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老和尚是青山庙的主持,禅真大师。他眼看情况有些不妙,笑眯眯的跳出来打圆场:“阿弥陀佛,两位不必因未知的谜团困于囹圄,还是早些抵达墓室为好。”
“说、说的也是。”谭正肖状着胆子把思雅乐拉开,缩着脖子不敢看杜寒沙的眼睛,他迅速的推着思雅乐的后背走到前头,跟在禅真大师身后开路。
他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想到刚才杜寒沙散发出的杀意一阵后怕。别看杜寒沙面上云淡风轻,高岭之花一般,偶尔还能跟你开个玩笑逗乐,但你细看他的眼神,会发现里边却全是不耐烦的杀意,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真是是恐怖的存在。
陆与荣拉拉杜寒沙的袖子,语重心长道:“到时候还要一起闯关,现在生了嫌隙就不好了,以后有什么猜测,还是我们四个私底下先讨论一番好了。”
杜寒沙看他一眼,施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哼。”
“……”哼什么哼啊!可恶的家伙!
陆与荣是真的怕这群人被杜寒沙惹毛了,团结起来孤立他们四个。毕竟这些人好像都有点害怕杜寒沙。
哎,要是这个杜寒沙能学到一点杜老师温和的为人之道就好了。
一行人脚步沉重,快速通过了布满莲生灯的幽长墓道,入眼的便是一个大开的墓门,与两侧宽阔明亮的走廊。
“这是回字结构。”领路的老道也同为青山观的道长,一直以来跟禅真都是竞争关系,此刻他也不甘示弱的说:“中间为墓室,四周为环绕墓室一周的走廊走廊上绘制有壁画,大抵跟墓室或墓主人的情况有关。”
这里不同于一般的墓室,壁画依旧保存完好,甚至于颜色鲜艳饱满的像是刚画上去的样子。
他们还没有着急进墓室闯关,而是开始沿着走廊观看这绘声绘色的壁画。画面中这所墓穴就已经存在了,一队穿着金丝红袍,佩戴纯白面具的队伍抬着一副巨大无比的棺椁,正在井然有序的前往墓穴的深处。
壁画上的火把绘制的明亮而又灼热,仿佛能穿透时间照耀眼下的走廊。
他们抬着棺椁,费力的将他安置在最终的祭坛之上,四周伸出的铁链将棺椁牢牢的控在其中,好似在占据什么珍贵无比的宝物。在封死的棺椁前,他们摘下了面具,露出的脸庞却失去了该有的五官,仅余一只巨大的重瞳占据整个面孔。
这只重瞳取代了五官,却仍旧发挥了五官该有的作用。透过画面,陆与荣依旧能感受到他们的惧意与窃喜源源不断的投向祭坛正中央的棺椁,从而转变为狂热无比的期待。
他们高举火把跪地叩拜,在额头鲜血直流的时候,那只重瞳逐渐闭合,变得越来越小,而他们原本的五官轮廓也逐渐显现。他们惊讶于事情果然起效,随即更加卖力的叩拜。
按照事情该有的发展,陆与荣推测他们通过封印棺椁中的东西,从而消除了自己的负面诅咒。谁知道,接下来的画面让陆与荣大吃一惊,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壁画。
那群人的重瞳消失了,但是五官却没有出现。浮起在皮肤之下的五官轮廓,逐渐膨大,变得像是肉瘤一样占据整张面孔。他们丢掉了火把,跌跌撞撞的冲向棺椁,发了疯似的用身躯碰撞着严密的棺椁。
骤然间,祭坛周围燃起一圈火海,在炽热火焰的逼迫下,他们脸上可怖的肉瘤开始扭曲变形,伴随着他们无声的呐喊,肉瘤一个个开裂,好似睁开的眼皮,从中弹出一颗颗纯白的眼珠。
那些人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绝望逼迫着他们折断十指,以鲜血在祭坛上绘制艳丽的纹路,发出他们最后的反抗。
陆与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的后退,企图离这壁画中浸染的绝望远一点。
“所以说,这其实是一种诅咒吗?”思雅乐摩挲着下巴,壁画看完后,他们又回到了起点。
“大抵是这样。”
众人各有各的猜测,看完壁画后,隐约的担忧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埋下了种子。如果墓主人是这样让人忌惮的存在,他们闯过墓室后,又该怎么面对?
想到这里,众人才察觉,守墓人胡柴扉的规则讲解是有多么的随意。
梁秋叹口气,凑在陆与荣耳边小声说:“你说这个墓主人,也就是棺椁里的那位,他这么凶险,怎么会找来这么多道士和尚闯关墓室?”
陆与荣不确定的说道:“大约是为了破除诅咒?你看,壁画上戴面具的人,是不是也是三十位?刚好跟我们进来的人数一样。”
“哇,那我们的作用不会是什么祭品吧?”
