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兰烬同归

雷光撞在玄甲上的刹那,沈玦听见了魂魄共振的鸣响。

江烬胸口的魂核与他掌心的魅火同时亮起,两道光芒在交握的指尖凝成螺旋状的光纹,像缠绕着飞升的双生花。

“抓紧了。” 江烬的声音透过玄甲传来,带着金属震颤的质感。

他突然旋身甩出长枪 —— 那杆由记忆碎片凝聚的武器在半空划出银弧,枪尖的寒光劈开迎面而来的雷蛇,将最前排的青鸾劈成了焦黑的羽毛团。

沈玦借着旋转的力道贴紧他的后背,魅魔的精气顺着两人相触的脊椎飞速流转,在玄甲的缝隙里织成淡紫色的光网。

当第二波雷光袭来时,光网突然膨胀,将所有电流导入地面,激起的尘土里钻出无数兰草藤蔓,像淬了毒的锁链,瞬间捆住三只躲闪不及的青鸾。

“三百年没配合,倒还没生疏。” 江烬低笑一声,枪尖挑着青鸾的金色卷轴横扫而出。

卷轴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金粉,却在触及沈玦指尖的刹那凝成细小的光刃,反削向追击的青鸾群。

沈玦的指尖还残留着光刃的灼痛,眼底却闪过一丝讶异。

这种精气互哺的战术,是三百年前他们在忘川抵御恶鬼时发明的 —— 那时江烬的玄甲能导走阴邪之气,而他的魅火可以净化戾气,两者相济曾创下连斩百鬼的战绩。

“别分心!” 江烬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侧方急跃,一道碗口粗的雷柱擦着他们的衣角砸在地上,炸出的深坑边缘还在滋滋冒着电光。

青鸾群趁机俯冲下来,尖利的喙爪泛着天界特有的金光,显然是受过专门克制鬼魅的训练。

沈玦反手甩出三道魅火,火舌在半空分化成无数星火,精准地落在青鸾的羽翼上。

那些自诩圣洁的灵鸟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扑腾着燃烧的翅膀坠向山谷,却在落地前化作缕缕青烟 —— 魅魔的精气本就与天界灵力相克,更何况是融合了江烬魂核的火焰。

“看来你的本事也长进了。” 江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枪尖挑起最后一只青鸾的脖颈。

那畜生垂死挣扎时吐出的金色符文,被他用玄甲碎片轻松挡开,“当年你只会把魅火凝成小球砸人。”

沈玦的耳尖微微发烫。

三百年前他确实不擅长战斗,每次遇到危险都躲在江烬身后,最多偷偷放出几个小火球干扰敌人。

可独自游荡的三百年里,为了活下去,他早已学会将魅火化作最锋利的武器。

“彼此彼此。” 沈玦指尖的藤蔓突然收紧,将挣扎的青鸾勒得魂飞魄散,“当年某人用玄甲挡箭时,可没现在这么利落。”

江烬的动作顿了顿,枪尖差点脱手。

沈玦说的是三百年前那场围剿,他为了护住暗格里的沈玦,硬生生用后背扛了金甲使者的三箭,玄甲碎裂的声响至今还留在沈玦的记忆里。

“那是让着他们。” 江烬嘴硬地哼了一声,耳根却悄悄泛红。

他突然拽着沈玦往山谷深处退去,枪尖指着天空盘旋的雷云,“这些青鸾只是先锋,真正的麻烦要来了。”

话音未落,云层里传来沉闷的号角声,震得兰草花瓣簌簌坠落。

沈玦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夜空被染成了诡异的金紫色,无数身着银甲的天兵踩着雷云而来,为首的金甲使者手持长枪,枪尖的寒光比三百年前更加凛冽。

“江烬,你果然没死透。” 使者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穿透雷声直刺耳膜,“带着你的小魅魔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江烬将沈玦护在身后,玄甲上的裂痕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愈合。

“三百年前没杀了你,倒是我的疏忽。” 他的长枪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枪花,枪尖直指使者的咽喉,“今天正好补上。”

沈玦突然按住他握枪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点。

江烬立刻会意 —— 他感知到使者身后的雷云里藏着猫腻,那些看似普通的云层中,裹着足以撕裂魂体的灭魂钉。

“想暗算?” 沈玦突然笑了,指尖的魅火骤然暴涨,在两人头顶凝成巨大的火鸟。

火鸟展开双翼时,羽翼上的纹路竟与江烬玄甲的花纹完美契合,“也得问问我的兰草答应不答应。”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那些被雷火烧焦的兰草根部,竟钻出无数闪着金光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成参天藤蔓,像撑起了一片绿色的穹顶。

