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定案

有人投案自首,这案子竟然就这么草率地结了案,原本孟潜的死也只是延庆公府揪着不放,这下倒好,延庆公府自己推了个替罪羊出来,孟潜之死,便再无人继续追究了。

即便还有三五故友心中存疑,但孟潜家中都不再深究了,又哪里轮得到她们来做这出头鸟呢?都是官场上打过滚的,谁还不明白这其中水深。

而哲敏善的死也只有朝中几位要员知晓,主审孟潜命案的覃镛在案子了结之后,犹豫斟酌了良久,最后还是偷偷摸摸地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母亲——礼郡王。

礼郡王乍听如此噩耗,又打听到送嫁队伍仍在继续进发,可怜自己的孙儿被蒙在鼓里,还在去往西戎和亲的路上,而皇帝明摆着装懵,存着侥幸的心理要将此事蒙混过关,她的孙儿犹如那待宰的羔羊,正等着被送去献祭,说不定到死都不知因何而亡。

礼郡王这一生活得战战兢兢,年幼时见多了皇姐之间的权力倾轧,自己对皇位再不敢有任何肖想,又加上年纪最小,这才侥幸得以保全。可没想到,如今到了安享晚年的年岁,竟然会从天而降这样的祸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孙儿前去送死。

礼郡王在宗室之中辈分最高,说得好听是大启宗室之首,可在皇帝眼里她们这一家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以表明,自己的母皇对亲姐妹总算还有一丝仁慈之心。

可如今一旦有用得着的地方,便再也不顾她们的死活,又哪里是真的将她看作长辈呢。她真是老糊涂了,永昌帝当年即位虽不似其母那般血雨腥风,但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不说别的,单说她即位前后莫名其妙没了的皇女就有三人之多,由此可见,她和她那父亲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礼郡王思及自身,兴许是这几十年过惯了安稳日子,怎么竟然会糊涂到对皇家的血脉之情生出了一丝期望呢。

这皇亲国戚真是不当也罢,礼郡王原本保养得宜的头发,没几日就变得花白,人瞧着再没了原先的精神气。

***

萧颍一日好过一日,几日下来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她心系自己人的下落,白日里便不愿再待在宫中,这日觉着能骑马了,就想着要自个儿出城走上一遭,可还没瞧见马儿的影子呢,就被覃琛拦了下来。

“还没好全呢,又想上哪儿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哪里也不许去!”

“阿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饶是萧颍对覃琛一向敬重,但被她如小孩儿一般对待,此时也生出了些脾气。

“阿迴,你可还记得你抓的那两个为哲敏善办事的人?”

萧颍自然不会忘,她当时将此二人交给覃琛,一来是因她在病中,没有过多的精力再分心去彻查此事;二来,人都已经被她抓了,交由覃琛去处理,但凡能审出点什么,那就是东宫的功劳,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此时覃琛问她,显然是审出了些东西。

“怎么?可是她们招了?”

覃琛点点头:“其中一人本名叫努达述,其母乃是西戎人,其父也是被西戎掳去的大启男子,不过女子肖父,她长得并不像是异族之人,因此十来岁就被派来大启,在建安城中已经潜伏了近十年。此人也是个硬骨头,不过费了一番周折,她终于还是招了,据她所说,京中似她这样的西戎探子,并不止一个,而她不过是其中的边缘人物,接触不到什么核心机要,这才被哲敏善唤来做了这等龌蹉事。而她上头,还有人。”覃琛顿了顿,语重心长对这她说,“阿迴,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你如今就是个靶子,还是安分些吧。”

“她上面的人,是谁?她招了么?”

“招是招了,但去抓捕之时,人早就跑了,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

“能通风报信的,一定是已经知晓哲敏善已死的人,朝中的官员知晓此事的也不多……这只能说明,朝中有人与西戎探子有勾连!而且此人还……身、居、高、位。”

萧颍想通了其中关窍,握住八仙椅的手几乎要将那木头捏碎,她胸中气血翻涌,一口血卡在了喉头,心底却渐渐变得冰凉。

临川几代掌兵,她打懂事起就明白,将来是注定要上战场的,她上辈子确实也打了一辈子的仗,平生最恨的就是卖国之人,因此她之前才那般厌恶覃芯。可覃芯不过是个男子,被他的亲人背弃出卖,战败之时孤立无援地进了虎狼之地,又遭遇了那样的事,他心中仇恨,人又疯了,总还算情有可原。

可这人是为了什么?!她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大启哪里对不住她?军士在边疆卖命,而她在京中坐享其成,竟然还勾连敌国,这不是叛国又是什么?!

前世此时,萧颍已经回了临川,对京中所发生的事,所知不多。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大启朝堂早在此时,就已经打内里溃烂了。

“也不见得,知晓哲敏善已死的禁军和洐镇当地的官员还是有一些的,兴许是打那里漏出的风声。”

“阿姊,普通禁军,和连县令都不如的无品官员,与那西戎探子勾连做什么?!怎么可能是她们?就算她们想勾连,西戎人还不一定看得上呢。即便是哪个禁军军士,那她必定暗地里还有主子,她总不能平白无故犯下这叛国之罪吧?”