陆与荣耸耸肩道:“这谁知道呢?反正我们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横竖都是一刀,还不如想想等会墓室里有什么来的实际。”
“好实际的话题。”
经过青山道长再三的掐算,众人选定了左边正数第二间墓室作为一次的闯关。每间不同的墓室门前都有不同的雕塑,就比如这间墓室门前,伫立着一对童子雕像。
两个童子双手捂住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凑近了看会发现打开墓室门的钥匙就在童子空洞的眼眶中。
众人当中只有一位女性,那就是思雅乐,不过她也跟身材娇小扯不上关系,试了试也不能把钥匙从里边夹出来。
杜寒沙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用筷子夹钥匙后开口道:“你们是没有听说过见钱眼开这个说法吗?”
“……”沉默好似一颗炸弹丢入人群,轰然引爆定住了各有动作的众人。
陆与荣看着这个场面,突然就有了替人尴尬的毛病。
青山道长轻咳一声,从兜里掏出两枚古钱,各自放到了童子们的头顶。
“……”杜寒沙叹了口气,低沉无奈的语气在陆与荣头顶回响:“金童玉女。”
青山道长哈哈一笑,拿走女童头顶的古钱,摸着两袖清风,腆着脸问:“哪位小友能够贡献一点玉器出来?”
陆与荣眨眨眼,摸着手上的手串,这个动作看的他身后的杜寒沙心中涌起一点不妙的感觉。果然,陆与荣摘下整个手串,不顾梁秋他们诧异的阻拦,大方的上交了手串道:“刚好,这串手串本来就是多余的,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青山道长感激再三,拿过手串和古钱,各自放到了童子们面前的石碗里。
“嘻嘻——”
诡异的笑声伴随着石碗慢慢收进了雕塑底下,童子们放开了手掌,摊到众人面前,他们眼睛一眨,钥匙就出现在了手中。
青山道长和禅真大师上前,各持一把钥匙,缓缓的打开了墓门,众人还未曾看清墓室内的情况,就被突然出现的黑暗笼罩,瞬间消失在墓室门前。
沉重的墓门再次关闭,门前的女童雕像回头观望一眼,眼角的血泪流淌至微笑的唇边。
——
“徒儿,快醒醒,我们该上路了。”
一道苍老的声线满含无奈的在陆与荣头顶响起,陆与荣睁开眼对上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幸亏身后一棵树挡住了身形,否则他能当场跳出老远。
“师弟啊师弟,你怎么靠在树上都能睡着?”老道士身边站着一个壮硕的青年,他穿的道袍有些不合身,紧绷绷的贴在身上,愈发衬得他凶神恶煞起来。
陆与荣看着他们,目光愈发的迷惑,这难不成还是角色扮演类闯关模式吗?提起墓室闯关,陆与荣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群人大战僵尸粽子什么的,打败粽子后就在墓室里寻找钥匙出门,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模式的游戏吗?
这边陆与荣还在一脸懵逼的思考,那个师兄看他的声音却愈发不善了起来,他没好气的催促道:“师弟,还坐着不动干嘛?快去背行李啊!难不成还等着我跟师父抬着你进镇子吗?真是娇生惯养的东西,没一点眼力劲,呸!”
【发布任务:跟随老道士进入镇子。】
标准的机械音紧跟着在陆与荣脑壳内响起,与此同时,陆与荣能感受到左手小臂内侧一阵滚烫,像是被烙上了什么东西一般。
陆与荣露出一个假笑,口头敷衍着道歉,随即去树下背起了那个巨大的行李。他都做好了被沉重行李压弯脊背的准备,没想到行李被他一甩,轻飘飘的就落到了背上,重量跟个空书包差不多。
师兄看到陆与荣背上行李后诧异的目光,贱笑道:“师弟,可要好好背行李,别因为太重就随时撂挑子不干啊!”
看着步履蹒跚的两人,陆与荣像是去郊游一般,无比轻松的跟在后边。
真是奇怪的组合啊,皱巴的像是干瘪橘子皮的老道,还有一个看着就恶贯满盈的大弟子。师兄恭敬的跟在老道身后,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他们真的是道士吗?陆与荣从小看了太多的电视剧,以至于他一直觉得道士的形象就应该是仙风道骨,衣袂翩翩那个样子。现在陆与荣明悟了,那些美好的东西,可能只存在于臆想当中。
世界线位于古代,陆与荣摸着自己突兀的长发有些不适,他低头看着自己宽大的衣摆,上边沾满了脏污,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更换过衣物了。陆与荣撩开袖口,在左手小臂上看到了极为先进的任务面板。
好家伙。原来这个墓室闯关,居然还有系统跟随的吗?这难不成是什么无限流的小说情节吗?
