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府大门洞开,衣着清凉的鱼女蚌精们手捧托盘,鱼贯而入。
长水水君,洞庭水君,泾河水君,渭水水君……等等等等,都一一送来贺礼。大殿中央很快就摆满珍宝。
秋缘表面平静,内心激动。
有钱啦!
旁边,几位送礼的使者并排而立,数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脸上表情虽看不出异常,但闪动的目光无一不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她肃着脸,摆出一副凛然威严的神情道:“辛苦各位,只是我才上任,府里连口茶都没有,怠慢了。”
“漓水水君客气。”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妖,穿一身清凉的红色纱衣,雪白的腰肢明晃晃露在外面,上面挂着一串红色宝石,“小妖元真,此次除了奉洞庭君之命,特来贺漓水水君归位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洞庭,一听就是个好地方。
秋缘坐正:“说来听听。”
元真轻笑,手腕一转,掏出一份红艳艳的请柬,“我家洞庭君下月大婚,还望水君拨冗前来,喝杯水酒。”
玄酉接过,递到秋缘面前。
她打开一看:某年某月,庆洞庭君第十八次婚,特邀漓水水君……
第十八次!
秋缘扬起笑脸:“好说,好说。”
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起来,明明是来送礼,却带着请柬,莫不是想着她会把礼物还回去吧?不然都第十八次婚礼了,还这么兴师动众的?
而且,洞庭君送的什么来着?
正想着,元真走开,下一个使者上得前来。
“小妖向天,替长水水君向漓水水君问好。”这是一个穿绸拄拐的老头,胡子遮住脸上皱纹,背上一只大龟壳。
秋缘笑,“好说,好说。”
向天脸上皱纹一展,也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我家水君不日将过三千岁寿辰,也请漓水水君拨冗前来。”
秋缘笑容略收:“好说。”
再换下一个。
“……渭水水君问漓水水君好。”
秋缘:“好,好。”应完,她没忍住放低了声音打探,“你家水君,不会也要办喜事吧?”
这位代渭水水君来的使者是个少女,脸上还留着几片鳞片,看原型应该是条鲤鱼。
听秋缘如此问,这使者笑道:“漓水水君未卜先知,实在让小妖佩服。”然后也翻出一张请帖,“我家水君幼子满月,漓水水君若有空,就来玩玩……”
……等使者们全部离开,秋缘手里已经多了七八张请柬。
玄酉出门送客一圈,回来看她还呆呆坐在宝座上动也不动,问旁边鱼大:“这是怎么了?”
见鱼大懵懂摇头,只好自己上前去,“水君怎么愁眉苦脸的?”
秋缘将手里东西给她:“你看看这些?”
玄酉满头雾水接过,道:“此乃各府水君请柬,是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不妥极了……”秋缘叹气:“明明是给我送礼,却还带来请柬,不就是想让我把继续还回去吗?”
“呃……”
玄酉挠挠脑袋,看看摆在殿中的珍宝,确实五光十色,华美璀璨,“可贺喜赴宴,自然是……礼尚往来。”
秋缘仰躺在宝座上,有气无力:“可我没礼,穷光蛋一个,还想用这些礼物花用,怎么往来?”
玄酉沉默,但为水君分忧乃是她分内之事。于是抓耳挠腮,目光扫过满大殿礼物后计上心头:“不若水君也办个寿宴,再收次礼物?”
秋缘:“……”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转头,目光落到自己这位员工身上,明明长得纯良无害,善良天真,鬼主意却一套接一套的。
“算了,”她道,“前河神没钱了,一般都怎么开源?”
玄酉眨眨眼,看她脸色斟酌着:“上任水君……乃西海龙王之孙……”
话没说完,但秋缘已经明白过来。龙族富有四海,龙王之孙就相当富三代,肯定不缺钱。
看她脸色不对,玄酉又凑近一点,“水君稍安勿躁,您才上任,河底妖魔得讯,想来也会送来贺礼,到时候珍藏就多了。”
秋缘眨眨眼,看看殿中山河图上笼罩的黑雾,不可思议:“一个个都划地而治了,还能听我话给我送礼?”
玄酉哽住。
鱼大趁机扭着鱼身凑上前,谄媚献计:“不听话的妖魔打上一顿不就好了?若是还不听话,打死抓起,它们剩下的珍藏,不还是任河神分配?”
秋缘眼睛一亮。
她转过脸,仔细打量这条鲶鱼。长得又丑又怪,不愧是江湖上混的,主意就是粗暴啊。
她摸摸下巴:“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是古代,弱肉强食的世界,治理一条河肯定不能像她以前的工作那样,做做ppt之类的就行。
这些个吃人还不服管的妖魔,总不能用语言来感化他们吧?
不过也不能太过粗暴,动不动就打起是行不通的,该讲的道理还是得讲的,谁叫她是个文明人?
