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印发威,整座水府焕然一新。
秋缘兴致勃勃,打发了鱼大之后,重新参观了一遍自己未来的办公地点。
没有螺丝水藻覆盖,这座水府大宅重新散发巨大光芒,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一点儿不为过。
宅子共三进,以神通建在河底,白玉为墙,琉璃为瓦。
大门越过照壁,就是第一进,两侧各有小院,是功曹水吏们办公和仓库所在。
中间大殿是秋缘的会客厅,正中珊瑚宝座莹莹生光,殿顶印章光芒万丈,殿底琉璃地板上一副山河图徐徐展开,其上隐隐可见漓水河道走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多被黑气掩盖,看不真切。
往后走,是第二进。
入门半边花园,栽各色珊瑚水草,光芒璀璨。园中一座高塔,里面书架林立堆满书籍宗卷,这是书房和办公地点。
边上两间小院,是员工住处和客房。
再往前,就是第三进。
这里是河神住处,客厅,茶室,书房,卧室,衣帽间,以及厨房一应俱全,还带几间保姆房。
都是精装修,被褥铺盖衣服都有,真正的拎包入住。
很好。
办公地点有了,员工宿舍也有了,但是……
“我的员工们呢?!”坐在花园亭子里,秋缘忍不住发出疑问,“还有,河神的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啊?”
没有人回答。
毫无良心的顶头上司兼hr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整个公司空空荡荡,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员工。
秋缘叹口气,顺着长廊七拐八拐,走进书房准备找点宗卷看看。
书房外的院子里珊瑚丛生,水草扎根在参差的假山缝隙里,又长长垂下来,细细的叶片随水流摇摆。
封印百年,书房里的摆设还是上任河神留下来的。书架上摆着各种话本,桌面一本杂记摊开,真正关于工作的宗卷和奏折却少得可怜。
但,秋缘找到了一本日记!
这日记并不是逐日记载,略过吃喝玩乐和牢骚吐槽,有用的内容不多。
比如:
某年某月,天晴。
本欲与西湖龙王相约喝酒,但某处河道有妖怪作乱,水吏们力不能及,只能亲自前往捉拿,喝酒之事暂时搁置。以xxx为礼物向西湖龙王赔罪……
总结:得找个厉害点的功曹回来水府坐镇才行……
由此推测,防止妖怪于流域之内作乱是河神工作内容之一。
又或者:
某月某天,奉诏出门行云布雨,回来路上遇到不对付的堂弟,大吵一架,累,烦……
再次推测,河神工作内容之二:行云布雨。
但这个工作似乎是什么奉诏而行。秋缘不懂,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负责这个,打算打时候再说。
好在今天还是第一天,熟悉熟悉工作环境就差不多了,其他的事不急,先把最重要的事搞清楚!
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钱啊!!
想起之前冯夷老头给她画的‘河中珍藏任由花用’的大饼,秋缘抬脚就往仓库方向走去。
仓库不算小,连着两三间大屋,如今水府已开,墙角缝隙螺丝水草都没了,到处亮亮堂堂的。
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别说珍宝奇藏,连半片鱼鳞也没有。
秋缘:……
她扶住门框,咬牙。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睁眼闭眼,忍了又忍,如此数次,还是没有忍住。
手上用力,咔嚓——
手里门框化作碎片,飘在水里,然后黄色光芒一闪,又很快恢复原状。
秋缘也冷静下来。
工作嘛,不可能所有地方都如意的,将就将就,毕竟现在环境不好,工作不好找。
熟练pua完自己,她走出库房。
不经意抬头,却见头顶原本亮晶晶的水体,不知何时变得暗沉。隐约能看见有发光的东西映在水面,应该是月亮。
天黑了。
秋缘打了个哈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变成龙了还会犯困,但事到如今,先睡觉吧。
七拐八拐找到卧室,她对着镜子施法术将自己一片红的脸洗干净,才总算知道现在的自己长什么样。
和现代的她大概有个三分相似,但脸更小,眼更大,鼻梁挺翘嘴唇殷红,一看就是个美女。只是脸色有点营养不良而导致的蜡黄。
很好。
秋缘捧着脸,心心眼看镜子里的自己,穿越的又一好处出现了,可以无痛当大美女!
欣赏半天,她念念不舍离开镜子,然后对着床使了个除尘咒。
床是贝壳床,被褥绵又软。脱了衣服躺上去,盖上被子,开着的贝壳轻轻合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先是穿越,再遇到冯夷老头,然后又变成龙,最后来到河底……
虽然身体还有余力,但精神早就疲惫。
柔软的被褥好像云朵,托着她的意识晃晃悠悠,沉入梦里海洋。秋缘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黑又沉。
迷蒙间似乎做了个梦。
海水沸腾,火红的岩浆从海底火山喷涌而出,目之所及的鱼都翻着肚皮,瞪着眼死不瞑目。
一条巨龙在火山中心翻涌怒号,满身红鳞因愤怒张开,在这带着火山灰的浑浊海底像团燃烧的烈火。
突然,感觉到什么。
红龙一个转头,炯炯目光猛地朝秋缘射来,眼底血丝密布,额前双角折断一支,似颠似狂。
一个激灵,秋缘睁开眼。
入目并不黑暗,贝壳缝隙透进来丝丝光线,照亮柔软的被褥和床头装饰的珊瑚。
抹去头上汗珠,秋缘坐起。
贝壳感应打开,卧室墙柱上镶着的明珠散发阵阵光芒,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光明给予了秋缘足够的安全感,她松口气,梦而已。
又重新躺回床铺上。
贝壳复又关上,秋缘闭上双眼,准备再会周公。意识轻飘飘正待坠入梦境,却有阵阵哭声入耳。
哭声?
