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颍心中羞恼,急忙下床找了一身干净中衣换上,又将被单和脏衣揉成一团扔进了床底下。隔了一会儿却又再从床底下拖了出来,想了想,端起桌上的那杯冷茶就泼了上去。想找床新的被单换上,可她在房中翻了半天,也不知被单究竟收在了何处,兴许她这处寝殿中根本就没有吧。
萧颍放弃了挣扎,罢了,还好如今房中不是长兴,而是甄阿父在收拾,从小到大,他什么没见过,小时候不还尿过床吗。
早间甄阿父过来收拾的时候,萧颍人已经躲去了书房。待他瞧见床脚下胡乱堆在那里的被单和衣服,上面黄色的茶渍已经显出了颜色,甄阿父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萧颍尿了床。可等他再掀开床上的被子,床褥上却并没有弄湿的痕迹,甄阿父仔细瞧了瞧,被单上还残留着几片茶叶渣,虽然如今原本的痕迹已经被茶渍掩盖住,但他细想之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少主这是害臊呢,甄阿父不觉轻笑出声,可再一想,昨日里闹了这么一出,这婚事怕是成不了了,少主也不知会不会受到责罚,甄阿父就再笑不出来了。罢了,那怡安帝卿如此做派,人都还没嫁过来呢,王府里的人他说绑就绑,说发卖就发卖了,这桩婚事没了也好,等这阵子过了,主君必定能给少主挑个真正世家出生的大家公子,可不比那骄纵的怡安帝卿好多了嘛。
这么想着,甄阿父心中的气就顺了些,一会儿又想着,少主如今正好开了窍,也是时候该知人事了,府里的那两个,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了。
萧颍一早就来了书房,她心中有事,也看不进书,翻出了一本《心经》念着,通读了一遍,脑中纷杂的欲念的倒真的减了不少。
萧颍在书房中等了一上午,太学也没去,直到临近午时了,皇帝那里才派了人来找。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萧颍心中做好了挨罚的准备,心中十分平静,理了理衣衫,跟着那俩人也就去了。
御书房中,萧颍刚跨过门槛,永昌帝就从书桌上随手抄起一件东西,朝着门口砸了过来。萧颍并没有躲,但兴许是皇帝盛怒之下失了准头,这件物事并没有砸中她,而是“啪”的一声在地上碎裂开来,几块碎片四散开去,看着像似个玉制的笔枕。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账!萧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朕的怡安哪点儿配不上你,要受你这般羞辱?!啊?你还想把朕亲口缔结的婚约当作个屁放了吗!?”永昌帝怒不可遏,看脸色似乎随时就要将人拖出去斩了。
萧颍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永昌帝,但她心中也并不畏惧,依旧按部就班地行了个大礼,皇帝没让她起来,她就老老实实地跪着。
“叩见陛下,臣愧对怡安帝卿,臣有罪,请陛下责罚!但臣却万万不敢将陛下说过的话当作屁放了,请皇上明察!”萧颍也不跟她啰嗦,开口就直接认了罪,也不提覃芯先绑人的事,倒是爽快得很。
“你.....你,你,你......”皇帝没想到她分辨都不分辨一句,上来就直接认了罪,还敢挑她话中的粗鄙用语,一时被她气了个倒仰,结巴了两句才重又理顺了思路:“你个混账东西,还敢耍嘴皮子!你以为朕不敢罚你吗?!来人!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
萧颍心中平静得很,三十就三十吧,她皮厚肉糙的,又不是挨不起。
两名禁卫将萧颍架起,把她拖至殿外刚刚摆放好的长凳旁,萧颍一语不发地趴在了上面,禁卫已将板子高高举起,眼看就要重重地落下。
太女覃琛此时却从远处赶了过来,见到这副阵势,急忙喝到:“且慢!”
她加快步子匆匆走到近前,瞟了一眼萧颍,见她暂且无事,又急忙走进了殿中。
萧颍趴在凳子上也不知等了多久,久到一旁的禁卫实在举不动板子,自己悄无声息地又将板子放了下来,拄在地上,被萧颍瞧见了,还偷偷地咧嘴笑了笑。
又过了许久,覃琛终于又走了出来,也不知她到底跟永昌帝说了些什么,兴许是念在临川军正在奋勇作战的份上,皇帝最终也没再打她板子,而是改罚她去城外慈云庵中关禁闭百日,抄经书为战事祈福。
听到这个惩罚,萧颍顿时如丧考妣,心道,还不如挨板子呢,挨了板子,最多十来天也能下地四处蹓跶了。可是去了尼姑庵中,半点荤腥都沾不到,天天吃些菜叶子,一百天呢,嘴里怕不是要淡出鸟来,她如今还在长身体,正是能吃的时候,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萧颍之前故意用话激怒皇帝,其实也是拿准了皇帝并不敢将她怎样,经过昨夜,她心中对覃芯愈发有愧,便想求个重罚,断了欲念,也好安心些,只是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处罚,不过好在还能抄抄经文,兴许也能使人清心寡欲吧。
皇帝却没说婚约到底还作不作数了,萧颍自然也不敢问,回东宫麻溜地收拾了东西,就被看守她的禁军押送去了城外。
皇帝倒也没说不让她带人,在太女的暗示下,长兴也跟着她一同去了。
***
萧颍却不知,就在她刚被关进慈云庵没两天,皇帝就向宗亲阁发了话,命阁老们汇集如今这京城世家勋贵之中,家中有适龄女子又尚无婚配的人选,备好名册画像,好交由怡安帝卿亲自挑选。至于原来的未婚妻主萧颍,皇帝却一个字都没有提,那日悔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宗亲阁的阁老们自然也有所耳闻,因此什么都没敢问,自去着手准备了。
原来骊贵君向皇帝告状之时,也只说了萧颍当众退婚一事,却没敢提她后来又打了覃芯。骊贵君也是不敢与太女和临川结仇,只是在皇帝面前,一口咬定了要将这桩婚事作废,至于如何处置萧颍,他倒真的没敢再往火上浇油,甚至还帮着劝了两句。否则,皇帝要降到萧颍身上的处罚,恐怕还不止于此。
但骊贵君也并不想这么快又再挑人选,他只是想着先将婚事就此作废,等芯儿情绪好一些了,再慢慢挑选也是不迟。
可皇帝却觉得萧颍抹了她的脸面,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如若就这么简单地将婚约解除,岂不是正好遂了她的心愿。堂堂皇家帝卿,即便是要解除婚约,那也必须得等怡安先挑好了人选,再废除也是不迟。只能是怡安不要她萧颍,而不是她萧颍不要怡安。
皇帝心中算盘打得响亮,如今婚约尚未解除,而怡安又挑着了更好的人选,如此一来,便相当于给萧颍名正言顺地送了一顶油光发亮的绿帽,岂不美哉?
