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才出了东宫没多久,就有人将算盘打到她头上了。萧颍蹲在树下,静静地盯着这两只麻雀。
会是谁呢?萧颍并不认为皇太卿会傻到以自己的名义送吃食来药死她,他在宫中活了一辈子了,当年永昌帝能成功上位,也少不了他的功劳。皇帝就更不可能了,如今最怕临川叛乱的,恐怕就是皇帝了,再说皇帝若是想置她于死地,倒也不必使用下毒这种办法,更何况,皇太卿是皇帝的生父,以皇太卿的名义下毒,和以皇帝的名义下毒,实在也没有太大区别。
总不能是孟潜吧?孟潜得知覃芯之前钟情于她,便心生嫉恨,欲除之而后快,为了情爱,竟能如此丧心病狂吗?萧颍摇了摇头,她觉得孟潜应当做不出来,她一个六品小官,恐怕还没有那么大能耐,更何况,还有爵位等着继承,前途光明,而她和覃芯的婚约已然作废,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会是三位皇女中的一人吗?萧颍叹了口气,这就不好说了。可宫中之人应当都能瞧得出来,太女一派与皇太卿之间关系微妙,难道在她们心中,她萧颍便是蠢钝如猪,明知是皇太卿送来的东西,她也会毫无顾忌地吃下去吗?
罢了,让东宫的人去查吧。萧颍站起身,对长兴说道:“让正院住着的那两人去宫里传个话,你再带着这两只麻雀,拿上一块糕点去找法严禅师,让她先不要声张,将昨日经手佛点之人看管起来便是了。”
“是。”
月前,覃琛怎么也不肯让萧颍独自留在慈云庵中,因此,明面上除了长兴随侍左右,还另派了一批骁骑卫扮作香客,混入其中。只是香客不能一直赖着不走,到如今,混入庵中的这批骁骑卫都已经换了好几拨人了。她们本就是萧颍的近卫,之所以叫骁骑卫,是因为将来上了战场便一直会在萧颍身边出生入死、护卫左右,其实并不擅长乔装改扮、盯梢传信等事务。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们扮作了香客,特意打扮得文质彬彬,而行伍之人勉强扮作了文人雅士,细看之下自然十分别扭,萧颍每回瞧见了,都忍不住要摇一摇头。因此每次都绕着她们走,在庵中月余了,这还是头一回派上用场。
法严禅师很快便亲自过来了,她见了萧颍,擦了擦头上的汗:“阿弥陀佛!施主,昨日经手之人已经被看管起来了,但贫尼敢担保,此事定然与弊庵无关,还请施主明察。”
“大师稍安勿躁,我也觉得应当于贵庵无关,此事便交由宫里去查证吧,只是宫里来人之前,也不宜四处声张,以免搞得人心惶惶。”
宫里的人来得挺快,过了午时不多久便到了。但出乎萧颍意料的是,宫中竟然派了禁军统领陈连山亲自带着百余人前来,比押送她来慈云庵时,多了十倍人手都不止。而能使得动陈统领的,显然并不是覃琛的手笔。
陈统领见了她,行了一礼,直接了当道:“世女,陛下命卑职护送您即刻回宫。”
“现在?”萧颍惊讶道,“不把案子查清楚了吗?”她料到经此一事,皇帝必然会让她提早回宫,但却没想到,竟然会让她立刻回去。
陈统领上前一步低声道:“此事蹊跷,陛下的意思,不宜惊动大理寺的外臣,因此派了宫里的内官来此查证,陛下自然也十分担心世女的安危,如今确实不宜再留在此处,便派了卑职来接世女回宫。”
萧颍想了想,回道:“陈统领请稍等片刻,待我收拾好东西,便随你回去。”
萧颍回到房中,将食盒里的糕点又拿了一块出来,命长兴另取了一个盒子随身带着,这才收拾了东西,带着还装有三块糕点的食盒,走了出来。
“走吧。”
一路上,萧颍始终都被宫里的禁卫护得密不透风,她瞧着陈统领的神情似乎也颇为紧张,直到到了宫门口,她才似放松了下来。
萧颍心中十分奇怪,看皇帝今日这反应,怎么竟像是将她的性命看得极重,她萧颍的命什么时候竟然如此重要了,重要到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回到东宫,覃琛甚至亲自迎了出来,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覃琛将她带至书房,摒退左右,才开口道:“还好你警醒,并未取用那些吃食。”
“阿姊,我又不是傻子,有眼睛都能瞧得出来皇太卿对东宫态度微妙了,”萧颍停了一瞬,又才开口道:“阿姊,你能告诉我,你与皇太卿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
覃琛皱着眉,斟酌了一会,半晌才回道:“他总是我的亲爷,我也不好说他什么,总之,你离他远些就行了。”
又是这种避重就轻的说法,萧颍揉了揉额角,压下了心中的那口气,换了个话题:“阿姊,你为何不先派东宫的人前来查证,而直接去找了皇上呢?”
