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楠儿

萧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表情有些嫌恶地说道:“方才有个酒鬼喝醉了,我好心照顾她,谁知不慎沾上了污秽物,于是就换了一身衣服。”

“你没事便好,我听说有人醉了酒,又听说你早已离席,还以为是你喝醉了,想来说得便是那人。”覃芯说完,又扫了眼她身后,见跟着一名妖妖娆娆的侍人,这名侍人微低着头,偶尔抬眼瞟向萧颍,眼神透着些心虚。他长得颇有姿色,还不时以手扶额,整理几缕垂下的乱发,连站姿看着都不像什么正经下人。男子看男子眼最毒,覃芯见他鬓发散乱,眼神闪烁,心中顿时起了疑,正要开口询问,可转眼又瞧见旁边还跟着两个小孩,孩童的眼神纯真清澈,瞧着让人莫名心安。

覃芯的眼神就柔和了些,开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会跟着你呢?”

萧颍听他这么问,再一想到宇文楠的身份,莫名就觉得有些心虚,含糊答道:“方才在竹林里遇见的,想是迷了路,我就想着顺便带他们过去。”萧颍并未提及家族姓氏,说完也不看覃芯,而是看向了别处。

覃芯见她眼神游移,心中疑窦更深,他想了想,看向宇文楠,微低着头,和蔼可亲地问道:“小弟弟,你是如何遇见这位姐姐的?”

宇文楠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这位哥哥怎么这么好看,比他家中最好看的二哥哥都还要好看,天上的神君也不过如此了吧,他笑起来好温柔啊,声音听着也分外亲切,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将什么都告诉他:“我与家中小妹在竹林中走失了,听见那边有人声,就朝着人声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就看见这位姐姐正揪着那个仆人的头发,我觉得女子揪男子头发不好,所以就开口阻止了,就是这样碰见的。”

覃芯眨了眨眼,似乎不能理解萧颍为何会揪人头发,奇怪问道:“阿迴,你为何要揪他头发啊?”

“哦,他扭了脚,走着路突然就要摔倒,我出手慢了些,就只抓住了他的头发。”萧颍回答得云淡风轻,面上更是毫无愧色。

覃芯心中有了底,只道是这仆人心怀不轨,可他的阿迴行事磊落,是绝无可能轻易被诱惑的。原来这人的头发竟是这样被弄乱的,却是他之前多心了。

覃芯想着,便剜了那人一眼,淡淡说道:“好了,既然遇上了,你就随我来吧,那扭了脚的,自己下去吧,还矗在这里做什么?”

“是。”

覃芯说完,再不看那人,让身后的侍人牵过宇文楠,又示意萧颍跟着他,转身往园子深处去了。

萧颍来园子里是想来找寻孟潜,与她告辞后,便要回宫去了。如今又遇见覃芯,便想着正好也与他说一声,免得下次又说她不告而别。

萧颍想着男女不同席,如今在园子里应当也是区隔开的,若是一直跟着覃芯,那便会去到男子那边,想来十分不妥。她便将来意告诉覃芯,说她要去同主家告辞,不好再跟着他了。

覃芯却说无妨,他也正想回了,那便一同去告辞吧。

再往前走,竹林渐稀,视野逐渐开阔,不远处还传来潺潺水声。走出竹林,就到了一片开阔地,一条溪流横在前方,溪流这一侧稀稀拉拉地站着几名女子,正玩着投壶的游戏,而溪流里飘着零星几盏琉璃酒杯,偶尔有女子输了,便从溪中捞起一杯,一饮而尽,这条溪流便似一处天然的曲水流觞宴席;而另一侧,坐落着几处亭台,亭台四周悬挂着半透的软纱,偶尔吹来一阵微风,撩起纱帘的下摆,隐隐约约便能瞧见男子们分坐其中,几人一处,不知是在下棋还是在推着牌九。

两岸遥遥相望,女子与男子虽然散在两边,但男子能将女子瞧个清楚,女子却只能朦朦胧胧地瞧见男子,既守了礼,又颇具情调。

萧颍心中暗道,这延庆公府的主人果然没把心思放在正途,难怪府中下人们也不怎么安分,看来便是上行下效了。只是皇太卿那么克己复礼、严肃古板的一个人,也不知他知不知晓他娘家小辈如今都是这般的行径了。

溪上还架着座小桥,连通两岸,覃芯却没有去往对岸,而是仍旧领着萧颍往远处走,边走边对她说:“延庆公应当就在不远处了,我带你一同过去吧。”