永昌帝自觉狠狠地抹了一把临川的面子,却又没有伤害到根本,临川王将来就是要置气也无从说起,很是得意了几天,骊贵君瞧见了,也只能在暗地里摇头:一把年纪了,又是一国之主,却还如此幼稚。
***
这次有骊贵君在旁悉心照料,又一直陪着安慰开解,覃芯倒是没再生病,只是人始终还是闷恹恹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骊贵君怕他睹物思人,一开始还命人将云朵朵抱走藏了起来,想着,他若是不再提起,等再过些时日,就将云朵朵送出宫去,再不让他瞧见。
可没想到,有一天夜里,云朵朵却不知怎么自己跑了出来,偷偷溜回了覃芯的寝宫之中。覃芯见了云朵朵,又流了一回眼泪,可骊贵君要再让人抱走,他却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了。骊贵君自然也不敢拂他的意,云朵朵便这么留了下来。
骊贵君也不可能夜夜都陪着覃芯,他不在的时候,有云朵朵陪着,覃芯睡得似乎也更安稳。骊贵君瞧在眼里,心中酸涩,又将萧颍来来去去地骂了好几回,只希望随着时光流逝,他的芯儿终有一日能将她彻底放下了吧。
过得十来日,宗亲阁就将名册和画像送了过来。覃芯这才知道,他的母皇打定了主意要为他重新挑选妻主。
谁都没有想到,这几日眼瞧着情绪已经平复的覃芯,却因此大闹了一回。
“呜呜呜......我不要嫁人了,爹爹,我不想嫁人,我只想陪着你和母皇!”覃芯将名册扔到地上,又踩了两脚,转身扑到榻上,边哭边嚷着。
骊贵君忙将左右宫人挥退,自己也坐到榻上,拍着他的背柔声问道:“傻孩子,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她呀?”
“没有!我才没有想她!我恨她!我恨死她了……呜呜呜......”覃芯矢口否认。
骊贵君心中了然,却还是问道:“你若是恨她,如今你母亲要再给你挑选妻主,你怎么又不愿意了呢?”
“爹爹,我就不能不嫁人吗?我想过了,嫁人没什么好的,这世上的女子,就没有几个是一心一意之人,我也不想日后成了亲,整日里拈酸吃醋,成了别人口中的妒夫!”覃芯抬起头,看着父亲,眼中泪光闪烁,目露恳切之情。
“傻孩子,如今有你母皇和我护着你,将来若是我们都不在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呢?爹爹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爹爹,你们不会离开我的,你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人都有寿数,我们怎么可能一直陪着你呢?芯儿嫁了中意的妻主,将来膝下子女儿孙环绕,那才是最好的归宿啊。”
“中意的妻主......怕是找不到了吧,”覃芯喃喃地说着:“将来,我就去庙里当和尚,和尚可以收徒,有了徒子徒孙,也是一样的......”说着,又流下了两行泪。
“芯儿!”骊贵君心中大恸,一把揽过他,凄声吼道:“爹爹不许你这么说!为了萧颍那个狠心绝情之人,不值得呀!!你答应爹爹,绝对不能如此呀!”
覃芯被骊贵君的反应吓得呆住,他本也说的是气话,只是如今心中思绪混乱,一时还没有接受和萧颍再无可能,也不想这么快又谈婚论嫁而已。
骊贵君又让他起誓,绝对不能有如此自毁的想法,覃芯见父亲如此,也只能应了,从此再不敢如此胡说八道。
但他却还是不肯看那名册和画像。
骊贵君却也不急,他本也没打算这么快就说定亲事,不过是皇帝为了面子一厢情愿而已。这一次,他可得擦亮了眼睛,仔细挑选,一定要为芯儿挑个将他视若珍宝的妻主。
何必心急呢,既然皇帝已经把话放了出去,如今想要迎娶芯儿的高门贵女,可是从宫门口,一直排到了南门外呢。
后院要起火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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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