覃琛闻言,似乎有些诧异,抬起了头,回道:“阿迴,母皇是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站在我们这一方的,只是,若真是阿爷下了毒,他如今已经在行宫中闭门不出,只怕也不会再受到什么惩罚了,你心里要有个准备。但是,即便如此,终归还是要让母皇知晓此事的。”
萧颍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脸上明显写着“不信”两个字,覃琛见她如此,叹了口气,又说道:“你想过吗?如果没有母皇向着我,以我这副残躯,又如何能在宫中苟活至今呢?”
“你是已故君后所出正统,背后又有临川支持,阿姊,如今更有我在,没人能害你。”
覃琛却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宫中勾心斗角之事,可太多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全盘说与我知?”萧颍心中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却始终不忍对覃琛发脾气,只是声调语气再无法掩饰,终究能听出她心中有气。
“你从小行事磊落,脾性率直,这些后宫男子间的勾心斗角,不知道也就罢了。更何况,就你这一点就着的脾气,如何说与你知?你要知道了,还不知会惹出多少祸事来。”覃琛似乎也来了气,说完撕心裂肺地咳了好一阵,见她如此,萧颍胸中的那口气终究是自己咽了回去。
“罢了,”萧颍想着,你们都藏着掖着,她如今已不同往昔,平日多留心些,未必就不能发现端倪,“不说算了。”
覃琛缓了一会,又才说道:“如今回了宫,倒也不必再担心什么,还没人能将手伸到东宫里来,你在慈云庵也受了不少苦,这几日就好好休整休整,暂时不要出宫了,太学那里也先停一停,待此事查清楚了,再去也不迟。”
“太学都不去了?倒也不必如此吧?”萧颍只觉得皇帝和阿姊的反应都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期,竟似将她当做了什么易碎之物一般。
但覃琛始终坚持不让她出宫,萧颍也只得作罢。
***
自从听说萧颍提前回了宫,骊贵君就始终吊着一颗心,见覃芯知晓后并无任何反应,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覃芯对萧颍毫无反应自然是好,但他同样也对孟潜漠不关心,这却让骊贵君发了愁。
上巳节,孟潜替覃芯找回了云朵朵,覃芯回宫之后,确实按照当时所言,派人送了新贡的岳山茶去延庆公府,以作答谢。
孟潜的父君得知后,把孟潜叫过去,阴阳怪气地数落了她好一通,但最后还是压下了章家和李家的婚事,端看着宫里又有何举动。
可是,宫里却再没了动静。
孟潜想尽了法子使人往芝兰阁递了书信,却始终没能等来覃芯的回信。她又托家中兄弟,请嘉闵县主出面约覃芯出宫做客,嘉闵县主倒是乐见其成,发出了邀请,但也被覃芯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
孟潜一时无计可施,只得暗自着急。
同样心急的,还有骊贵君。
“芯儿,我瞧那日你与那个孟潜相谈甚欢,怎么这几日回来了,反而没了动静?不管你心中有意无意,总要给人一个准话。她年纪也不小了,不好老是吊着人家。”
“那便跟她说,我无意于她,请她自行婚娶吧。”覃芯头也不回,漫不经心道。
“你这孩子,嘉闵请你去,你也不去,这都多长时间了,快两月了,就才出了一回宫,你就听爹爹一句劝,那孟潜确实对你用情至深,你便与她往来几回,若是实在不合,爹爹自然也不会勉强于你。”
“爹爹,我是真的不想出宫,我上次送茶给她,说好了就是为了道谢的,原本就没有别的意思,如今我不理她,她也该知道我无意于她了。”
骊贵君闻言,摇了摇头,芯儿不愿意,他总不能强按着头。但骊贵君最终还是没舍得明白拒了孟潜,他想着,或许还能有转机呢。
***
宫里掌刑的内官将经手佛点的尼姑们查了个遍,只查出当日送佛点给萧颍的小尼姑领了食盒后被人叫走,佛点在庵堂的桌子上放了好一会,而庵堂里来来往往,谁都有可能随手拿走了,又再放回去。
再查到佛点中所用的毒药,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只不过就是寻常药铺都能买到用来入药的砒霜而已。这砒霜也并不是在糕点制作时就揉进了面里,而是待糕点制好后,将浸湿的粉末抹在了上面,这便不好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过庵中其他人吃了之后都无事发生,而佛点是送到庵中后随意派送的,那么只有可能是送给萧颍的过程中,方才下了毒。
那么最大的嫌疑还是那名小尼姑和中途叫走她的人了。小尼姑怎么受刑也不肯承认是她下了毒,而她口中所说,那个叫走她的人,是月前才进了慈云庵,正好便在萧颍刚来了庵中没几天。
可再去找此人时,却只在禅房中找到了此人的尸体,她早已服毒自尽了,用的,便是给萧颍下肚的砒霜。
再查下去,这名小尼姑原先所在的灵石庵,其住持怀海禅师,也曾多次为皇太卿诵经祈福,深得他老人家的信任。
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皇太卿,但萧颍却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这两章走剧情,很快就要有新的爆发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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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