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访客

骊贵君命人将名册画像撤下,送去自己宫里。芯儿不愿意看,也没有关系,他便先替他好好瞧瞧,如今这京城之中,究竟都有哪些合适的人选。

可待他粗略翻过几页之后,却颇有些失望。

李氏第八女李严,年十八,三房田氏所出。李家三房,若他没记错的话,李家三房的正室可不姓田,那就是庶出咯?骊贵君轻轻地“哼”了一声,将此页略过。

文家第四女文青云,年十九,正室所出。文家虽然算不得什么正统世家,祖辈是考白身试考上来的,但这几十年下来,三代为官,也能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这样的出身倒也勉强。说起来,这不就是文大人的小女儿吗,不喜读书偏爱习武的那位,眼下正在宫里做着侍卫呢。骊贵君这才想起来他原是见过的,人高马大的,块头是太大了些,长得倒还算周正,但她没有入过太学,将来便只能走武将这一条路了。可若论武将,谁又能大得过萧颍去?难道她将来还能立下奇功,封王封侯不成?骊贵君不由得有些气馁,将此页轻轻翻过。

章氏第十二女章闻道,年十七,四房正室所出。京中章家,章氏正统如今去了望京,留在京中的不过都是些旁支而已,这个倒不是庶出了,可她娘却是实打实的庶出,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无,一大家子就靠分得的祖产养着呢,偶尔再去望京节度使那里打些秋风,成日里跟着些道姑学炼丹,妄图寻求长生不老的法门。唉,骊贵君叹了口气,这页也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孙氏第十女孙憑,年十五,大房正室所出。没记错的话,孙家的大房正是嫡出,那便是正经的嫡孙女了,如今也已入了太学,模样虽然瞧着有些文弱,但应该还会再长一长,年纪似乎是小了些,若要成婚,怕是还得再等上几年吧。夜长梦多,还是再看看吧。骊贵君想了想,还是将这页折了一角,才又继续往下看了。

孟氏第五女孟潜,年二十一,二房正室所出,时任集英殿修撰一职。是孟家二房的嫡长女啊,骊贵君来了兴致。去年年头,孟家大房唯一的嫡女在定北军中摔断了腿,承爵无望,他也早已有所耳闻,今后这延庆公的爵位十有八|九便要落到二房的头上,而这二房的嫡长女颇有才名,在世家贵女的年轻一代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骊贵君赶忙翻出她的画像,仔细瞧了瞧,模样瞧着倒也算般配,眉眼柔和,神情沉稳,应当是个性格温和之人,可比萧颍那冷酷的性子好多了。将来若是承了爵,身份上倒也不比她差多少。只是,她如今都二十一了,虚岁也该二十二了,怎么竟然连婚事都还未说定呢?这么大年纪,即便还没有成婚,房中应该早也有人了吧。骊贵君皱了皱眉,过了会儿,还是将这页也折了一角。

如此将名册从头翻到了尾,勉强能合骊贵君心意的,竟然也只有寥寥数个。他叹了口气,想想也是,如今芯儿已是及笄的年纪,年纪相符的贵女,家中早就定好了亲事,勉强能挑出这几个来,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兴许还是可以再考虑考虑不在京中的世家,有萧颍这个前车在前,皇帝便不想再让覃芯远嫁了,可是嫁人关键还是要看人品、家世、相貌,如果实在出众,也不是不能考虑了。

骊贵君合上册子,默默地想着,人选还是有的,关键在于,如何才能让芯儿看得上眼。骊贵君望了眼窗外,院中的桃树已经在冒花苞了,眼看着就要春暖花开了,待战事缓一缓,郊外踏青什么的,也就可以安排起来了。

***

慈云庵常年享皇家供奉,坐落在京郊云雾山中,与京郊行宫和皇家猎场都离得不远。此处香火旺盛,往来者皆达官贵人,逢年过节的时候,世家勋贵们总爱来这里上柱香,再求个平安符。因此,慈云庵中,倒算不得十分宁静。

萧颍在慈云庵中已经关了将近一个月,她原本被安置在正院的一处禅房中,但此处禅房离法坛不远,每天早上、中午、晚间,整座寺庙的比丘尼齐聚在此,要么念经要么辩经,一会儿如成百上千的蚊虫在耳边嗡嗡嗡地叫个不停,一会儿又如街市中商贾小贩高声叫卖吵嚷不休,中间还夹杂着急促的木鱼声和间或几声钟响。

萧颍坚持了没两天,实在受不了了,便找了此处的住持商议,看能不能换个住处。住持元慧禅师倒也没有为难,由着她自己选了一处偏远的禅房,才算过上了清静的日子。

禁卫将萧颍押送了来,交由庵中戒律堂的比丘尼,便回宫去了。戒律堂的法严禅师知她身份贵重,也没打算苛待,只是好生告诫于她,随意不可出庙门,在庵中时,须得同她们一样,遵守清规戒律,尤其是不能杀生。