覃琛不说话了,是她太过天真,竟然到此时还心存侥幸,她这样优柔寡断,确实不适合做一个掌权之人,还不如年纪尚小的阿迴看得清楚......

“到底是谁?!若是被我揪出来,老娘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萧颍两眼喷火,一拳砸在了桌案上,红木的桌面被她砸出了一个坑。

“此事必然还会彻查,是谁终究会有个结果。但是,阿迴,你想过吗?你如今的处境很是不妙,西戎埋下的探子跑了,你杀了哲敏善的消息很可能已经被她们传回了西戎,如今还没什么动静,但是再过段时日就很难说了,一旦西戎知晓此事,必定会闹上一场,朝上还不知会如何反应,若是又以开战做为威胁,到时,母皇的态度恐怕也很难说。不过,我会极力劝说母皇,也绝对不会由着朝上作乱,更何况,还有姑母呢,她一定不会放任不管,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覃琛话未说完,萧颍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旦西戎掌握她杀了哲敏善的实证,皇帝的态度恐怕就很难说了,若是西戎提出以命换命,才肯继续和谈,皇帝未必不会考虑,阿姊虽然会尽力保全她,但她毕竟还是太女,无法做到以一人之言,倾举国之力相护,而唯一能倾尽所有保住她的,恐怕也只有她的亲娘了。

皇帝会拿她的性命换取一时之和平吗?萧颍在心中仔细思量,她是为了救覃芯才出手杀哲敏善的,若是皇帝翻脸不认人,那未免也太寒臣子的心了。可皇帝既然能不顾宗室之子的死活,同样也可能不管她的死活,不过,她终究是比那嘉昱帝卿强上一些,嘉昱帝卿背后只有空有名望的礼郡王,而她的背后可是兵力强盛的临川。

皇帝要砍了她的脑袋送给西戎,那还是不大可能的,最后的结果,恐怕还是让临川的军士来承担。

母亲又要为了她上战场吗?她谋划了那么多,难道还是逃不过前世的宿命?

不,如果这回临川一定要有人上战场的话,她宁可自己去。

“阿姊,我不害怕什么,我既然敢杀那哲敏善,便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和谈怕是再不能继续了,不如就让送嫁的队伍回来吧,你说呢?让无辜男儿去送死,不是我等女子该做的事,我惹下的祸事,我会承担,就是要死,我也只能死在战场上。”

“阿迴,事情还没到那样的地步......”

“阿姊,你太过仁慈了,我并不害怕去打仗,但是你这里……既然有人勾连西戎,所谋之事一定小不了,我如果离了东宫,你自己千万小心些,或者让母亲再从临川调些人来,眼下这个形势,东宫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阿迴......”

与覃琛的一番谈话,在萧颍心中蒙上了阴影,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的关窍,似乎已经要呼之欲出了。

背后的人会是谁呢?是大皇女覃渊吗?出来顶罪的是延庆公府的人,很可能便是受她操控,而孟家当然知道是她萧颍杀了哲敏善,甚至还知道她是为了覃芯杀的,但她们却能睁眼说瞎话,按照萧颍的说辞,推了这么个替罪羊出来,就是怕再继续查下去,会再查出什么来。就是她了吧?这实在过于明显了。

可是,过于明显的事,往往并不合情理。更何况,既然覃渊与西戎早有勾连,那前世为何还要御驾亲征前去攻打西戎呢?光这一条,就怎么也说不通啊,况且,她最后还被西戎灭了国。

会是其她皇女吗?二皇女生父出生低微,她在朝中可以说是查无此人,不过只是覃渊的跟班而已。而三皇女向来沉默寡言,最近还是与哲敏善谈判之事,才逐渐崭露头角。

还是说,只是某位大臣?

***

覃芯晚间过来时,萧颍并未如往常那般躺在床上,她坐在书案前,一手放在纸上,一手提笔悬空,想要写下些什么,但迟迟下不了笔。

“阿迴,你的手已经全好了么?”

萧颍的左手其实早就能动了,身上的毒也清了七七八八,已经能活动自如。不过覃芯过来时,她仍旧喜欢装作一副病弱的模样,好让覃芯喂她,照顾她。

不过她今日心中有事,终究将这头给忘了。

她听见覃芯唤她,这才回过神来,瞧着他恬静安然的模样,心中生出些酸楚,前几日才答应他的那些事,待她病好要带着他去做的那些事,不知还能不能办得到了。

“嗯,我全好了。”萧颍笑着应到。

“可你昨日还不便下床呢。”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时候到了,自然就不同了。”

“可是你都好了,我是不是就不该再过来了?”覃芯难掩失落,低下了头。

萧颍将他拉过来,抱在腿上:“明日若是无事,我带你回王府吧?你仔细瞧瞧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让她们一次置办齐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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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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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养护手册(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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