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连心

“启禀皇上,御史中丞所言极是,临川王常年镇守江东以及北狄一带,时不时还要应付海上流窜的贼寇,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宜远赴西戎作战,我大启人才济济,临川王世女虽年纪尚轻,但听闻武学上颇有些造诣,她与端木及二人都未及弱冠,但那日对上西戎高手,都能丝毫不落下风,轻松将三人击杀,其武功胆识,实在令人敬佩,臣以为,由她带兵前去攻打西戎一定能马到成功!”

咦,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萧颍皱了皱眉,她当然知晓这些人的用意,但她们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也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时辰之前,这些人还一口一个杀人凶手呢,这会儿她俨然又成了临川之光。萧颍扯了扯嘴角,心中嗤笑,打算静观其变,好好瞧瞧这些人到底还能夸出些什么花儿来。

“正是,临川王世女胆色过人,又一心报国,少年人一腔热血,委实不该辜负。臣闻其击杀西戎贼子的过程,有勇有谋,臣以为,她定能担此重任!”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萧颍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嘴里快将她夸到天上去了,但其实心里都巴不得她去送死呢。环视一圈下来,竟然找不到几人是在贬损她的。当然,这其中也有太女尚未表态的缘故,眼下的情形,不是临川王去,便是临川王世女去,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女的人一时摸不清状况,暂时不便发声。

“陛下,犬女未及十五,从未上过战场,她如何能担起主帅一职?更何况,敌方还是素来悍勇的西戎蛮人。她的性命并不要紧,但军中万千将士的性命和我大启的国运可做不得半点儿戏啊!请皇上三思!”

覃琛从方才萧颍主动请战之时起,便陷入了两难之地,站在她的立场,无论是萧颍还是临川王,谁去,都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去了战场就会有风险,临川若是没了少主,将来必定会陷入内乱,若是军权落于旁人之手,那临川还是不是她的助力,就很难说了;而若是姑母出了意外,阿迴她年纪尚幼,又常年长在京中,在临川根基不稳,她能让众人信服,并很快坐稳那个位置吗?阿迴去,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若能回来,那也是拣回的一条命,而姑母战无不胜,若是她去,胜算总是要大上一些,应当能够平安归来。

覃琛在心中权衡良久,终于还是表了态。

“陛下,儿臣赞同临川王所言,以萧颍的年纪和阅历,绝对不足以担起统领的重任,将前线军士的命运交与她手,简直如同儿戏,如此谏言之人,怕是都没安什么好心吧?她们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可以罔顾前线将士的性命,更是从未考虑过,我大启若是战败,又当如何呢?!陛下,战事不容儿戏啊!”

永昌帝见太女言语带刺,全不似平日里那般宽厚,知她是气得狠了,便示意她稍安勿躁。皇帝沉吟片刻,转而询问起了其他几位皇女。

“老大,老二,老三,你们有何看法?”

大皇女之前失了分寸,此时本想按兵不动,任由旁人冲锋陷阵,但皇帝点了名要她回答,她自然不能不答。

她略加思索,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儿臣认为可以给临川王世女一个机会,临川萧家骁勇善战,那是代代相传,刻在骨子里的。临川王与先临川王,也都有年幼之时,她们都能在年少时建功立业,这才成就了日后的功勋。儿臣认为,如今的临川王世女也定能如她的祖辈那般,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让覃渊忍住不让萧颍去送死,可实在是太难了,她明知母皇如此问话,可能是在试探于她,但她还是不愿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

皇帝沉吟不语,又看向二皇女。二皇女覃琨习惯了随大流,谁也不得罪,此时见两方相争,她虽然与大皇女年纪相仿,往来更密,但太女她也不愿得罪,只好含糊道:“儿臣以为,此事事关临川王母女,不如就交由她们自行定夺,岂不是更好?”

皇帝摇了摇头,又看向了三皇女。三皇女覃钰平日里也极少主动表态,不过既然皇帝指名问了,她方才已在腹中打好了底稿,此时便不慌不忙道:“儿臣以为,眼下西戎前线并不缺统帅,怀远将军周同殊先前统领三路兵马,抗敌有功,并不宜撤换,若此时临川王再领兵前去,阵前换帅,乃兵家大忌。况且,临川王身兼数职,分|身乏术,确实不该远赴西戎。同理,临川王世女就更不该作为统帅了,她年纪尚轻,更难服众。但她自愿上阵杀敌,颇有担当,儿臣也十分佩服,她这一番拳拳报国之心更是难得,正是我大启年轻女子的表率。因此,儿臣认为,临川王世女可以去阵前杀敌,但并不宜统领全军。或者,她可以领一支兵马,或作先锋,或殿后以作策应,端看统帅的安排便是。”

三皇女的提议可以说是既顾全了战事之大局,又不妨碍萧颍去送死,若是当真做了先锋,那岂不是死得更容易。因此,她话音刚落,便有很多人点头称是,但皇帝却始终没有点头,她垂眸思索了好半晌,竟然转而附和了二皇女的建议。