想通后,秋缘重新振作起来。
她从中间宝座起身,走到礼物堆边,从里面找出两株仙草掏出两颗丹丸,分成两份分别丢给鱼大和玄酉。
“从此以后,你两就是我的员……”她咳了一声,“属下了,玄酉继续领功曹一职,至于鱼大,就跟着打下手吧。”
发完工资,她然后大手一挥,将施法将满殿珍宝收进仓库,又隔空在仓库上上了几道锁。
鱼大喜得不行,双鳍捧住丹药仙草,仰头吞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下去:“河神有事,尽管吩咐。”
玄酉将东西收进袖子,五体投地一个大礼:“多谢河神赏识,小龟定为河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秋缘挥手将她扶起,“马屁就不用拍了,咱们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说完,她想坐回中间宝座,又觉得太过高调。想了想,大手一挥,大殿水浪涌动,成串的气泡咕噜噜到处都是。
数息过后,富丽的大殿完全变了模样。高处珊瑚宝座不见,围着正中山河图出现一条长桌,桌前数把珊瑚椅。
俨然一副会议室的样子。
秋缘摸着下巴打量,总觉得少了什么,但环境简陋,将就用吧。她拖出中间椅子坐上去,又招呼仅有的两位员工:“都坐,都坐。”
玄酉、鱼大互看一眼,找了最近的椅子坐定。
等大家都坐好,中间秋缘清清嗓子,高声:“漓水水府第一次全体员工会议,现在开始!”
‘啪啪啪啪……’
抬手鼓掌。
玄酉和鱼大不明所以,有样学样。
掌声过后,秋缘继续。
“新的一年,公司成立初期,离不开各位……”说到一半,对上两位员工懵懂的眼神,实在编不下去,“算了,算了。不是老板命,就不要摊老板派头了。”
她清清嗓子:“总而言之,咱们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内容就只有一个:让沿岸百姓安居乐业,境内妖魔潜心修炼,明白了吗?”
玄酉鱼大二妖十分上道,高声齐呼:“明白!”
秋缘颔首,满意点头。
目光一瞥,却见鱼大胸鳍颤颤,似乎欲言又止。
她伸指一点:“说。”
鱼大挺胸,满脸虚心:“怎么才算潜心修炼?”
“不错。”秋缘点头,夸赞:“这问题问得很好。”
鱼大脸红,扭捏捧脸。
秋缘继续道:“你先前说的那些安分守己吃人发水的,都不算潜心修炼。”
“啊?”鱼大张大嘴。
秋缘再喊:“玄酉。”
“在。”
“你先前在老家水塘里,每日都做些什么?”
玄酉答曰:“打坐吐纳,休憩觅食。若遇满月或日出,则沉入水底吸收日月之精华。”
秋缘满意:“可有吃人吃妖?”
“小妖谨遵上任水君教诲,渴时饮露,饿时食些未开灵智的草木野果和小鱼小虾,不饮血已有数百年。”
“可有发水淹没两岸?”
“小妖所在水潭甚小,虽清澈见底,可要淹没两岸,实在有心无力。”
秋缘不再多问,反问鱼大:“现在知道什么是潜心修炼了吗?”
鱼大叹为观止,缩缩脑袋,继续虚心请教:“那……那些不潜心修炼的妖魔如何处置?”
秋缘不答,看玄酉。
玄酉毫不思索:“轻则有缉拿关押,重则封印剿灭。”
鱼大垂头:“小妖明白了。”
玄酉察言观色,试探道:“水君想从哪里开始入手?您初上任,身边无人,不如先把八十水吏招齐?也能有使唤的人手。”
水吏属于值兵管辖,负责治安巡逻,算是水府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八十水吏……”秋缘挠挠脑袋,“水府珍藏不够,我养不起。先招几个应急,满员就不必了。”
顿了下,又道:“玄酉你以前就在水府做事,经验多,这事由你来负责。以前在这里干活的水吏,想回来干活的也不用拒绝。”
玄酉神情微肃,拱手:“是。”
“至于从哪里开始入手?”她摸摸下巴,一转头,后面墙上空空如也。
难怪说忘了什么,没有投影仪!
不过这都玄幻世界了,没什么是法术解决不了的。
她抬手掐诀,袖子一挥,墙上水浪涌动,等平静下来,整幅原本躺在地上的山河图画卷一样在墙上徐徐展开。
山河图上,漓水蜿蜒曲折,山脉重连,除了中间河道,其他地方依旧全部被黑雾笼罩。
秋缘看一眼都觉得脑袋疼,她转过头问自己两位员工:“二位认为,我们该从何处开始?”
玄酉鱼大互看一眼。
玄酉道:“依小妖看,当务之急,还是先清空水府附近河道妖魔为重。”
鱼大坐在旁边,附和点头。
秋缘摸着下巴:“为何?”
“水君说过,我等要务,便是让沿岸百姓安居乐业。水府附近河道宽而平缓,多凡人百姓村落城镇,若舍近求远,岂不与要务相悖?”
一番言论,有理有据。
秋缘呱唧呱唧,海豹鼓掌:“不错,不错,就依你的。”
她从桌上站起:“我先去附近溜达一圈,这些妖魔老实听话的也罢,若有负隅顽抗的,便别怪我手下留情了。”
鱼大惊讶:“河神要亲自去?不若让小妖与玄酉功曹先去打头阵?”
秋缘挥挥手:“不必,玄酉留在水府看家,顺便招人。”
“那我呢?”鱼大眨着眼睛,捏着鱼鳍,期待看她。
“你的话……”秋缘余光扫过珊瑚座下散落的珍珠,弯腰捡了几颗塞进怀里,“跟我一起去吧。”
鱼大一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