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杀人?”
“暂且不知,只知是延庆公府有人前去投案自首了。”
萧颍只想即刻起身回大理寺瞧个究竟,但此时宫门已关,再是心急,也只能等待明日一早。
怎么会是延庆公府的人呢?萧颍靠坐在床上,皱紧了眉头,怎么也想不通,延庆公府的人,为何要杀孟潜啊?
曹大娘供认时,曾提到那人承认孟潜是她的主子,可这话萧颍是压根不信的,主子有难,这仆从全没想过如何搭救,事后才冒出头来,倒是挺沉得住气,多半只是那人哄骗曹大娘的说辞罢了。
再说,延庆公只空有个爵位在身,并无官职,而延庆公府那些女嗣们,要么赋闲在家,要么从文职,无一人习武。赴宴那回,她曾留意过那些家丁们的身手,步伐虚浮,气息也不稳,瞧着最多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即便仗着人多,要想将她的人杀害,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难道是她们偷偷养了私兵不成?延庆公瞧着唯唯诺诺的,她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还是说,其实是大皇女的人?大皇女那里,倒是有几个高手……若说是大皇女的人,眼见那曹大娘已经招了,再查下去,怕是又要拔出了萝卜带出些泥,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找了延庆公府的人顶罪?延庆公府的人肯为了大皇女顶罪,这倒是能说得通......
不,也不对,大皇女十分看重孟潜,俨然已经将她看作下一任延庆侯了,在朝堂上明显也有意提拔,怎么会突然动了杀心呢?只是为了嫁祸给她萧颍?这说不通啊......
无论是延庆公府,还是大皇女,都没有要杀孟潜的动机。难道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么?
***
覃芯刚进屋,就瞧见萧颍皱着眉头,靠坐在床上,想事想得入了神,连他进来了,似乎都没有察觉。
“怎么了?可是案子仍旧没有进展?”覃芯有些内疚,觉着这些事都因他而起,若不是为了救他,阿迴也不会被人冤枉。
“无事,今日审那证人,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更何况,刚刚有消息传来,有人不久前已经去投案自首了。”萧颍见是覃芯来了,舒展了眉头。
“凶手去自首了?是何人呀?”
“说是延庆公府的人。”
覃芯闻言愣住了,他眨了眨眼,面露不解之色。
看吧,连覃芯都不相信,萧颍摇了摇头:“还不一定是真凶呢,此事我没想到会这般复杂。”
覃芯听她如此说,有些担忧,似乎还想追问下去,但萧颍不愿再多谈,自从回宫后,她们几乎没有提到过孟潜的死,当然也没有人愿意主动去提及,覃芯也是一样。
“不说这些了,待我明日去了大理寺,自然可见分晓,”萧颍见覃芯正无意识地揉着自己的手,于是将他的手拉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又皱了眉,“这还没到秋天呢,你这手上的两处针眼是打哪来的?”
覃芯抽回手,他白日里闲来无事,想到秋日便要绣喜被了,一时兴起,翻出了搁置已经的针线来,想先练练手。谁知不试不知,没一会功夫就扎了两三回手,照这样下去,待到真要绣时,他这一双养尊处优的玉手,还不知会被扎成什么样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阿迴给发现了,覃芯心中几分甜蜜几分懊恼,嘟囔着说:“太久没练了,难免有些生疏,再练上几回,就不会了。”
“还练啊?不怕扎成筛子吗?”萧颍表情扭曲,看着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才不会呢,诶,药呢?你喝过药了么?”
“没呢,就等着芯儿你来喂我了,不过你今日来得早些,甄阿父还没将药端过来。”
“甄阿父还没歇下啊?”覃芯闻言面露难色,小心地瞟了门口一眼,轻声问道。
萧颍有些想笑:“甄阿父虽说是我的保父,但说到底也还是下人,你堂堂帝卿,难道还怕他啊?”
“也不是怕,只是有些难为情。”
“那我让长兴去端药过来,让甄阿父回去休息?”
覃芯点了点头,便想动身去叫长兴。
谁知萧颍只是在屋里略微提高了声音,喊了声长兴的名字,近旁的耳房里,一开始并未传来任何回应,但长兴很快就推门走了进来。
覃芯呆住了。
趁长兴去端药时,他哭丧着脸,拿手捶了捶萧颍的胸口:“你这间屋子,怎么这么不隔音啊?”
萧颍被她逗笑了:“也不是不隔音,只是习武之人耳力格外好些,其实方才她也回应我了,你没听见吗?”
覃芯摇摇头,都快哭了:“那我们夜里说些什么,她岂不是全都听见了?”
“嗯,如果她想听的话。”
覃芯捂住脸,觉得没脸见人,匆匆站起身,在屋子里团团转,似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过了一会,他才觉得不对,又将手放下,气鼓鼓地问:“你前日夜里为何又让我去叫她?也似今日这般叫一声不就好了么?”