又转身吩咐侍人,将宇文楠他们送到对岸去,他们家的大人应当正在对岸找寻。

侍人先牵着两个孩子走了,宇文楠似乎还有些不舍,频频回头来看,他想着,这么好看的哥哥,不多看两眼,以后不知还能不能看得到了。

而萧颍趁着覃芯没注意,也偷偷回望了一眼,见宇文楠正巧看了过来,男孩的眼神天真纯粹,兴许是瞧着覃芯姿容绝美、衣饰华贵,眼里隐隐流露出单纯的向往之色。萧颍转过头,摇头笑了笑,他如今就是个孩童,又知道些什么,待过几年再看吧。

覃芯此时不过去男子那边,一则是因为如今她未婚妻主就在身边,也不必再避着众人,他反而想借此机会炫耀一番,好让那些厚颜无耻围上来的人知难而退,别再成天盯着他露出一脸猥琐的神色,无端让人恶心;二则,他虽然不关心朝政,但也隐隐知晓大皇姊与太女阿姊之间不大对付,而大皇女生父正出自孟氏,虽然只是旁支庶出、并非嫡系,但显然孟氏天然就是站在大皇女这一头的。

因此,他之前就没料到萧颍今日竟然会来,方才又听说她醉酒,更是担心得不行,才急急忙忙寻了过去。他去找萧颍之前瞧见大皇女与延庆公正在一处,阿迴若是独自前去,也不知会不会遭人挤兑,大皇姊有时说话十分难听,而阿迴又是个直脾气,不知会不会无端吵起来,有他陪着一同过去,即便碰上大皇姊,闹了不愉快,也能打个圆场,缓和一二。

不多时,便远远瞧见大皇女穿着正经的朝服,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凳上,石凳上垫着软垫,即使在冬天也不会冰冷不适。她身旁不远处正坐着之前在厅堂里见过的延庆公,而孟潜站在一旁,她身后还站着两三人,几人聚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

萧颍没想到大皇女也在此,但此刻又不能掉头离去,只好在心中暗骂一声晦气,仍旧是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孟潜正面对着来处,瞧见萧颍和覃芯一同过来,她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瞬,但很快又堆起了笑脸,绕过大皇女和延庆公,迎了上来。

“世女来了,端木妹妹如今怎样了?”孟潜笑得十分自然,脸上并无一丝异色,双眼看向萧颍,目露关切之色,仿佛就是一个关心宾客的主人罢了。

“怡安帝卿安好。”不待萧颍回答,她又转向覃芯,双目低垂,十分规矩地施了一礼。

“孟大人不必多礼。”覃芯轻声回道,又看了看萧颍,说道:“我们是来道别的,让世女同你说吧。”

孟潜闻言抬起了头,似乎十分吃惊:“这么早?怎么不再多留几刻?可是家中仆从招待不周?”

“不不不,贵府上招待自然是十分周到的,尤其是对待醉酒的客人,更是体贴入微,不过如今端木及酒已经醒了,已不再需要旁人看顾,我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便不再叨扰了。”萧颍意有所指地回道。

她想,也不知这事孟潜知不知情,她家仆人不仅招待得很好,甚至都快招待到床上去了。她若不知,这话听着也没什么问题,她若知晓,应当也能听出她心存不满了,想来应该不会再开口挽留。

孟潜却是神色如常,仍旧挽留道:“如今女客们都在园子里投壶游玩,谈天说地,世女不如加入一起,正好与同窗认识一二。”

萧颍摇了摇头,笑着回道:“太女殿下吩咐我早些回去,想是还有事务等着我去办,实在不便耽搁了,因此特意来同孟修撰与延庆公辞别,贵府老祖宗福寿绵长,想来年年都有机会再来庆贺。”

她既搬出了太女,孟潜自然再无法挽留,她又看向覃芯,小心问道:“那怡安帝卿呢?”

