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如意将萧颍在曦郡王府外当众退亲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骊贵君。
骊贵君听了,心痛如绞,差点就撅了过去,冷静下来后,便只想去到自己孩子身边。可他身为后宫侍君,根本不可能随意出宫,想去找皇帝,又不清楚事态到底闹到了何种境地,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无奈之下,也只能让赵阿父带着人急忙赶去。一行人赶到曦郡王府,才得知人早都去了怡安帝卿府,又急忙折过去,可等他们到了,萧颍早就扬长而去了。
徐阿父被萧颍抓了去赎人,赵阿父赶到时,嘉闵正陪着再哭不出声的覃芯,柔声安慰着。赵阿父瞧见靠在嘉闵怀中,面色苍白、失魂落魄的小主子,心中大恸,一时没忍住竟然也老泪纵横。
“造孽哦,这是怎么了,我的心肝儿,那个杀千刀的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啊?”赵阿父抱住覃芯,一时没了主意,也是泣不成声。
嘉闵叹道:“唉,今日这事闹大了,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不过怎么处置都是那人活该。依我看,阿父还是先带怡安回宫吧,他如今好似失了魂,待回宫见到了骊贵君,好让他拿个主意。无论今日这事结果如何,都不重要了,眼下看来,怡安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赵阿父被他一语点醒,忙擦了擦眼泪,道:“正是,可不能再像上次那般,大病一场了,为了个挨千刀的伤心伤身,可不值当。”
赵阿父小心翼翼地将人带回了宫中,骊贵君瞧见心肝宝贝一般的儿子如今这副失了主心骨的模样,心痛得好似被人剜去了一大块,忙将人搂了过来。
覃芯见到父亲,才终于回过神来,扑倒在他怀里,呜咽出声。
骊贵君什么也没问,像拍小孩儿似的,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嘴里也轻声哄着,过了好一会儿,覃芯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哭。
骊贵君见他情绪缓和了些,便柔声哄道:“好孩子,你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毫无隐瞒地告诉爹爹好不好?”
覃芯也知今日这事再瞒不住,点点头,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骊贵君听完,半晌没有说话。以他的立场,他自然是心疼自家孩子的,可他之前看中萧颍,一则是瞧出了芯儿心中喜欢,二则也是想着给孩子找个靠得住的妻主。可这权势既能护人,便也能伤人,端看掌权之人心意如何罢了。
他在宫中活了半辈子,讨好皇帝也讨好了半辈子,人人都看他受宠,却无人知道他的心酸。他出身低微,这般活着也就算了,可他的芯儿,他的芯儿却是金尊玉贵的帝卿啊,凭什么也要这样卑微地活着呢?
可是,芯儿眼下虽然是尊贵得很,但皇帝百年之后,可就不好说了。这几个皇女,心中各有盘算,都不简单。虽然和芯儿名为姐弟,可终究是隔着一层。如今这形势,若是皇上将萧颍罚得重了,也不知太女会不会记仇。将来若真遇上难事,这些人满脑子权势利益,又有谁会来管他的死活呢。反而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地利用芯儿的美貌吧。
骊贵君一时又在心中暗恨自己,没能再生下女儿,也好让芯儿将来有个依靠;一时又想着,芯儿若是生得普通些,倒还好了;一时又恨透了萧颍,她怎么就如此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他这么好的芯儿,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宝贝,她偏偏就是不把他放在心上,如今竟会为了一个下人,如此大动干戈。
今日这事,若是放在普通的官宦人家,芯儿别说只是发卖了个奴仆,便是当真将人弄没了,想来也没人敢说什么。可错就错在,临川王府也不是普通的人家,萧颍若是不肯罢休,就算闹到了皇帝那里,那也是覃芯绑人在先,萧颍悔婚闯帝卿府在后。即便皇上偏心,要将萧颍重罚,可当众退婚的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如今再怎么补救也都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骊贵君也没了主意,心中暗恨:都怪我,怪我太心急了,真该等他们再长大些,若是瞧出了萧颍如此冷酷无情,便也不会再勉强了,怎么也不至于,竟然会弄成如今这般收拾不了的局面。
骊贵君愣怔了一会,心头乱成了一团麻,他想了想,还是要问问孩子的意思,便开口道:“芯儿,你老实告诉爹爹,你如今心中,可还想着她?”