萧颍见再逗下去,他定然又会生气,这才收了笑容,将他招来近旁:“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寻常说话声,长兴也听不见,方才我叫她那声,带了些内力,所以她才能听见,前日我还完全提不起真气,只能请你去叫她,今日我已经好了许多,因此便想试试。”
覃芯听了她的解释,脸上的红晕这才渐渐散去,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见她确实又比昨夜瞧着更精神了些,难掩欢喜,气也跟着消了些,没有再追究下去:“若真是被她听见了,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阿迴,你学坏了,以后不许再这样骗我!”
萧颍见他气呼呼的,模样可爱,本想将他搂进怀中好好哄哄,但又想着长兴随时会再回来,若是被她撞见,覃芯定会更加生气,这才忍住了。
果然,长兴很快又进了屋,将药放在桌上,识趣地退下了。
药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覃芯喂完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有一团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颗蜜枣和桃脯。
覃芯捻起一颗塞进了萧颍的嘴里,笑眯眯地看着她:“是不是就不苦了?”
蜜枣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丝丝的甜很快盖过了方才的苦,萧颍点点头。
覃芯又给她塞了一块桃脯:“桃脯没有蜜枣那么甜,但带着些香气,我最喜欢了。”说着也拿起一块放在自己的口中。
桃脯将他的脸颊撑得鼓了起来,脸蛋变得圆了,皮肤粉白粉白的,可不就像一只白里透红的蜜桃么。
萧颍很想咬上一口,他最喜欢吃蜜桃,难怪才会这么甜,如果现在亲亲他,应该也是蜜桃味的吧。
但她很快又收起了旖旎的心思,订婚这么久了,这还是头一回知道他喜欢些什么,萧颍心中有些愧疚,想了想,开口提议:“眼下桃子马上熟了,听说锡州的蜜桃滋味最好,可是运过来很多都坏了,待我身体好了,咱们去锡州摘蜜桃好不好?离得也不远,不过两三日的路程。”
覃芯喜出望外,眼中亮晶晶的,使劲地点了点头:“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定更好吃。”
萧颍见他如此开心,心中也十分欢喜,原来,为心爱之人着想是这般甜蜜的事情,她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体会到呢。
不过,日子还长,还来得及一一补偿。
***
第二日一早,萧颍还没来得及赶去大理寺,消息就已经传进了宫里。
投案自首的是延庆公府二房的一名家仆,孟潜外放的三年中,她与孟潜房中那名侍人有了情,如今主子回京,即将迎娶帝卿,却仍旧没有放了房中侍人的意思,她日日担心心爱之人将来在帝卿手下受苦,那日又发现孟潜与宫中一位宫人有染,甚至还使了些手段将这名宫人带出了宫,在宫外,不知何故,两人一起失踪,他返回府中报了信,与府中家丁们分头找寻,四处打听,终于在洐镇见到与西戎使臣在一处的主子,她心下惊疑,后来亲眼目睹西戎使臣被杀,主子落了单,多年的不满一起涌上心头,见船上还留着凶器,一时恶向胆边生,想着眼下就有目睹船上凶案的证人,她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害了,也怀疑不到她的身上,这才动了杀心,当下捡起那把刀,模仿哲敏善的死法,趁孟潜没有警惕,从背后抹了脖子。
这番说辞,兴许能骗到些不知情的人,但是对当事人来说,这无疑是通篇谎言,漏洞百出。
萧颍听完,也不急着去大理寺了,一个替罪羊而已,还不值得她特意跑一趟,她唤来长兴,让她去瞧一瞧,这人是不是曾在那日医馆之中出现。
长兴很快就回来复命:“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当日就咱们俩人,少主您走后,我即刻赶回宫,叫人去将那医馆中人全都扣下,但就这么个空隙,孟潜的那几名仆从之中,还是有几人给跑掉了,想是回去报了信,此人正是其中之一。”
“她们跑掉了,但是怡安被掳的事并没有传出去,这是为什么呢?”萧颍像是在问长兴,又似在自言自语。
长兴见她眉头深锁,还是忍不住答了话:“延庆公府的仆从应当也见过些世面,知道有些话,乱传是会掉脑袋的。”
是有这个可能,但更可能是她们做贼心虚,不敢将此事传出去,她一直以来盯着哲敏善,从没有留意过孟潜的动静,如今看来,那日覃芯会流落宫外,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
不过,孟潜如今已经死了,就算查出什么来,也治不了她,查自然还是得查,但并不急于这一时。
眼下还是这认罪之事更为蹊跷,这人认罪的说辞,竟然提到了萧颍凭空杜撰的宫人,甚至与那曹大娘昨日的招供,都能对上,却只字不提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怡安,显然是摸准了皇帝的心思,明晃晃地打着息事宁人的主意。
一开始嫁祸不成,眼看证实了杀孟潜的另有其人,凶手再不能栽赃嫁祸,若是顺着线索查下去,假以时日,也定能揪出幕后之人,偏偏在这时,就有人主动前来投案,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有人害怕了。这背后真正的主谋,她到底在害怕什么?若是继续查下去,是不是会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事?
所以,她的人,也才因此丧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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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