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去岂不是更加凶险?战场上若有人有心害你,到头来,你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母亲,你觉得我的武功比之秦川军中的伍霄云伍小将军如何?”
“你说的这伍小将军,我只与她打过照面,并不知她功夫深浅。不过,以你如今的年纪,你的功夫自然是出类拔萃的,比安平军的统帅王光曦也不差什么,就是要超过我,恐怕也用不了几年。可是行军打仗从来都不是靠单枪匹马,你见过朝廷派过哪个武林高手带兵打仗的?照你这么说,若你师傅或者小师姑去了阵前,那岂不是以一敌百,所向披靡?阿迴,是人都会有力竭之时,若是没有强大稳固的后援,很容易便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到那时,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萧颍点点头:“确实如此,可是,我若去打仗,临川军自然就是我的后援,母亲,临川军水泼不进,难道你还担心朝中有人能将手伸到临川军中么?若她们真能如此,倒不用费尽心机地怂恿我去战场了。”
“哼,你也知道她们那样夸你,是想害你啊。”
“我又不傻,怎么会连这都瞧不出来?母亲,我怀疑那人与图轮王勾连,她的目的,很可能便是在针对咱们临川。”
萧平之闻言皱紧了眉头,颇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何出此言?”
“那人身居高位,又与图轮王早有勾连,年前朝廷在陇西的紧急布防她不可能不知晓。咱们之前一直以为西戎那些部族是因为去年遭了天灾,食物短缺,才会前来突袭,为的不过是劫掠些粮草牲畜。但如今看来,那图轮王既然早已知晓她们的突袭必将受挫,为何仍旧放任那些部族前来劫掠,但她自己的部落却始终按兵不动呢?这只能说明,劫掠粮草倒在其次,显然是有人乐于见到战事再起,甚至有可能便是由她挑起,对她来说,这场仗是否能打赢根本不重要,只要能打起来,她的目的便达到了。不过,西戎那头的情形究竟如何,咱们不得而知。但大启这头,那哲敏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能拿到证据,显然她在来之前便有所察觉,正是有备而来的。因此从中挑起战事的人,很有可能便是这图轮王。如今朝中就数咱们临川兵力最为强盛,边防一旦空虚,必定是要让临川军去填上的,她们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要削弱临川的兵力。”
其实,萧颍的这番推测,实在是有些牵强,不过前世临川王正是死于此战,而且是中了十分凶险的毒。但这毒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获得,西戎人也不是人人都会在兵刃上抹毒。那日哲敏善袖箭上的毒是否就是母亲前世所中之毒,萧颍不得而知。但那袖箭是哲敏善用来防身的,自然十分重要,她怎么也是个王,能弄来这毒并不奇怪。大理寺后来验过那两名随从的兵刃,她们的兵刃上可是没有任何毒的。
那么前世母亲显然并不是中了流箭,这毒箭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母亲突然没了,临川必然会大乱,临川乱了,东宫也就容易动手脚了,前世不正是如此么?萧颍将前世和今生这么一联系,很难不想到这次战事的目的便是在针对临川。因此,她才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母亲出战。
不过,单从这回的事来推断,确实有些牵强,因此,萧颍很快又找补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母亲你觉得呢?”
萧平之闻言半晌不语,良久才又发声:“若是她们的目的当真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去了。”
萧颍有些无奈,不过,关心则乱,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阿娘,有你在,临川就不会乱,临川不乱,便是我最坚实的后盾。你好好地待在临川,才没有人敢明着害我,可你若是有了什么万一,不光是我,就连阿姊的处境恐怕也会十分艰难。阿娘,你说是不是?”萧颍见道理说不通,便又开始卖乖,“更何况,我的身后不光有临川军,还有骁骑卫时刻跟随左右,以我的武功,见着情形不对,突围跑路总还是可以的,怎么也不至于送了命,阿娘,你说呢?”
