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画舫

萧颍朝着光化门疾驰而去,到了门口,仔细询问了守门的士卒,今日一早是否有一队送葬队伍出城。

守门的军士见她衣饰华贵,马鞍上还有宫中的标记,腰间的配刀也是宫中近卫的装备,不敢怠慢,忙将她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是有一队送葬的,拉着一口黑色棺木,约莫是辰时就出了城,往西去了。”

“可有仔细查验过?”

“大人,寻常时期,婚丧嫁娶这些都是不查验的,尤其是灵柩,毕竟死者为大。”

萧颍点点头,就要翻身上马。

“对了,说来也怪,这口棺材,棺盖没有盖严实,留了条缝隙,被我瞧见了,就顺嘴提了句,可瞧着几人都十分紧张,但谁也没有动手去搬动,也不知是不是都不想碰到棺身,可现在不碰,下葬时总要碰呀。”

留了条缝隙,应当是怕将棺内之人给闷死了吧,一定就是它了!萧颍心中笃定这是找对了,当下便谢过门将,翻身上马正待出城,却听背后传来一声呼喊:

“萧颍!”

端木及晃晃悠悠地骑马来到她身后:“你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有事也不叫我,你是不是要去行宫啊?我听见你们说起行宫了。”

“我不是出去玩的,”萧颍正准备打发她回去,可转念一想,端木及会武,兴许也能帮上点忙,“你带兵刃了吗?”

端木及闻言有些诧异,撩开衣袖,露出了她腰间的那柄短剑。

行吧,聊胜于无。

萧颍带着她出了城,往西三里之内仅有一条笔直的官道,下了几日的雨,如今路上泥泞依旧,来往的车辙纵横交错,十分难以辨认。

萧颍一边留心着是否有车辙往野地里驶去,一边将怡安被绑之事告知了端木及。

端木及闻言大惊:“为何不让宫中派兵搜寻?”

“我也想过,但我估算对方人手并不多,我府上的人应当够用,而且此事实在不宜闹大,一来,怕闹大了打草惊蛇反而伤了怡安;二来,若是闹得京中人尽皆知,即便是找回来了,日后他恐怕也难做人。今日这事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给我闷在肚子里,今后也绝对不能向任何人提及,你明白吗?”

端木及回过味来,点点头:“你放心,我本就不爱说人闲话,更何况此事有关男子名节,就算有人问起,我也绝不会透露一个字。”

前方横着两条岔路,一条向北,一条向西南方。向北的那条正是去往行宫和猎场的,而向西南的那条去往沥水,正是南来北往的经商之路。

萧颍琢磨着,歹徒胆子再大,应当也会避开官兵聚集之处,更何况去往行宫的路上,实在没什么来往行人,往北去太过显眼了,那便只能往西南去了。

往西南的路上来往行人众多,人多就会有路边的摊贩,只要有棺木经过,就一定会被人瞧见。

果然,往西南走了没多远,老远就看见了一处茶寮,萧颍问过老板娘,约莫一个时辰之前确实有一支送葬的队伍经过。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线索最终还是断了。

萧颍和端木及刚刚经过了一处村庄,村口一棵大树下,几个壮年农妇正在喝酒打牌,萧颍问了人,其中两人都说有些印象,似乎是往南走了。

可她们一路向南走来,路越走越偏不说,连路上的车辙印子都瞧不见了。

萧颍心中有些急躁,她们一路走一路问,本就走得不快,如今还失了目标,眼下午时已过,再拖下去,哲敏善怕是都已经折返了。

从那处村落出来,她们还没有碰见过岔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走,我们再回去瞧瞧。”

她们回到方才那颗树下,正是午休时间,烈日高照,农妇们已经散去,村口空无一人。两人下了马,打算找户人家仔细询问,再顺便讨口水喝,可越往村子里去就越觉得不对劲,这村里的人未免也太少了。

有几间屋子门口的杂草都长了半人高,瞧着是许久没有住人了。

“死人头,半个月没回来,回来就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钱也不给,还挑三拣四,没钱上哪买肉去,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名村夫打扮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嘴里念叨个不停,手里捧着一个盆,看也不看,哗啦一声,就往门口的泥坑里又泼了一盆污水。

水花四溅,萧颍和端木及急忙闪身避过。

“这位大哥,我们想问个路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男子见差点泼到人,有些不好意思,将两人从头打量到脚,狐疑地问:“你们做什么的?”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个路。”萧颍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她听此人话语中似乎十分缺银钱,兴许使些银子便好办事了。

果然男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伸手就想接过。

萧颍将手缩了回来:“你今日是否瞧见过一支送葬的队伍打此经过?”

