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双亲谋算计

陆荣锦她爹陆文有是个看上去颇为健壮的男人,如今却满身狼狈,大冷天的额头上全是汗,摆着手一瘸一拐进了屋。

一边忍痛,一边还示意自家娘子轻声些,“嘘,别让人听见,我在回来路上躲巡夜的,一时不妨跌个跤,只怕是崴了脚。”

齐安喜将人扶到椅子上,蹲下身卷起右腿裤脚查看,果然见脚踝那里好大一块青紫,如今肿得又黑又亮,就和早上给小闺女买的油糕那样鼓鼓囊囊,看上去十分吓人。

齐安喜没忍住火气,只碍于里屋的闺女,下意识压低了嗓门,气道:“其他人都是死人呐,看你这样也不帮忙搀扶回来。

我现在就去找姓白的算账,问清楚他到底领了你们去做什么;还是咱们家哪里得罪了他这个大管事,以至于多年交情不顾,连你受了伤都能撂下不管,可真狠的下心肠。”

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当着苦水巷大家的面,非要闹他一回不可。

“别别——”陆文有顾不得疼,忙伸手去拉人,生怕一个没拦住自家婆娘就冲出了家门,“这事与白大哥不相干,他今日倒真带我领了个好差,你知道前些日子祁东侯府被抄家了的事么?”

“我当然知道,他们被抄与咱们府有什么干系,早八百年没和府里来往了,”齐安喜顿住脚步,疑道:“你们跑去那了?哎呀,这算什么好差,真晦气。”

怎么能去那倒霉地方,难怪折了脚,明儿她就去买些柚叶熏一熏去晦,别带累了她和闺女。

陆文有没在意,他见拦住了人,松口气道:“亏你还说自己聪明,你就不想想,那侯爷府都被抄了,底下的人哪还能逃,管家巷里谭万早盯上了那府里大管事的外宅,你是不知道,我们过去瞧时,真是个好地段好宅子,里面还有个小花园呢。

那外宅里住的人这些天心早慌了,不用多说她就肯折价拿了钱走人,我们过去呀也就充个人数,白得二百钱,若不是白大哥提起,哪能有这个好事。”

“嘁,”齐安喜撇了撇嘴角,“那姓白的能有这么好心,他是领着你做梯子,好爬着去和谭万够交情。要不他怎么不出头,倒叫你领这么多人去,还不是靠你吆喝。

我说呢,辛槐花怎么这样大方,还送了咱们家一条稀罕鲥鱼,原来是为这个,亏了亏了,一条鱼够什么,合该敲她半个月柴米才是。”

“等会儿,”齐安喜回过味来,盯着陆文有面色不愉:“既然你和他们一同过去,那你的腿?”

合着其他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他出事了是吧。

齐安喜叉着腰恼火,双手不禁痒痒了起来,大有不给个交代就要动手的意图。

陆文有是领教过娘子手艺的,见状哪还敢再卖关子,忙从怀里取出个物事来,替自己表功:“你先瞧瞧这个宝贝再说,看看为它崴脚值不值。”

绕是室内灯烛昏暗,可齐安喜还是被那珠光火彩晃迷了眼,好富贵一件宝贝,竟是个镶嵌各样宝石的莲纹金盒,小小巧巧不过半个巴掌那样大,却镂空累丝雕得十分细致。

工艺已是不凡,更难得的是那镶嵌在如意莲花云纹里的八色宝石,能凑齐可不容易,就是齐安喜在老太太房里做了十来年活计,也有几样叫不出名。

她唬了一跳,忙握住了金盒追问:“你从哪里得的?”

陆文有见自家婆娘看直了眼,嘿嘿一笑得意起来:“还不是我的运道好,下午我与他们多喝了几杯水酒,临出门时着急忙慌,正好在墙边草丛里瞥见一道金光。

只是当时他们几个都在不好动作,我就用脚尖悄悄在地上捅出个坑来把盒子盖住,后来外头白大哥派人在谢家酒楼摆了一桌,请谭管家赏面,打发我们回来,我就故意磨磨蹭蹭落在最后,趁人都走远了才折返回去捡的。

要我说,多半是那宅院的娘子疏忽,遗漏了自己脖间挂着的宝贝,她走了想必也不敢再回来,那管家又被抄了关在牢里不知卖到哪去,可不是咱们家天降横财。”

一听连后患也无,齐安喜把心放到屁股底下,喜滋滋把金盒对着烛火再三端详才肯塞入怀中。

又伸手去搜刮陆文有那二百钱,“横财什么横财,这东西显眼,咱们一时半会哪里能拿出,等藏个几年丫头大了再说,我原还想着给她谋个好前程的。

你腿一伤怕是大半个月好不了,自然也不能去府里当班,月钱折半不说,还不走公账,请医看病,人吃马嚼的,不知家里银钱够不够呢……”

不算不知道,越算账越多。

齐安喜捂着心口直抽抽,那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呐!