当灭魂钉穿透云层射下来时,尽数被藤蔓缠住,瞬间被汁液腐蚀成了粉末。

金甲使者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显然没料到,这处看似普通的山谷里,竟藏着被魅魔精气滋养了三百年的兰草 —— 这些吸收了沈玦灵力的植物,早已成了能与天界法器抗衡的存在。

“给我烧!” 使者怒吼着挥动长枪,雷云里顿时降下无数道火柱,将藤蔓穹顶烧得噼啪作响。

焦糊的气味混着兰草的清香弥漫开来,像三百年前暗格里那道绝望的烟火。

江烬突然将长枪塞给沈玦,自己则双手结印。玄甲的碎片在他周身飞舞,渐渐拼凑成一面巨大的盾牌,将两人牢牢护在中央。

“用你的火点燃枪尖。” 他的声音里带着吃力,魂核的光芒却愈发炽烈,“记得三百年前我们怎么对付雷火的吗?”

沈玦的心脏猛地一跳。

当然记得。

那时忘川的恶鬼总在雷夜偷袭,他们就用玄甲引雷,再以魅火催化,造出能净化百鬼的天雷火。

这个战术曾让他们在忘川一战成名,也让天界找到了镇压江烬的借口。

“准备好了!” 沈玦握紧长枪,将魅火源源不断地注入枪尖。

淡紫色的火焰遇到玄铁枪身,突然变成了耀眼的银白色,枪身上还浮现出与江烬魂痕相同的纹路。

江烬见状猛地撤去盾牌,同时将所有灵力灌注到玄甲之上。

天雷瞬间劈在他的肩头,却被玄甲引着顺着手臂流向长枪 —— 当银白色的天雷火撞上使者的雷柱时,爆发出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不可能!” 使者的惨叫被淹没在轰鸣中,他引以为傲的雷术在天雷火面前不堪一击,银甲上迅速布满焦黑的裂痕,“你们怎么可能……”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沈玦的声音透过光墙传来,清晰得像在他耳边低语。

他与江烬同时往前踏出一步,长枪与玄甲的光芒交织成巨大的光轮,将残余的天兵尽数卷了进去。

当光芒散去时,山谷里只剩下满地焦黑的羽毛和断裂的枪杆。金甲使者的半个身子被压在倒塌的藤蔓下,看着缓步走来的两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你们以为…… 赢了吗?” 他咳出几口金色的血液,嘴角却咧开诡异的笑,“天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逃到天涯海角……”

江烬的枪尖抵住他的咽喉,眼神冷得像忘川的冰。

“我们没想逃。”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三百年前是你们把我们逼到绝境,现在,该轮到你们尝尝滋味了。”

沈玦突然注意到使者腰间挂着的玉佩 —— 那枚刻着天界印记的玉石正在发光,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刚要伸手去拿,玉佩却突然炸裂,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天际,留下最后一句怨毒的诅咒:“诛仙台见!”

使者的身体随着诅咒声化作飞灰,空气中却留下一股熟悉的腥甜 —— 那是无间狱恶鬼的气息,与天界灵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味道。

“不对劲。” 沈玦皱起眉,指尖抚过残留的气息,“他的灵力里混着恶鬼的魂血。”

江烬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捡起一块使者的银甲碎片,放在鼻尖轻嗅,随即瞳孔骤缩:“是无间狱的狱主。这畜生竟和天界做了交易,用恶鬼的魂血强化天兵的灵力。”

沈玦的心头涌起一阵寒意。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些追杀他的恶鬼,想起他们口中 “天界的新主子”,原来那时就已经有阴谋在酝酿。

天界利用无间狱的恶鬼铲除异己,而狱主则借助天界的力量巩固地位,他们两个,不过是这场交易里最先被抛弃的棋子。

“看来我们得去趟无间狱了。” 江烬将玄甲碎片捏碎,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有些账,必须当面算清楚。”

沈玦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汗湿的皮肤传来,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跟你去。” 他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处理掉这些东西。”

他指的是山谷里那些被天雷烧焦的兰草。江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笑了 —— 那些看似枯萎的藤蔓根部,正冒出点点新绿,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它们比我们想象的顽强。” 江烬蹲下身,轻轻抚摸着新芽,“就像某些人一样。”