“送葬的队伍......”男子目光闪烁,似乎有些犹豫。

“有吗?”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锭。

男子咬了咬牙:“经过的就没有,送到这里来的倒是有一个,早上村里的几个泼皮从京里拉了一口棺材来,如今就停在村尾的那处义庄上,也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

萧颍并没有将银子直接给他,而是转身塞给了端木及,附耳对她说了句:“你在这里把人看着。”翻身上了马,朝村尾奔去。

进了义庄,里面果然停了几口棺材,其中最大的那具,瞧着正是她早上遇见的那个,只是如今这口棺材可是严丝合缝的。

萧颍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伸手将棺盖推开了一条缝隙,她向里看去,里面空无一人。棺材内部十分宽敞,挤一挤能并排躺下两人,想是怕将人磕着了,棺底还垫了一层厚厚的褥子,褥子上残存了几根黑色的发丝,看这长度色泽,不是普通人家能养成的。

萧颍急忙赶回到方才那处农舍,男子正与端木及掰扯着什么。

“拉棺材的人呢?你说是这村里的泼皮,如今人都去了哪里?”萧颍疾驰而来,跳下马厉声问道。

男子被她吓了一跳,竟是连拿银子的手也缩回了。

萧颍抽出刀,驾在了他的脖子上,男子吓得跌倒在地,厉声喊道:“杀人啦,挨千刀的,你还不出来吗,是睡死了么!”

一人从里屋摇摇晃晃地跑了出来,发髻凌乱,眼睛还未全睁开,显是刚刚睡醒:“臭男人,喊什么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正是方才在村口树下碰见过的其中一人。

萧颍劈头一刀砍向来人,却又在她颈间堪堪停住,刀口带着罡风劈断了几丝落下的乱发,却只在脖子上留下了一丝浅浅的血痕。

来人彻底醒了。

“你你你......你想杀人么?”

萧颍只恨早间没有将送葬之人瞧个清楚,如今从侧面看过去,这人似乎有些像其中一人,但又无法确认。

不管是不是,先审了再说。

“棺材里的人呢?你的那些同伙呢?说了,可以饶你不死。”萧颍作势又将刀口压低了几分,伤口渗了些血出来。

“我说,我说……棺材里面的人被客人带走了,我们不是什么同伙,我们就是专门做些送葬的买卖,京里达官贵人多,宅子里面阴私也多,时常会弄死个把人,尤其是那下人爬床的,侍人通奸的......弄死了人,家中也没人要的,总要弄出城埋了,我们就是专做这种生意,这处村落离京里近,所以村子里的女人,大半都是靠着这过活,世道艰难,我们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废话少说,我只问你,如今这棺木里的人,可还活着,人又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昨日晚间有客人下了急单,说是一早要将人送来,给的赏钱是平日的三倍呐,今早送来了俩人,虽说瞧着还没死,但是客人说了是捉奸在床的,主人一时仁慈没有把人弄死,只是打晕了要远远地发卖到别处去,让我们想办法给弄出城,又给加了好些银子,我们一时财迷心窍,想着没弄出人命,终归是件好事,也就接了。说好了就在此处碰头,等我们到了,客人已经备好了马车,将人换到马车里,已经走了有个把时辰了。”

如此说来,孟潜也被她们带了出来,这所谓的客人相当谨慎,竟然并不在送葬队伍之中,而是分头走了,一早出城,在此备好了马车。

“往哪个方向走了?客人总共带了几人?”

“瞧着是往西北那条岔道走了,总共就俩人,一个高高壮壮的,一个个子小些。”

“马车上可有什么标识?”