“我自然是与世女一起。”覃芯笑着回道。

孟潜无奈,只得说道:“大皇女殿下与姨母正在前面,世女与怡安帝卿不如也同她们招呼一声吧。”

萧颍与覃芯对看了一眼,便随孟潜一同走上前去。

延庆公瞧着神色淡淡,并没有说什么。覃渊瞧见了萧颍,待她行完了礼,才慢条斯理地对延庆公说道:“孟公想来还是有几分薄面的,竟然能请动临川王世女前来做客,也难得世女肯卖这个面子啊。”

萧颍看见她就来气,若是知道她也在此,根本就不会前来告别,只是如今都走到面前了,不打声招呼实在说不过去。如今又听她这样说话,正想顶回去,却被覃芯悄悄拉了拉手。

“之前世女年纪尚小,因此不常出门做客,如今她已入了太学,也正该出门结交士族同辈了,大皇姊将来必定时常都能见到。”

覃渊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她没有嘴吗?要你来说。”

覃芯也不生气,仍旧是笑了笑:“大皇姊贵人事忙,我们就不叨扰了。”说着就福了福,又悄悄拉了拉萧颍的袖子,示意她一同离去。

覃芯正要转身,却又被覃渊叫住:“皇阿爷如今正在延庆公府,他老人家难得回京一趟,这次却不会回宫里住,你既然要走,也该去同他再道个别吧。”

覃芯自然点头答应。

目送俩人一同离去,孟潜的神色有一瞬怅然若失,但也仅仅就那么一瞬,很快她又神态自如地同众人攀谈起来。

待俩人走得远了些,覃芯才开口同萧颍商议:“我还要去皇阿爷那里道个别,我想着你还是不要过去了,一来,皇阿爷如今歇在后院里,你过去不大方便;二来,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未待他说完,萧颍早忙不迭地点头,她当然巴不得不去,吃饱了撑得才会去自讨没趣呢。

“那我就先回宫了。”萧颍以为覃芯还要耽搁,她自然就可以独自先回宫去。

但覃芯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她,见她面露喜色,就想开溜,脸色立马就不高兴了,嗔怪道:“你就这么想走吗?难得碰见一次,你便等等我,又如何?”

“如今已与主家告了辞,总不能赖着不走,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想多待,可我今日是骑马来的,等下出了府门,总不能骑在马上或者站在街上等你吧?”萧颍为难道。

覃芯想了想,又说:“那你便去我车上等着,等我到了,再去骑马也不迟。”说完,也不容萧颍不答应,转身直接吩咐一名随行的宫人先将萧颍带去他车上。

萧颍无法,只得随同离去。

萧颍在前院门房处找着了长兴,她又在与人玩牌,似乎还赢了钱,瞧着十分高兴,见主人来了,便扔了一把银子在桌上,说了句:“给姐妹们买点酒he。”众人见此,才不再挽留,由着她拍拍屁股走了。

“少主,这便回宫了吧?”

“再等等吧。”萧颍叹了一口气。

“等谁啊?”长兴不解问道。

“还能有谁,自然是怡安帝卿。”

“哦。”

……

萧颍吩咐长兴去牵马,自己却去了覃芯车上,留下那名宫人与牵马回来的长兴相顾无言。

萧颍今日始终绷着一根弦,如今坐在覃芯车上,才算放松了下来,有了空闲将今日所见细细回想,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那几名侍人为何要串通着去爬端木及的床,若是主人指使,那这延庆公府到底又在图谋什么呢,难道是想拉拢未来的滇南节度使?可滇南的兵力从不外调,即便给端木及塞个侍人,难道她还能借来兵不成?

萧颍思来想去,却怎么也看不破这层迷雾,兴许是覃芯的车里坐着实在太舒服,她靠在软垫上,竟然渐渐地睡了过去。

覃芯回到车上,就瞧见萧颍靠着垫子,睡得正熟,但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睡得并不舒坦,想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两颊飞着淡淡的红,连唇色瞧着都比平时更红些。

覃芯原本想着,反正车里足够宽敞,不如就让她躺下来,好睡得舒服一些,于是就想靠近去扶她。可待他靠得近了,瞧见少女红润的双唇,似乎还带着一丝清甜的酒香,而她神态安然,正睡得没有丝毫防备。

鬼使神差般地,覃芯轻轻地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又拿贝齿轻轻咬了一口,舌尖不小心触到唇瓣,似乎真的带着甜甜的酒香。

萧颍微微动了动,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覃芯赶忙坐好,双颊早已变得滚烫,低着头根本不敢抬眼看她。

萧颍却没有醒,她只是抬手在面前晃了晃,似乎要赶走什么,末了,还说了句梦话:“楠儿,别闹。”

这一句,却似晴天劈了旱雷,直把覃芯劈得半晌不得动弹。

“楠儿是谁?”过了片刻,他才找回了神志,呐呐地问道。

萧颍: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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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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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养护手册(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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