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祭礼

“爹爹,当真要去么?母皇是去行祭礼的,我们跟去,不大好吧?”覃芯已有月余没有出宫了,之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心知外面风言风语的,不知会传得多难听。他平日里最要脸面,自然不愿出去被人指指点点,让别人看了笑话,因此这些日子都躲在芝兰阁中,连殿门都极少踏出。

不出门便也不爱打扮了,连衣衫都穿得极为素净。

骊贵君瞧着他日渐清瘦的模样,眉宇间总似笼着一抹淡淡的轻愁,月前新裁的衣衫披在身上竟然好似大了一圈,生生显出一丝弱不胜衣的娇柔来。

骊贵君勉强笑了笑,说道:“瞧瞧你,都瘦了,成日里不肯出门可怎么行呢?如今院中的桃花已开了,柳树也都发了新芽,一年里面,就数春色最为宜人,能踏青赏花的日子,也就这么几天,再不出门,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春光?”

“可是那么多人...... ”覃芯皱了皱眉,他如今有些怕见人。

“祭礼是女子才能参加的,我们不过是去观礼罢了,泯水之畔已经搭好了行帐,以纱帘阻隔,到时候爹爹就陪你好端端地坐在里面,咱们能瞧见别人,别人却瞧不见咱们。爹爹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出过宫了,你就当是去陪爹爹的,好不好?”

骊贵君都这么说了,覃芯便也只能答应。

原来,趁着皇帝行祭礼时,让京城中的世家贵女们,也一同前去郊外踏青的主意,确实是骊贵君想出来的,他眼瞧着这些日子覃芯怎么也不肯出宫,不愿见人,这样下去,又如何能瞧得上别人呢。因此,才自作主张地出了这么个主意,却不敢将真实目的说给覃芯听,只好这样哄骗着,先把人骗去了再说,只要肯出门,事情就好办了。

至于战事才刚刚有了转机便如此行事,是不是恰当,骊贵君却也管不着了。这些年,他在宫中如履薄冰,从不敢恃宠而骄,可不还是照样担了骂名。如今为了孩子,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骂就骂吧,只要覃芯能嫁得好了,他的名声又算得上什么?

三月初三,这日一早。

骊贵君亲自盯着覃芯梳头装扮,远山眉,点绛唇,眉间点缀桃红花钿,头上戴着金玉制成的流苏发冠,三蔟金色的花枝由发髻向后蔓延,每簇花枝上都缀满了碧玉制成的叶片,花枝末端垂落几丝细细的金丝流苏,轻轻地落在身后的披发上,与丝缎般柔滑的发丝融为一体。

以金为枝,以玉为叶,他的芯儿本就是大启最为尊贵的金枝玉叶啊。

骊贵君又命人给他换上前几日才赶制好的繁花喜鹊浅翠色春衫,怜爱地替他理了理头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人人都说春色醉人,我看呐,今日谁也美不过我的芯儿。”

覃芯微微地动了动嘴角,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喵~”一直趴在梳妆台上的云朵朵站了起来,喵呜出声,似乎也在表示赞同。

覃芯将它抱在怀里,顺了顺了毛,脸上这才有了些喜色:“也带着朵朵吧?”说完,期待地看着他的父君。

“带它做什么?才换的新衣服呢,小心被它抓坏了。”骊贵君虽然让云朵朵留下了,但时不时瞧见它就来气。

“这些天它日日陪着我,都不怎么出门玩了,应该也闷坏了,就带上它吧,我就带它坐在帐子里,它很乖,不会乱跑的,爹爹~”

骊贵君见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了。

泯水就在建安城外,由西北方流向城南,将建安环绕了半城,又在东南方绕了一个弯,继续向南流去。

皇帝要举行祭礼的地方,便选在上游,城外西北方,泯水由山中奔流而出,水势渐渐放缓的林泉峡处,离皇家猎场和云雾山都算不上远。

慈云庵中的禅师们因着今日要做法事,天还未亮便起身准备,连带着萧颍也睡不成懒觉,早饭匆匆喝了两口稀粥,就跟着一同出发了。

到了地方,空旷的水畔中心位置已经搭好了一个祭台,远处地势略高一些的地方,数十顶行帐一字排开,有些挂着纱帘,有些没有,四周围守着些禁军,日头才刚刚爬上山腰,也不知皇帝什么时候才会来,萧颍的肚子已经隐隐有些饿了。

禅师们忙着布置她们的法器,萧颍帮不上忙,闲着无聊,只好在水边找了一处大石,坐在上面捡着小石子打着水漂。

好在,不多时,陆陆续续便有大臣到了。

“世女别来无恙呀?”身后几丈开外,有人同萧颍打着招呼,声音似乎还颇为熟悉。

萧颍回过头,见一人着深紫色官服,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萧颍站起身,也与她回了一礼:“孟修撰,别来无恙。”

“世女好像瘦了些。”

萧颍摸了摸自己的脸,咧嘴笑了:“可不是么,已有月余没闻见肉味了,唉~怎一个惨字了得?”