沈玦的脸颊微微发烫,却没有反驳。

江烬说的是自己,也是他。

三百年的折磨没能磨灭他们的魂魄,就像这些兰草,就算被天雷焚烧,只要根基还在,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两人合力清理战场时,沈玦在倒塌的藤蔓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物件 —— 那是块半透明的玉牌,上面刻着天界的印记,背面却用无间狱的文字写着 “祭品” 二字。

玉牌的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迹,与江烬颈侧魂痕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是……” 沈玦的指尖刚触到玉牌,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弹开 —— 那是江烬的魂血气息。

江烬接过玉牌的瞬间,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他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魂核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是狱主的信物。”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三百年前,他们就是用这个…… 确认我的魂体是否还完整。”

记忆的碎片再次翻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江烬突然抓住沈玦的手,将玉牌按在他的掌心:“你闻闻,上面是不是有你的味道?”

沈玦依言轻嗅,心头猛地一震。玉牌深处确实藏着一丝极淡的香气,那是他魅魔的本源气息,却被某种术法封印着,只有在与江烬的魂血接触时才会显现。

“这是……”

“他们早就盯上你了。” 江烬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眼尾的红痕重新燃起幽冥鬼火,“天界清剿是假,想把你献给狱主当祭品才是真!我不过是他们用来困住你的棋子!”

真相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两人的记忆。

沈玦终于明白,为什么天界偏偏要在他成为魅魔的那天清剿忘川,为什么无间狱的恶鬼总是能精准地找到他的踪迹 —— 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他们两个,一个是被选中的祭品,一个是守护祭品的枷锁。

“他们把你拖入无间狱,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用你的魂血滋养这个玉牌,好让狱主能感知到我的位置。”

沈玦的声音冰冷,指尖的魅火几乎要将玉牌烧化,“三百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江烬突然将玉牌捏碎,碎片在他掌心化作齑粉。

“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底却翻涌着毁灭一切的戾气,“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转身走向山谷深处,那里有处被藤蔓掩盖的石壁。

沈玦跟过去时,看见他正用长枪撬动石壁上的砖块 —— 随着砖块的脱落,露出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散发着淡淡的兰草香。

“这是我当年被拖走前,偷偷挖的密道。” 江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本来想等风头过了就带你从这里逃走,去人间看真正的桃花。”

沈玦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洞口边缘那些模糊的爪印 —— 那是江烬当年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痕迹,指缝里的血肉都嵌进了石缝里。这个总是把 “别等” 挂在嘴边的男人,其实早就为他们规划好了未来。

“现在走也不晚。” 沈玦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去忘川,去人间,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江烬的眼眶也红了。他反手握紧沈玦的手,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带着兰草的清香和彼此的温度。

“好。”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我们一起走。”

月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进洞口,照亮了密道深处蜿蜒的阶梯。

江烬走在前面,长枪的尖端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脚下的路。

沈玦跟在他身后,指尖始终与他相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魂核的跳动,沉稳而有力。

密道的墙壁上刻着许多细小的划痕,那是江烬当年计算时日的标记。

沈玦数着那些划痕,突然在某个转角处停住了脚步 —— 那里的石壁上,刻着一朵简单的桃花,旁边还有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人,一个穿着玄甲,一个披着轻纱。

“我被拖走那天刻的。” 江烬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沙哑,“想着就算…… 就算再也见不到你,也得留个念想。”

沈玦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朵桃花,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三百年前那个雪夜,江烬笨拙地用玄甲碎片在他手心画桃花,说等春天到了,就带他去人间看真正的花海。

“等解决了这些事,我们就去看桃花。” 沈玦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希望,“去看漫山遍野的那种。”

江烬的脚步顿了顿,随即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带着释然和期待。

“好。” 他说,“去看漫山遍野的桃花。”

两人的脚步声在密道里回荡,像一首迟来的歌谣。

前路必定充满荆棘,无间狱的狱主,天界的阴谋,还有那些尚未揭开的秘密,都在等着他们。

可他不再害怕,因为身边有了江烬。

这个与他魂魄相连的男人,这个为他守了三百年记忆的鬼煞,这个愿意用生命护他周全的爱人。

密道的尽头传来隐约的风声,带着人间的烟火气。

沈玦看着江烬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刀山火海,只要两人携手同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因为他们的爱,早已超越了生死,跨越了时空,像那些被天雷焚烧后重新绽放的兰草,在绝望的土壤里,开出了最坚韧的花。

而这场始于忘川的羁绊,终将在彼此的守护中,走向属于他们的结局 —— 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堂,只要能并肩而立,便是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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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绳缚玦
连载中阿恙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