萧平之哭笑不得:“打不赢,你就会自己跑路了?”临阵脱逃乃是军中大忌,她不信她的女儿会如此。
“若军中各部配合默契,自然就不会打不赢。阿娘,你无非是担心有人会暗害我,既然都有人设计暗害我了,那我为什么不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没那么傻的。”
萧颍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有她在,想害女儿的人至少还要顾忌几分,萧平之陷入了沉思。
萧颍见她如此,趁热打铁道:“阿娘,其实没那么凶险的,这回送粮车队里设下的埋伏,西戎图轮王并不知情,由此可见,那人的爪牙还没伸到军中去。如今前线的统帅周同殊周将军,我瞧着也是个好的,想来她并不会针对我,需要防备的,始终还是西戎那头。只要咱们自己人不出什么问题,这仗就好打了。”
萧平之点点头:“周同殊与我也有些往来,她虽然性子古板,但为人正直,是可以信赖的人。”
“这不就对了?你瞧,秦川军中的伍小将军也不过就比我大了几岁,她的身边可没有什么骁骑卫跟着,几场仗打下来,她不也活得好好的吗?阿娘,我年纪也不小了,你在我这个年岁,都已经上了战场,也是时候该我去历练历练了。”
“那让你小师姑也跟着去吧,有她在,保你性命总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显然就是同意了,萧颍见说服了母亲,喜出望外,至于她本打算将小师姑留给阿姊的事,便决定容后再议。
母女俩商量好了,萧平之瞧着时辰还早,便想着进宫将这个结果告知皇帝。萧颍见她又要进宫,便也跟着她一同去了,路上,她想着如今上战场的事已经成了定局,而她与覃芯的婚约还迟迟未定,总要在走之前将此事定下才好,也算对覃芯有个交待。正好母亲要去面见皇帝,萧颍厚着脸皮又将此事重提,求母亲今日便开口让皇帝允诺亲事。
萧平之答应是答应了,但答应得颇有些勉强,瞧女儿这么满怀期待,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她浇浇冷水:“这回你去战场,那是生死未卜的事。为娘也嫁过儿子,为他们定下婚事时,若那女子身在军中,便都会等上一等,宁愿儿子被耽误个一年半载,也不会仓促定下婚事,你道如何?万一这女子不幸未能生还,那家中的儿子岂不是要守了望门寡?当然,帝卿自然没有守寡的道理,但死了未婚妻的事说出去也不好听。依我看,这桩婚事,皇上那里怕是要等到你平安归来,才肯应允了。”
萧颍闻言有些愣怔,皇帝不会这么翻脸无情吧,怎么说她也救了覃芯,况且,她们两情相悦,覃芯更是非她不嫁的。
萧平之见她愣在当场,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太年轻啊,最是无情帝王家,你道是说说而已的么?
萧平之去了御书房,萧颍自然回了东宫,她本想着也将此事即刻告知覃琛,可是刚进了门,就见到甄阿父守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她。
“少主,午后怡安帝卿来过了,老身瞧他的模样,神情很是伤心,显是哭过的,他得知你回了王府,也不便去寻,便托我在你回来时,着人去他宫里知会一声,少主,您看,是即刻派人去告知怡安帝卿呢,还是,您亲自去一趟?”
覃芯应当是听说朝上的事了,没想到会这么快,萧颍听闻他如此伤心,心也跟着紧了紧,便道:“我亲自去吧。”说着,就转身朝后宫去了。
到了芝兰阁,门口的宫人并未高声通传,而是悄悄地对她说:“殿下之前哭了一阵子,眼下是睡着了,世女您快去瞧瞧吧,唉……”
萧颍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小宫人,怎么叹起气来老气横秋的,似乎对她有些责怪。萧颍摇摇头,径直走了进去。
殿内,赵阿父坐在床边,正为覃芯摇着扇子,见她来了,也起了身,走到近前,唉声叹气地说:“殿下午膳也没怎么吃呢,听说了朝上的事,就急着去找你了,谁知世女并不在宫中,唉,回来又哭了一场,眼下是哭得累了,刚睡着没多会儿,世女你……唉……待他醒了再好好劝慰吧。”说着也摇着头退下了。
萧颍皱了皱眉头,颇有些莫名其妙,这一个二个的都怎么回事,连他们都觉得她去了战场,便是凶多吉少了么。
萧颍接过他手上的扇子,坐到床边,继续为覃芯打起了扇子。
想是睡着前不愿让旁人瞧见他哭泣的模样,覃芯是面朝里睡下的,此时正背对着萧颍,夏日里的寝衣只薄薄的一层,贴合着背部的起伏,将玲珑曲线勾勒地越发脆弱单薄。
萧颍看着,只想将他拥入怀中,将这份脆弱和无助都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覃芯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萧颍的体温,闻到了独属于她的清冷气味,便迷迷糊糊地醒转了过来。
“阿迴......”他显然还并不是十分清醒,眼睛犹未睁开,便习惯性地撒娇呼唤。
“嗯,我在,吵醒你啦?我就这样抱着你,你再睡会,好吗?”萧颍在他耳边柔声说着,嗓音听着有几分暗哑。
话音未落,覃芯却立即清醒了,他转过头来,见真是萧颍,睁大了眼睛,泪水瞬间决堤,他抽泣着说:“阿迴,你当真要去打仗了么?你答应我,不要去好不好?”
萧颍摇摇头,这次再没有顺着他:“芯儿,对不住,我必须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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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