一想到此,不由得柳眉竖立瞪向了陆文有:“既然捡了东西,怎么不快点回来,还搭上条好腿。”

提起此事,陆文有讪讪,“我不也是头回做这事么,慌慌张张生怕被人发现了去,结果跑的时候听到后头有动静,我还以为是被人抓住了,慌里慌张才崴了脚。

又不敢叫嚷出来怕巡夜的发现,万幸咱们这附近几条街打更的不敢招惹,折腾了好大工夫我才慢慢走回来的,可恨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也不能给我搭把手。”

“没人?”

齐安喜眼睛滴溜溜一转,“才刚回来的时候你没被人瞧见?”

陆文有摇了摇头,“都快大半夜了,巷子里哪还有人,我原本还想着拍门叫你们的,谁知一推就开。不是我说,夜里天黑了你们两个也该提防些,女人家在家怎么也不……”

“去去去,我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聒噪,”齐安喜不耐烦的打断了话语,苦水巷里住的全是国公府的家生奴才,只有她们惹别人的,哪有人不长眼的敢惹她们。

更别说她屋里还放着两个家传捣衣用的大木杵,杵头碗口粗细,抡起来威慑力那叫一个强,比他这么个汉子在家还安心。

“太好了!”

齐安喜合掌喜道:“既然没人看见,谁晓得你这脚是什么时候崴的。姓白的倒尖,哄你带了人,他自己借着这个巴结上谭万也就算了,怎么就把你利落丢开手,要不然再怎么,酒席也有你扫尾的份啊。

谭万是大太太的陪房,你也知咱们府里几房闹得有多厉害,姓白的娶了二房丫头敢偷偷摸摸联系大房里的人,想来他早计划好了后路,闹出来只怕要拿你顶锅。要我说,索性咱们趁势赚他一笔,正好付你的药钱。”

陆荣锦就这么贴在墙边,听夫妻两个头碰头的在那商量碰瓷骗药费,神情实在复杂。

这就是她娘嘴里勤恳本分的自己?憨厚老实的夫君?

陆荣锦恍惚间觉着自己怕是误会了什么。

没等再想,外头突然就停了动静,陆荣锦赶紧闭上眼睛,果然,下一秒齐安喜就悄悄进了屋。

先是探头看了眼缩在被子里的小闺女,见睡得熟才放下心来,朝外头轻声取笑道:“丫头睡着呢,我就说她小猪崽子似的能吃能睡吧,别说咱们说话,就是天塌下来也未必能吵醒。”

说罢就将陆文有的枕头取出,按线迹拿剪子剪开,将金盒塞了进去又用线照样子缝上,重新丢在那炕上与自己枕头混在一处,外人来了怕也看不出什么异常,谁家偷东西要偷个破枕头呀。

一切准备就绪,深夜里,凄厉的呼喊霎时就打碎了苦水巷的平静。

“来人呐!出事了!当家的呀,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呐!救救命啊——”

左邻右舍慌张披上衣裳开门一看,齐安喜正在自家门口哭天喊地,再仔细一瞧,哎呀了不得了,旁边躺着的可不就是她汉子,这会人事不知灰头土脸倒在地上,显然是出了大事。

与陆家离得最近的张家婶娘赶紧走了过来,“大有家的,大有这是怎么了?”

这里说的大有,就是指陆荣锦的爹陆文有。

这个斯文名字是陆荣锦爷爷特意花了五十文加一条肥猪肉,从白狮子巷瞎眼先生那里得的,不过此行为至今被列入苦水巷败家名单中,估计等陆老爹走了还能被各家嘴里念叨几十年。

至于为什么,还要从陆荣锦爷爷说起。

陆荣锦家是英国公府里的家生奴才,打从陆荣锦太爷爷那辈起,在府里干的就是看门护院的粗活,月钱低不算,还挨不到主子们的边上,平日什么油水都沾不上光。

眼看着其他人都或得势或富贵,陆荣锦爷爷痛定思痛,觉得是差事选的不对路,必须要换个赛道。

这才特意给自己儿子取了个带文气的名字,想着他能聪明伶俐些,讨了少爷欢喜,说不准就能当上小厮书童,将来大了也能做个管事。

哪晓得陆文有越长越像他爹,说起笔墨来一字不通,提起棍棒是头头是道,甚至十来岁写名姓的时候,还能把个文字写成了大字,大家促狭,干脆就管他叫了大有,叫来叫去,反而成了大名。

胡安喜干嚎了半天,见有人搭腔,拿手捂住脸更是一声悲泣长鸣,“好婶子,我哪里知道,本来说是有事出去,可到了晚上也不见回来,我心发慌得厉害,夜里一推门,谁知他就倒在这儿了,生死不知的,叫我们娘俩可怎么办?“”

“当家的,你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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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小婢
连载中窈九九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