秋缘睁开眼,再次坐起。
不是错觉,贝壳打开后,声音又清晰了点,一声声像春日里发情野猫的哀嚎,绵长凄厉,让人心口直跳,不寒而栗。
她试图用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但无济于事,这声音极具穿透,越过重重障碍,直直钻进耳道里。
秋缘大怒,锤床:“哭,哭,哭!福气都被哭没了!”
忙了一天,本想睡个好觉。但噩梦惊醒不说,半夜还有哭声扰民,打工人想好好休息一下就这么难吗?
她倒要看看,谁半夜不干人事!!!
揣着一肚子起床气,她掀开被子,翻身跳下贝壳床,冲出房门化作条红龙,箭一样往声音来处去。
一路鱼飞虾跳。
好一会儿,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秋缘停下,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支流汇入漓水的交界,水底河道狭窄崎岖。
主河道鱼儿悠闲来去,却有一股黑气弥漫在支流入口,几条傻乎乎的小鱼甩尾游进黑气里,转眼就肚皮朝上。
奇怪。
秋缘试探地把龙脑袋钻进黑气里,入目河水浑浊,什么也看不清楚,还夹着一股腥味,让她呼吸困难张嘴欲呕。
不行,不行。
秋缘爪子支地,啵一下,把自己的头从黑雾里拔出来,大口喘气。
好好一条龙,差点憋死在这里。
休息一会儿,她重新化作人形,打量这片黑雾。支流口被遮得严严实实,似乎除了水,就再也没有东西从那边过来。
哭声依旧还在,而且更加清晰,如诉如泣,听得秋缘爪子发痒,心里火气一阵阵往上涌。
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她按捺住自己的火气,浮出水面。
这里两条河道相接,水上江面平阔,随风翻起细浪,两岸青山连绵,星幕低垂,一轮圆月高挂,又无声映在水面。
没看出什么,她干脆化作一团红光冲出河水,如流星般从天边划过,落到岸边一处山顶上。
这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山上零碎长着几棵歪脖子老树,于夜风中分外萧瑟。
举目四望。
整座山像是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大力从中撕开,那条汇入漓水的支流贯穿而过。
山下支流边上一个小镇,却一点灯光也无,藏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只能看见连绵的屋脊和瓦檐。
就在这些屋脊瓦檐上方,大片黑云滚滚,绵延至河流上空,凄厉的哭声从中传出。
根据多年看电视和小说的经验,秋缘推测,这应该是是怨气。
她思索一会,在脑海里找到一个对应的法术。掐诀、念咒,光芒在指尖凝聚,弹射没入黑云之中。
翻滚的黑云立刻散去,哭声也止。
秋缘松口气。
正想离开,才转过头。
“哇啊——”耳膜差点被刺破。
伴随着这声凄厉哀嚎,黑云重新聚集,丝丝缕缕连着下面小镇和河流,像水母伸长的触须。
问题的根源,还在下面的小镇和河道。
秋缘捂住耳朵叹气,然后甩甩衣袖,化作红光落到镇边一棵大树上。
镇子不小,入口一座木质牌坊,上书‘松树镇’三个大字。远看只觉安静,近了连狗吠鸟鸣都没有一声,死了一样。
怀揣着满腹疑惑,秋缘又往河边去。
河很宽,横亘在田野上,虽说附近有人居住,可别说桥,河面连条船都没有。整条河流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非常诡异的质感。
似有所感,她伸手往河里一探。
触感黏腻,微微定睛,这河里哪里有水?分明只有泥浆。
乖乖。
这么诡异,不是有鬼就是有怪。
随便掐了一个法术丢进去,咕隆一声,河面鼓起一个大泡,便再也没有动静。
下去看看?
这个想法才出来,河面又‘呱’地鼓起气泡,一个人头破泥浆而出,雪白的脸朝上干干净净,披一头海藻似的长发。
“卧槽!”秋缘整颗心都差点蹦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玩意儿!”
听到声音,人头脸上的双眼倏然睁开,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秋缘,两条黑漆漆的眉毛皱着。
秋缘震惊。
活的?!
似乎是回答,人头上浮,露出脖颈,再是肩膀,最后是两只手臂。
秋缘这下总算看清,这是个只穿了贴身里衣的男人,浑身湿漉漉的,长发被木簪固定在头顶,只有几缕不听话的贴在脖颈脸上,具体面目不太能看得真切,但轮廓很深,眉毛浓黑鼻梁高挺。
他半浮在泥浆中,皱眉盯着秋缘:“你也要下去?”
声音清冷冷的,咬字不轻不重,钻进耳朵里微微发痒。
好听极了。
是人。
秋缘松口气,站起身拍去衣服上的尘土草屑,非常自然地往河边走了两步伸出手去:“你下去了,里面怎么样?”
男人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秋缘的脸,眨眨眼,犹豫着抬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借力,飞身稳稳落到岸边。
“里面什么也看不清,而且下去之后呼吸困难。”男人一边说着,抬手在自己身上画了两下,有黄色光芒闪过,湿透的衣服和头发瞬间就干了。
他抬脚往岸边走了几步,从草丛旁边捡起几件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说:“你若身上没有傍身的法宝,还是等天亮再说。”
月光洒落,在旁边石头上映下一道动人的腰线。
秋缘看了两眼,礼貌收回目光。想起之前那差点被憋死的感觉,决定听人劝。
“那我明天再来。”
留下这句,她果断拍拍屁股,化作一道红光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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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办公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