明快速地回道:“胡全走了不久我就离开了范家,应该是四点十分左右。”
顾彬步步紧//逼地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王德明说:“钟表可是个新鲜玩意儿,我姐家里有一个,上次她刚教过我怎么认上面的字儿。出门前我正好看了一眼。”
“出了城之后你又去了哪里。”
“出了城之后我就沿着官道走,一直走到临县了。官爷,您这样问我,是……在怀疑我?”
顾彬缓缓地蹲下去,一手搭在膝头,视线与王德明的眼神交汇。他说:“那么照你这么说,当天下午你除了见了胡全后,谁也没见到,就离开了范家?”
“是的。”王德明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四五天前,范医生来过这儿,据说和你发生了争吵,你们在吵什么?”
“长官,这属于我俩的私事吧。”说完这句话后王德明就闭口不谈了。
二人对视片刻,顾彬知道从他这儿再问不出什么了,他起身,说:“今天打扰了。”
“走吧。”
王德明眯着眼看看他们离开,他从矮凳上站起,转身搬弄着酒坛子。忽然听见身后又有脚步声,扭头一瞧,刘百回来了。
王德明一愣。
刘百指指桌子:“东西忘拿了。”
王德明顺着他指得方向一看,桌上有一包瓜子。
不等王德明说话,刘百上前拿了瓜子,朝他点头示意后转身走出了酒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