禅师说她不能随意出庙门,可没说她不能随意出禅房。萧颍得闲时,时常在庵中四处蹓跶,最常去的两处,便是山门前的试武场和后院的膳房。

去试武场纯粹是因为她骨子里的天性使然,出身于以武立身的萧家,萧颍瞧见有人练武,自然免不了想去多看两眼。

而去膳房,当然更是因为天性,人肚子饿的时候,谁还不会去找些吃食呢。萧颍腹中饥饿的频率如今又格外高,自然就跑得勤了些,一来二去,倒是跟膳房掌勺的大师傅关系搞得不错,时常会给她留几个粗面馍馍。

这日晚间,萧颍与长兴在房中啃完了下午讨来的馍馍,正打算趁肚子饱着赶紧睡觉,就听见院墙处咔哒一声轻微的声响,似乎是瓦片滑落的声音。

这是......进贼了?萧颍和长兴对看一眼,同时吹灭了房中的油灯。长兴悄无声息地贴近了房门,以背抵墙,一手按在刀柄上,是个随时拔刀的架势。

门外却轻轻地响了两声叩门声。萧颍一时没有想好到底该不该回答,门外见暂时没有动静,很快又叩了两声,比之前的声响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谁呀?”萧颍这次没有犹豫,沉声道。

“是我呀~端木及~”门外一人以气声回道,虽然听着全不似她平时那般爽朗,但确实是她的声音没错。

萧颍扶了扶额,示意长兴开门。长兴按在刀柄上的手并未动,以另一只手,轻轻地抽掉了门闸。

一人身着玄色大袍,随即闪了进来。

“熄了灯做什么?”端木及进了屋,便不似方才那般做贼似的,说话的声音也变正常了。

“你翻墙做什么?”黑暗中,萧颍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反正她也看不见。

长兴掏出火折子,又将油灯点燃了。

摇曳的火光中,端木及咧着嘴,从怀里掏出了一壶酒:“我想你多日未尝酒味,特意带来了些。”

有酒便有肉吧,萧颍咽了咽口水,十分期待地望着她。

“肉味太重,我没敢带。”端木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

“好的,出门直走右转不送。”萧颍作势就要给她开门,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两声。

“你很饿啊?这庙里吃不饱么?”端木及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又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你如果是来看笑话的,现在就可以滚了。”萧颍没好气地道。

“我好心好意来瞧瞧你,别这么快赶人走嘛,如今城门早关了,你现在赶我走,我可要露宿林中了。”端木及解了外袍,往床上一坐,看她的架势,今晚似乎是打算歇在这里了。

“这床可睡不下三个人。”

“没事,我打地铺。”端木及浑不在意。

长兴自然不能让主子的朋友打地铺,她卷了自己的那床铺盖,打算去隔壁空置的禅房中将就一晚。

长兴离开之后,端木及才收起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你真不喝?”

萧颍摇了摇头。

“我还担心你心中难过,想说带些酒来,好一醉方休,醒了,也就全忘了。”

“我为何要难过?”萧颍不解道,她如今除了肚子饿些,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好难过。

端木及愣了愣,迟疑地问道:“你还不知道么?”

“我该知道什么?有屁快放,绕什么弯子!”萧颍被她绕得没了耐心。

“怡安帝卿要重招妻主了,如今太学中尚未有婚约的,可都抢破了头。三月初三上巳节,皇帝要在泯水之畔举行祭礼,祭礼完了还要临水饮宴,去除百病,届时皇室贵族、公卿大臣都会携家带眷地前去,听别人说啊,皇帝这是想打着祭礼的幌子,好让怡安帝卿亲自挑选妻主呢。”端木及说完,仔细瞧了瞧萧颍的脸色。

萧颍皱了皱眉:“如今还打着仗呢,如何还有闲情逸致行什么祭礼?”

“这你也不知道啊?陇西那边传来的消息,前几日刚停了战,说是要议和。”

“谁提的议和?!”

“西戎那边。”

“西戎提议和,那就是她们快打不下去了,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议和?不正应该一鼓作气打到底吗?!”

“你冲我吼什么?去跟朝中那些大臣们吼啊。”端木及顿了顿,又就了一口酒:“再打下去,国库也要空了,国库空了,去年那样的年景,赋税也没收多少上来,皇上怕是要想法子让世家豪族们来填,可不就把有些人给吓坏了么。”

“哼,没钱打仗,倒是有钱行祭礼。”萧颍说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皱着眉头,再没有出声了。

过了好半晌,端木及瞧着她的脸色,又试探着问道:“你和怡安帝卿的婚事,到底如何了?你说,皇帝并没有撤回赐婚,但如今又张罗着再挑人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拿我撒气的意思呗。”

当天夜里,伴随着端木及酒后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萧颍一夜未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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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养护手册(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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