“马车看着没啥特别的,马也就是拉车的矮脚马,不过,我们这处村子十分偏僻,离大路茬得有些远,我们平日与京中往来多些,西北那条道走的人不多,现下跟过去,兴许还能找见车辙,但若是再拐到大路上,可能就不好找了。”

萧颍并不想就此放过她,可她们如今只有两人,找人要紧,实在分不出人手,只好先撂下此处不管,想着只要村子还在,就总能找着人,日后再算也不迟。

俩人出了村子,萧颍下了马,正要在西北的岔道上做个标记,远远地听见有马蹄声从侧后方赶了过来,萧颍停了手上动作,等了片刻,果然就瞧见长兴正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她的近卫,是她的人终于赶上来了。

萧颍松了口气,按照方才那人的说法,满打满算,哲敏善那头不过五人,她如今这么多人手,怎么也够用了。萧颍命几人留下,将这处村子看住了,一个都别放跑,又带着其他人继续追了过去。

还真如那人所说,这条岔道上最新的车辙就这么一条,倒是十分容易辨认,萧颍带着人策马狂奔,比方才一路找来时快了不少。

可惜转到大路上之后,车辙纷乱繁杂,就不是那么容易辨认了,好在近卫之中有擅于追踪的,要从众多车辙之中辨认出这条来,也不是十分困难,只是速度难免还是慢了下来。

眼看着天快黑了,萧颍心中愈发焦急,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少主,前面不远就是洐镇了,此处水道纵横,南来北往的行商很多,如今天色已晚,往前也没什么大的镇子,她们今晚会不会歇在这里?”

歇下自然最好。

洐镇瞧着十分热闹,果然是行商往来频繁之处,镇子里客舍、酒楼、青楼楚馆一样不少,远处江面上还泛着几艘舟舫,看着并不比京中萧条。萧颍刚进镇子,就被这一片灯红酒绿耀花了眼,可她却没有一丝心情去欣赏。

车辙一直延伸到一处偏僻的客舍,近卫将周遭团团围住,萧颍带了几人悄悄潜了进去,院里停了一辆马车和几匹马,整间客舍不大,似乎是被人包了下来,如今就一间客房里还亮着灯,影影约约能看见人影,只有两人。

几名近卫冲进去,很快将两人制伏,其余人等又将客舍之中的每间屋子都搜了个遍,可是除了店家、小二和厨子,如今这间客舍中,除了那两人,再无旁人。

“人呢?人去了哪里?”

“什么人?你们要找谁?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严刑拷问之下,这两人也一口咬定并无他人,再问店家,店家也说进来的就这两人,并无旁人。

难道,认错了车?

若是认错了车,覃芯那边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萧颍握紧了手里的刀,不敢再想下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不对,这院内除了拉车的两匹马,另外还有三匹快马,那三匹快马一定是哲敏善三人的。难道她们已经将人交给了哲敏善,又连夜换了车,继续往前走了?

可哲敏善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若不是她碰巧遇见那口棺木,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这么快跟上来,她也实在不用如此拼命,一夜都不停歇,她们一定还藏在镇上某处。

“两人一队,分头潜入各间客舍、青楼,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给我进去找,找到之后,不要打草惊蛇,将人看住了,回来叫齐了人手,再做行动。”

萧颍命长兴和另外几人留在客舍中,继续拷问,自己则带着端木及也出了客栈。

她们沿着来时的车辙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想着,那二人到底是在何处将人放下了?

俩人行至江岸前的开阔处,不远处的江面上飘着几艘画舫,丝竹声声在江面上飘荡,有一艘船驶得近了些,舱外船头上守着两人,正吹着河风,身上穿的虽然是中原服饰,但面孔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深邃,瞧着并不像大启人士。

萧颍和端木及对视一眼,伏低身子,偷偷地摸到了江边。上游不远处停着一艘乌蓬船,船身很小,最多容纳三人。要召齐人手来不及了,那么多人过来也一定会被发现。

萧颍心知覃芯眼下一定就在这艘船上,她再也不想等了,也不能等了。以她和端木及的身手,两人对上三人,不一定就没有胜算。

其实我也不喜欢写这些过渡情节,因为找人啊查案啊写起来真的很费脑子。

但是如果都一句话带过,那不是跟大纲一样了?

今天为了能把见面前的过场全部走完,肝到了现在,唉~

总之,明天一定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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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养护手册(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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