任务面板一如播报的那样,显示让陆与荣跟随老道进入镇子,并且贴心的附上了到达目的地的距离,距离显示,他们还有十五里的路程抵达上街镇。
长路漫漫啊,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被惦记的其他人梁秋和任意远,一睁眼就处在了一个深宅大院里。院子内部的装潢和走动的仆人,无一不显示了这所院子属于一个非富即贵的人,而且是个古代人。
梁秋跟任意远对视一眼,被监工的头头看到,破口大骂的驱赶他们去后院劈柴打水。两人虽然惊讶于眼前的情况,可看到监工手里沾血的长鞭,顿觉后背发紧,灰溜溜的在监工的指引下到了后院,开始劈柴挑水。
任意远把木桶挂在绳轴上,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看到木桶自觉的打了一桶水,听话的递到了任意远的眼前。
一时之间任意远还以为见了鬼,他呆滞的看向梁秋。后者正在劈柴,斧子接触到木柴的一瞬间,木柴自己就听话的裂开,丝毫不需要梁秋动用一点力气。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末了,任意远试探性的说道:“这大约是新手福利?”
梁秋麻木的点点头,只要不是鬼作祟,什么都好说。
至于寻找伙伴,他们都还没有这个打算,贸然行事到哪里都是大忌讳,更何况这里还是墓室当中的小世界。
梁秋坚信,为了故事线的发展,他们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相见。
他们一行抵达镇子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饥肠辘辘的陆与荣看着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小吃,闻着朴实无华的食物香味,可惜的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
好在老道他们也不是铁做的,闻到食物的味道后,老道找了一家面馆,给他们一人点了一碗素面。
陆与荣看着别桌的大鱼大肉,遗憾的想,虽然很想吃肉,但是能有东西吃就已经不错了。
任务完成后再次刷新,陆与荣借着桌子的阻挡,掀开袖子看了看,任务已经变成了“帮助李家三夫人”。
好宽泛的任务啊。陆与荣无聊的支着下巴想,这任务可能只是一个圈定故事线范围的作用吧?那么故事线的开始是在上街镇的李家,当事人之一应该就是李家三夫人了。
三碗清汤寡水的素面端了上来,陆与荣秉持着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在老道师兄动了筷子之后,才拿起筷子随意的在袖子上擦了擦,随即开始吃面。
吃了两口,陆与荣就皱起眉,频繁的往他们师徒的碗里看,企图找出一丝端倪。
“师弟,好好吃你的饭,乱看什么!没出息!”
陆与荣窥探无果,只能更加疑惑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面。他疑惑的翻搅着面条,心想怎么吃出了一股肉味呢?
等到陆与荣把碗底的面翻了上来,答案昭然若揭,他的碗底,面的底下,埋着几片厚实的牛肉。
在陆与荣磨蹭时,他们师徒就已经风卷残云的吃光了碗里的面,不耐烦的等着陆与荣在那吃面。
师兄看不惯陆与荣的做派,出言讽刺道:“吃个面还这么秀气,你以为你是大家闺秀吗?快点的,别老让师父等你,我们今晚就要到李府去,那边催得急。”
“好好好……”
陆与荣囫囵吞枣的吃完了一碗面,有了牛肉打底,总算是有了扎实的饱腹感。
上街镇规模不小,富裕的生活让村子之间的联系更为频繁和紧密,你来我往之中,这些村子就逐渐演变成了今天的上街镇。
李家算是上街镇中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镇子上有四分之一的人都是当初李家村的村民。所以镇子上无人不知李府的事情,陆与荣很轻松的就从他们口中打探到了李府的位置。
“师父,那个豪华的深宅大院就是李府。”陆与荣继续背起行李,按照包子铺大妈的指引,带着他们穿过小巷,横七竖八的一通拐弯,就到了李府的大门前。
果然啊,只要有钱了,别说条条大路,就算是小路和死胡同,也得通向家门口。
家仆开了门,狐疑的探出头打量三个自称道士的叫花子,怒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敢来这里要饭,快滚!”
老道拦住怒气冲冲的大徒弟,终于舍得睁开眼睛,道:“李家三夫人请我们来给她早夭的孩子做法祈福。”
“晦气,又是那个女人。”家仆小声嘀咕,不满的给他们开了门,等到三人走远后,嫌恶的拿着抹布仔仔细细的擦拭了门槛,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
到了李家三夫人的别院门口,立马就有婢女出来接待他们,老道挥挥手,把陆与荣留在了外间,只带着大徒弟进了别院。
李家三夫人院中婢女众多,陆与荣想要躲开她们去偷听难度有点大,只得就此作罢,老老实实的当起了门童。
等待的过程太过无聊,陆与荣仗着无知者无罪,开始在李府当中转悠起来。李府的构造是典型的园林式府邸,开凿的一条人工湖暗中连接了城外的溪流,构成一个回字形贯穿整个李府。
李家三夫人就住在李府的最里头,过了桥的一整个别院都是她的地盘,占据了府中位置最好的地方,由此可见李家老爷对她的疼爱。也难怪他们一路走过来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想必是提前打过招呼了。
过了锦鲤众多的莲花池,茂密的竹林后边藏匿着一扇金丝勾边的景致小木门,陆与荣顿时来了好奇心,这一看就像是隐藏任务的触发地点,怎么能就此放过呢?
陆与荣蹑手蹑脚的传过竹林,才刚把耳朵贴过去偷听,冷不防这扇门突然打开。陆与荣心中一惊,脚趾抓地的一步三跳离开,死死的捂着脸抬头,却与梁秋他们六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