覃芯听他又提起了萧颍,不自觉地又掉了几滴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心中应该是恨她的,可......可好似又有些不甘心,爹爹,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她真的太坏了,她......她还欺负我......”
骊贵君听了,神情大为紧张:“她欺负你?她怎么欺负你了?可是她对你做了什么?”说着,就要动手撩他的衣袍。
原来,方才覃芯将萧颍心急逼供时打他屁股的一段还是隐瞒了下来,他心中既觉得屈辱又觉得羞耻不堪,即使此时对着父亲,也实在难以启齿,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萧颍欺负了他。
骊贵君却误会了,他见前段时间俩人来往亲密,如今又听覃芯说萧颍欺负他,便以为是那时萧颍就对他做了什么。可她若是都将人欺负了,如今又闹着退婚,那让芯儿怎么活呢?
好在很快就瞧见覃芯手臂上的那粒朱砂依旧红得耀眼,骊贵君刚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又瞧见覃芯的手腕上正泛着一圈青紫。
“她......她这是打你了么?”骊贵君问这话时,声音都是抖的。
覃芯没办法否认,也只能哭着点了点头。
“儿啊,她还打你哪里了?我的儿啊,都怪爹爹......”骊贵君听说他挨了打,再也绷不住,痛哭出声。
待他哭够了,便又不停追问他到底是哪里挨了打,覃芯却只摇着头,再也不肯说了。
骊贵君心中着急,只好又哄着他去沐浴更衣,脱衣服的时候将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验了一遍。
手臂上除了手腕,并没有其他痕迹;肩膀、腰身、大腿,都是白生生的,也无异样;膝盖上有些破皮,但瞧着不像人为打的,细问之下,覃芯才说兴许是跪着抱住徐阿父时摔的。
骊贵君将人拉着转过身,一眼便瞧见他两瓣白玉团似的翘|臀上,一边一个红彤彤的掌印,边缘微微隆起,竟然已经肿了起来。
骊贵君瞧着就又掉了泪,一时想着,这萧颍该下了多狠的手,才会打出这种印子;一时又想着,她都开口退婚了,竟然还出手打了这种地方,她到底安得什么心呐。以前竟然还觉得她老实,老实人哪里会专打这种地方?
覃芯见再也瞒不住,羞得赶忙躲进了池子里,可被热水一激,那处却肿得更高了,他再受不住,呻|吟出了声。
骊贵君回过神来,急忙将人拉了起来,又命人取来了冰,再以柔软的棉布裹住,轻轻地给他敷着。一边敷,一边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这婚事是无论如何一定得退的。任她皇亲国戚还是贩夫走卒,说破了天去,选妻主第一条,便是绝对不能出手打人的。
其实萧颍下手并不是没有轻重,她自觉使了一成的力气都不到,平时就算拍个蚊子也比这劲道要更大些,却不知,男子柔弱,覃芯又格外娇嫩,隔着厚厚的冬衣,都能摔破了皮,而他浑身羊脂白玉似的肌肤,只要轻轻一摁,都会起个红印子,在她眼里连蚊子都拍不死的力道,覃芯娇贵的身子却承受不住。
骊贵君守着覃芯过了一夜,一时也顾不上去找皇帝告状。如今战事吃紧,永昌帝本也极少临幸后宫,这一夜同样是歇在了御书房里,因此,此事暂时还未传到皇帝耳中,宫中暂且平静了一夜。
***
萧颍带着徐阿父,很快也找着了人牙子。人牙子已经将人转手卖了一户乡下的人家,如今正在出城的路上。萧颍让护卫们分头去拦人,终于在南城门将人给拦下了。
兰玉被找到后,所幸也没受到太大伤害。只是覃芯当时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心中妒火难平,命人将他的衣服全都烧了,又拉去洗了七八回澡,身上的皮几乎都被搓下了一层,直到完全再闻不到那种香味,才解气了些。后来又听下人说,他的守宫砂还在,并未破身,想着她们终究还没成事,便又消了一些气,没再狠狠折磨人,但瞧着他总是碍眼,只想远远地打发了,便让人牙子将其卖到外地去,卖得越远越好,让萧颍此生再不能见。
萧颍见此间事了,又将王府中的大小事务仔细安排妥当,便准备回宫领罚。