“此事与临川王母女切身相关,不如待她们回去商议一番,明日再做定论,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朕也乏了,退朝吧。”

皇帝说完,不再理会殿中面面相觑的大臣,径直起身向外走去。对于皇帝来说,她其实并不在乎她们母女俩到底谁去,她更在乎的是,临川这回到底能增调多少兵力。

若是临川王去,那么随她而去的兵马,加上之前已经调去西戎的那三万,至少应该不会低于五六万之数;而若是萧颍前去,临川王唯恐独女在前线有失,调去的兵马恐怕反而还会更多。

但若她直接下令要萧颍前去,恐怕临川王会在心中对她有些不满,因此,皇帝才不愿开这个口。罢了,她们母女俩谁去都行,就交由她们自己去决定吧。对皇帝来说,只能临川能增派兵马,便已达成了她的目的。

下朝后,萧颍没有回东宫,而是被临川王逮回了府中。

萧平之看着眼前与她差不多身量的女儿,她神色平静,眼神坚毅,看上去胸有成竹,全然不知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祸。萧平之觉着有些头疼,虽说萧家的女儿确实该有这份担当,但她未免也太自信了些,想当年,她在阿迴如今的年纪,也不过才刚上战场,那还是伴随在母亲左右,尚不能独挡一面。可她这个女儿,从未上过战场,如今却冒冒失失地要独自领兵前去,那与送死又有何异?

萧平之知道萧颍这样的年纪,多少都有些叛逆,你越是逆着她,她反而会越发起劲,她叹了口气,决定循序善诱地与女儿好好讲讲道理:“阿迴,你常年不在我身边,但这脾气,却与我小时候有几分相似,你可知,我第一次上战场时,也是你这般大小的年纪,那时,你祖母才刚刚打下北狄,但是北狄部落分散,并未全然平定,我跟在你祖母身边已经将近一年,她才决定放手让我去平定塬上的一个小部落。我当时也如你这般,满怀信心,觉着自己无所不能,有时甚至还觉着自己比母亲更为高明,你可知,那次战事结果如何......”

“我知,母亲你当时轻敌了嘛,去了她们临时的聚居地,发现只有男子,就放松了警惕,谁知兀纳尔塬上的男子同样彪悍,幸亏祖母另派了心腹盯着你,否则就要吃个大亏。人生头一回领兵打仗,就差点尝了败绩,可不是个好兆头,你因此一蹶不振,之后好久才又重整旗鼓。母亲,你前年已经同我讲过了,你忘记了么?其实不止前年,大前年,大大前年,从我记事以来,你每回见了我,尤其是我不听你话的时候,你总爱将此事讲给我听,无非是想让我明白,姜还是老的辣,母亲的话,不能不听,对吧?”

萧平之不记得自己讲过这么多回,想好的话被她打断,一时有些语塞,呐呐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讲过那么多次?”

萧颍点点头:“母亲,我都会背了......你对我的教导,我时刻铭记在心。”

萧颍顿了顿,接着又说:“阿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张狂了?其实不然,我自请上阵,本就不是奔着做统帅去的,我毕竟年幼,过往又毫无征战的经验,即便是天纵奇才,也必定难以服众,若是属下不服,自然就不可能打胜仗。更何况,我也不是天纵奇才,我不过比平常人更聪敏坚忍一些罢了。”

萧平之见她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晰,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执意前去沙场呢?阿迴,你是我的独女,你的命可不止关系着临川的将来,若是你有个万一,我和你父亲,你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萧颍闻言也有些动容,母亲受不起丧女之痛,可她也实在不愿再次失去母亲。萧颍无法确定母亲是否还会死于西戎之战,但是,只要有半分的可能,她也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石心花已开始结果,小神仙要着手为阿姊调养身体了,再不能像数月之前那样赶去前线。

而她想去西戎其实还有更为重要的两个原因,其一,她自打重生以来,由于年纪还小,便处处受制,许多事情并不能直接参与,更别提左右朝政了,要想做些什么,都只能旁敲侧击,实在是有些憋屈。这回是她自己惹下的事,若是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受母亲阿姊的庇护,躲在她们身后,无所作为,那她们何时才能将她当作成人对待?难道真要等到及冠之后么?那可还有好几年呢。去打西戎虽然有些风险,但凭她上辈子打了半辈子仗的经验,未必不能建功立业。

当然,此事自然不能告知别人,但另外的一个原因,倒是可以说给母亲听。

“母亲,朝中有人与图轮王有勾连之事,前几日我已与你报备过了。眼下,朝中这边的线索算是断了,一时半会应该查不出什么来。但若是我去了阵前,那又不同了,我想幕后之人一定不会按兵不动,她定会与那图轮王再次来往,除掉我也好,破坏战事也罢,她们必定会有所行动。而这,正是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的绝好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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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养护手册(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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