孟潜也笑了笑:“那今日正好可以多用些。”

“正有此意!”萧颍说完,又打了个哈哈。

孟潜瞧着眼前之人,虽然是比之前瘦了,但似乎更高了些,被关了这么久,面上也丝毫不见颓唐之色,心中暗道:果然是个无心之人,皇上明着要驳她的脸面,她也当没事人似的,就不知,今日这面子还挂不挂得住了。

说话间,皇帝的车銮也到了,皇帝下了车,就直接走进了正中央那处绣着飞龙的行帐中。

萧颍想着,她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来,远远地又瞧见太女的车驾也到了,她便同孟潜告了别,直奔着太女的车驾去了。

覃芯和骊贵君乘了同一辆车,一直跟在皇帝的车銮之后,皇帝下了车,他们却还要等在车上,待同行的宫人撑起遮挡的华盖,方可下车。

覃芯隔着帘子听见车外的人声,显是已经到了不少人,他用手将车帘拨开了一条缝,远远瞧见层层的青山和碧绿的溪水,这么多天不曾踏出房门,今日出来,外面果然似换了一副天地。

覃芯刚想把车帘拨得更开些,就瞧见远处兴冲冲地跑过来一个人,似乎是奔着他们这里来的。覃芯手一抖,车帘就掉了下来,他却再不敢去碰了。

她怎么也来了?她不是在慈云观抄经吗?覃芯心跳如擂鼓,连忙坐直了身子,又伸手将身后垂过来的头发往后拨了拨。

一旁的骊贵君奇怪道:“怎么了?是要下车了吗?”说着也想撩开覃芯这侧的车帘瞧瞧,却被覃芯挡了下来,他正奇怪,刚想问他这是怎么了,就听见一旁不远处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喊:“阿姊!”

怎么是她?!骊贵君翻了一个白眼,暗道今日出师不利,实在是晦气。再去瞧覃芯的脸色,明明白白地写着“失望”二字。骊贵君又皱了皱眉,但也没再说什么。宫人们准备好了华盖,骊贵君却吩咐他们再等一等,先不忙下车。

“阿姊!你终于到了,我等了好久啊,哪处行帐是你的?我得去好好歇歇…… ”声音渐行渐远。

她好像瘦了......覃芯静静地坐着,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骊贵君见时间差不多了,吩咐宫人撑好华盖,先行下了车。

待覃芯也下了车,周遭似乎安静了下来。覃芯手上抱着云朵朵,华盖的流苏掩住了他的上半身,浅翠色的春衫在碧绿的草地上翩然而过,裙角绣着的繁花便似草上开出的花朵,古人形容美人行走仪态是步步生莲,现如今覃芯走过,即使掩住了绝色姿容,却也当得起一句步步生花。

在场的许多年轻女子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萧颍也不例外,不过她却是对着面前的那盘羊肉。

“想吃就吃吧,都饿瘦了,在我这儿,没人管你。”覃琛摇了摇头。

阿姊都这么说了,萧颍自然不再客气,直接上手抓了一块羊肉,啃了一大口,又跑到帐门口,想瞧瞧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

覃芯正行到近处,他与骊贵君的行帐正在中央那座大帐的右侧,而覃琛的,便在左侧。萧颍嘴里还含着肉,就瞧见覃芯正好从她面前不远处走过,害得嘴里那块肉吞也不是,嚼也不是。

是他来了呀,难怪。听说今日宫中就来了他一位帝卿,这么招摇,不大好吧。萧颍垂下眼睛,转过身,又回了帐内。

覃芯的脚步在帐门口停了一瞬,很快又继续往前走去,待宫人们掀开纱帘,他的身影随即没入帐中,再瞧不见。

片刻间,周遭复又热闹了起来。

永昌帝走出了中帐,覃琛瞧见了,便示意萧颍待在帐中不要动,也跟着走了出去,祭礼就要开始了。

先是禅师们绕着祭坛走了几圈,很快皇帝便站上了祭坛,大臣和皇女们分列两边,有使者捧来溪水,皇帝以手沾水撒向空中,如此三次,一求百病除,二求风调雨顺,三求国泰民安。

行完祭礼,皇帝和大臣们回了自己的行帐,今日特地前来的各位年轻女子,便要在水畔吟诗作赋,顺便也好让怡安帝卿瞧瞧各位究竟都长成了什么样子。

覃芯瞧了眼不远处莫名其妙围成一团就开始斗诗的年轻女子,又垂下了眼睛,似乎并没有半点兴趣。

一旁的骊贵君却正看得兴致勃勃,一边看还一边轻声指指点点:“芯儿,你瞧,穿紫衫的那个,去年才刚及冠呢,如今已经做了六品的京官,从小就素有才名,今后更是前途无量,听说还有可能承爵呢,你觉得她长相如何?我瞧着性子挺沉稳的,应当是个会疼人的。”

骊贵君此时也不藏着掖着了,毫不掩饰地将目的亮了出来。他都这样说了,覃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来都来了,如今身处帐中,纱帐虽然能遮挡了视线,但却并不隔音,他即便不高兴,也不能由着性子胡闹了。

“爹爹~”覃芯低声抱怨着,皱着眉头,撅了撅嘴,显是十分不高兴。

“你先尝尝这个酪樱桃。”骊贵君说着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覃芯心中有事,自然尝不出什么滋味来,吃了一块,没觉出什么味儿来,也就不再动筷。

“你再尝尝这个羊肉。”骊贵君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肉送到他嘴边。这次覃芯没再张嘴,他扭过头,说什么也不肯吃。

这羊肉放得有些凉了,就免不了有一股膻味,覃芯闻了,自然毫无食欲。

哼,偏她胃口就那么好,这种羊肉也吃得那么香。

萧颍:对不起,我真的太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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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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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养护手册(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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