谁知回宫的路上却十分顺利,到了宫门下了马,也无人将她即刻拉走,萧颍一路走着,一路瞧着,似乎一切如常,并无异样,直到回了东宫,却还是被覃琛叫去了书房。
“听说,你今日大闹了怡安府上?”覃琛面无表情,瞧不出来她是什么态度。
萧颍心知,东宫能在十六王宅处安插一个眼线,便也能安插第二个,东宫的这些眼线,这几年也不知有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如今告她的状倒是快得很。
她叹了一口气,道:“阿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皇上那里若要责罚,我认罚便是。”
“认罚便是,你说得轻巧,你可知你错在哪儿了?”覃琛并未动怒,仍旧是平静的语气问道。
“处事不该如此急躁,错把后院琐事,当成了家国大事。”还错在不该当街毁婚,如此不顾覃芯的脸面,更错在,既要退婚,还动手打了她不该打的地方。一想到手上的触感,萧颍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红。还好覃琛并没有瞧见。
“唉,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般心急。只是如今事情闹大了,却不好收拾。”覃琛顿了顿,又问道:“我来问你,你要老实答我。你如今对怡安、对这桩婚事,到底是什么想法?当真是非退不可了?”
“我......”萧颍此时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得知兰玉已经没了时,心中怒极,确实是打定了退婚的主意,可后来逼问覃芯兰玉的下落时,偏又鬼使神差一般,出手打了不该打的地方,如今再说退婚,却好似她占了人家便宜,又不肯负责一样,实在有违她一贯的原则。
可事到如今,这婚还能不能成,却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她怎么想又有什么意义呢?且看皇帝如何处置吧。
覃琛从未见过她这般吞吐忸怩的模样,心中暗暗称奇,心想,这事难道还有转机不成?又追问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吧,跟我忸怩什么?”
萧颍当然不可能说她打了不该打的地方,现下又想着要对人负责了,只好答道:“我如何想,已经没有意义了,且看皇上如何处置吧。如果婚事就此作罢,那便只能算了,若是......唉,也不会有什么如果了,就这样吧。”
覃琛听了,也没再问什么,只说此事她自会处理,让萧颍回去休息,不必过于忧心。
这一夜,萧颍自然不可能好好休息。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她当时怎么就似被鬼迷了心窍呢,要逼问覃芯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却偏偏选了最欺负人的法子。
一会儿又暗自懊悔,难怪覃芯说他恨她了,她才刚说要退婚,转头又这般欺负人,不过他都说他恨她了,应该也不想再嫁她了吧,那这桩婚事就更不可能了。
一时又在脑海中回想着,手碰到覃芯那处时的那般软弹的触感,想着想着,却又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今日之行为作派竟似那登徒子,如今居然还躲在被窝里回想,更是无耻至极。
萧颍想将掌中的感觉忘掉,却反而弄巧成拙、记忆犹新。她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夜,最后总算睡着了,却又做了一夜的梦......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萧颍瞧见昨夜被单上的遗迹,陷入了沉默......
萧颍啊萧颍,原来你也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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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