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芯尾音刚落,帐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萧颍沉默不语地坐回了覃琛身旁。
好半晌,皇帝又才开口道:“将余侍中家的女儿也叫来吧。”
如此这般,皇帝从中挑了几位文采出色的,依次唤入帐中,细细询问,众人也委婉含蓄地对覃芯表达了爱慕之情,只是再无人如孟潜那般直白坚定。
萧颍从头看到尾,又回了帐中后,她也收起了戏谑之色,始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语。
皇帝撇了眼她的脸色,似乎有几分满意,朗声说道:“朕的怡安果然是百家相求,偏有那不长眼的,不知珍惜,不过现下后悔却也来不及了。今日见了这几位青年才俊,可以说是各有千秋,朕这个做母亲的,这次定会为怡安挑得一位如意妻主。”
说着,摆了摆手,那意思似乎在对萧颍说:你瞧够了吧?后悔了没?不管你后不后悔,都可以麻溜地滚了。
萧颍自然也不愿意多留,起身躬身行了礼,一甩袖子走了。
“哼,小崽子气性还挺大。”
萧颍径直回了覃琛的行帐,安安静静地坐在帐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多时,覃琛也走了进来,瞧她正神游天外,便对她说道:“事已至此,你与怡安的婚事,看来也只得作罢了,今日母皇如此行事,我也明白,你心中难免有气。不过此事已了,我瞧着母皇气也消了,你在庵中再静待几日,待我寻个机会让你早些回宫吧。”
萧颍点点头,仍旧是不发一语。覃琛叹了口气,也就由着她了。
骊贵君和覃芯也回了帐中,骊贵君面带喜色,笑吟吟地瞧着覃芯:“芯儿,我瞧着这几人俱是一表人材,不知你心中可有属意之人?”
覃芯并未答话,骊贵君笑了笑,又说道:“我瞧着啊,要数那个孟潜心意最诚,当真是对你极为用心的,虽然年纪是大了些,但是,大些也好,更会疼人,若是你们八字相合,正好就可以尽快成婚。”
覃芯皱了皱眉,仍是不语,骊贵君瞧了瞧他脸色,话锋一转,又说道:“爹爹也不是要催你,只是,先前的婚约既已作罢,你就别再挂念着了,听爹爹一句劝,选妻主,还是得选个会心疼人的,这往后的日子啊,才能过得和和美美,若是,若是......遇上个铁石心肠的,爹爹瞧在眼里,也是疼在心里啊......”
骊贵君这话不说还好,话还未完,覃芯就又落了泪,骊贵君见他如此,心知这是又说到了伤心处,急忙打住,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爹爹不催你,咱们慢慢挑,那个孟潜你若是不喜欢也是无碍的,不是还有别人嘛,就算今日这些你都瞧不上眼,也没有关系,各府州县、封疆大吏家的小姐,咱们还没见过呢,总能挑着个合心意的。”
骊贵君越是安慰,覃芯反而哭得更厉害,骊贵君无奈,只好闭上了嘴,过了好一会儿,覃芯才慢慢止住了哭。
见他如此,骊贵君也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云朵朵呢?萧颍没有将它送回来吗?”覃芯哭够了,便想起了云朵朵,在帐中搜寻了一圈,哪里有它的影子?笼子里面也是空空如也,笼门还大开着。之前它自己跑来了皇帝帐中,被萧颍拎了出去,难道竟然没有还回来吗?
“那个......世女送回来了,之前奴才一直抱在手里的,但是刚才收拾茶具,就将它放回笼子里了,想是一时心急没有将门关牢了,刚才瞧着都还在呢,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了,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找!”
覃芯和几名宫人在帐中找了个遍,始终没有瞧见云朵朵的影子,想是又跑到外面去了。覃芯赶忙吩咐宫人们去外面分头寻找,自己也出了帐,折返回了皇帝的帐中,找了一圈,仍旧是不见踪影。
它会不会又跑去了萧颍那里?覃芯想着,方才它都自己寻了过去,如今会不会又去了呢?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那人那般对它,它还巴巴地寻过去,实在是太没有心气了。
可是,要不要去太女阿姊的帐中瞧瞧呢?覃芯犹豫了,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走了过去。
日头逐渐偏西,萧颍吃饱喝足,又受够了气,见禅师们也已收拾停当,自知不好再耽搁下去,便与覃琛道了别,又打包了几样点心,打算带回去给长兴也打打牙祭。
萧颍手里提着点心,正准备要离开了,却瞧见覃芯走了进来,覃芯并不看她,而是对着覃琛问道:“阿姊,有没有瞧见云朵朵呢?”
“云朵朵,是方才那只猫吗?是......不见了吗?”覃琛瞧着覃芯眼尾还有些薄红,像是哭过了,也不知是因为猫不见了,还是因为别的,说着她便看向了萧颍。
“我还回去了,应该就在他的帐中。”萧颍也不看覃芯,只对着覃琛答道。
“帐中如今没有,不知是不是又跑去哪里找人了。”覃芯仍旧是对着覃琛说道。
覃琛笑了,摇摇头道:“我这里也没有,若是在的话,我应当会有些感觉的。”覃芯瞧着有些失望,覃琛顿了顿又对着萧颍道:“阿迴,那猫认得你,你便去帮怡安找找吧。”
“哦。”
萧颍和覃芯一前一后出了帐,萧颍瞧着这一长溜大大小小的行帐,心道,这可怎么找,难道要一个个帐篷寻过去吗?
“你先回帐中等着吧,我去找就好。”萧颍转头对覃芯说道。
覃芯扭过头并不理她,站在原地不动,连哼一声都懒得回应。
萧颍无奈,向前走了几步,正打算挨个帐篷问过去,就听见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把温柔的女声:“怡安殿下可是在寻它?”
又是她!萧颍皱了皱眉,转过身,果然就瞧见几步之外,孟潜抱着云朵朵,正温柔地看着覃芯,眼神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而覃芯见到了云朵朵,也终于露出了笑脸:“朵朵!”他开心接过,朝着孟潜粲然一笑,眼尾的薄红衬着笑颜,瞧着分外娇美,直把孟潜都看得呆了。
“呵。”萧颍再看不下去,冷哼了声,扭头走了。
身后,覃芯撇了眼她的背影,用他还带着些鼻音的腔调,柔声说道:“多谢孟大人,我那里有今年新贡的岳山茶,待回了宫,我就派人送些到你的府上,以作答谢。”
“殿下实在太过客气,能为殿下解忧乃是子谦生平幸事,委实不敢居功......”
回去的路上,萧颍生了一路的气。她也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说是因为孟潜吧?可她与孟潜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此人在她心中,根本就无足轻重,实在是不值得她动气。
若是非要找一个生气的理由,只能是因为她实在瞧不上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吧,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笑中藏刀。谁能想到,此人在跟你微笑寒暄时,心中竟然是在肖想你的未婚夫郎呢?这样的人在身边,怕是随时都能反手就是一刀吧。
这样说来,上次在延庆公府所遇之事,也不知是不是出自她的手笔了。
萧颍打了个寒战,她向来不屑于暗藏算计,即使胸有城府,也始终只是用来防范别人,从未曾主动算计过什么。只因她前世面对的,始终都是真刀真枪的战场拼杀,遇上敌手,从来都是打服了事,自然不必暗中算计什么。
然而如今的情势却十分不同,要在京城权贵之中周旋,自然就不能再随意动刀动枪,怕是免不了也要用上一些见不得人的算计。
想到此,萧颍叹了口气,看来,以后遇事还需得再多留几个心眼儿了,否则还真防不住孟潜这般的小人。
这等小人,也不知这覃芯瞧上她什么,那几个人里,分明就数她年纪最大,年纪大有什么好的?岁数都活到嘴上了,张嘴就是一见钟情、爱逾性命的,啊呸!谁信呢?也就骗骗覃芯这种动不动就爱伤春悲秋的闺阁男子了。
萧颍心中忿忿,全忘了若是算上前世活过的年纪,她可是要比别人还大上不少呢,可是嘴上的功夫却一点儿也没学会。
这日夜里,想是吃得饱了,萧颍又有了力气,如今这偏僻的禅院中只住了她们主仆二人,她也不必再避着旁人,便放开了劲力,练了大半夜的功。她想着,算计不过这些小人,那武力上就更不能输人了,手上不觉又多使了几分力气,只可怜院中那几颗小树,经此一夜,刚发的新芽都快被她给扫秃了。
至此之后,萧颍每日夜里都是如此,眼看院里这几颗小树就要被她祸害没了,事情却有了转机。
这日萧颍抄完经,稍作歇息后便要去膳房用晚膳,刚打开门,远远就瞧见院外走进来一名小尼姑,她捧着一个食盒,在门外站定道:“阿弥陀佛,见过施主。今日一早,住持大师去了行宫为皇太卿祈福,皇太卿特意为寺中众尼赐下佛点,这份便是施主的,请施主慢用。”
长兴接过,同她道了谢。萧颍拿过来,打开一看,盒中整整齐齐地码放了六样素斋点心,做成了各种形状,其中有莲花、菩提子,看着就十分诱人。
萧颍和长兴对看了一眼,还是将食盒放下,拿着她们自己的钵盂,去膳房用膳了。从她们初到庵中,便从来都是与众尼一同用膳,饭和菜都是亲眼看着从同一口大锅里盛出来的,自然不必担心什么。
可是皇太卿单独赐的糕点,萧颍还真有点不敢吃了。用完晚膳,回到禅房,她又打开了盒子,定定地看着盒子里的点心。
“少主,你若是饿得慌,不如让我先尝一口,等会若是无事,你再吃罢。”长兴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萧颍拍掉了她的手:“我不饿,我只是实在好奇,这盒点心到底有没有动过手脚。”
萧颍拿起一朵莲花形状的绿豆糕,用手将它捏碎,走到院中,将碎渣随意撒在几颗树下。为了碎渣不被罡风刮跑,这夜她连练功都停了,只打坐了一会,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开了房门,果然就在树下看到了两只麻雀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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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