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急诊的小情侣中那位看着二十四五岁，皮肤白皙、相貌方正的男孩子已经痛到无法正常说什么了，面部五官扭曲成一团，他躺在病床上不断扭动，不断的尖叫嘶吼着，能说出的话只有：“啊、啊啊啊啊！……疼……疼死了……救命啊……我疼……我要死啦……啊、啊！……救我……”好几个护士围着他，安慰着，也压着他，不让他乱动，免得把烫伤的皮肤表层搓掉，也方便医生清理创面和上药。
刚到医院的时候，领班去缴费，医生先询问情况——可能大医院人一定送到，医护会马不停蹄开始救治，但小镇医院更多些各种考量，医院没那么多负担逃单，也可能小地方穷人多些，若是开了先例，那些本能交的起钱的人也会逃掉，这里信用没有钱有用，黑户不当回事，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听说有住院把木凳子、轮椅甚至输液瓶架子顺回家的呢。阮灵在旁边看着，男孩是能断断续续讲述他们当时的情况的，但是，到了领班缴费回来，医生开始治疗了，男孩的情况似乎严重了许多，他的叫声惨烈的整个急诊室都在颤抖。
再看旁边的女孩，嗯，她该是二十一、二岁？阮灵觉得她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顶多也就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小圆脸，很清秀，不是多惊艳，但有些邻家女孩的亲和劲儿，清水挂面似的长直发，没化妆，但年轻的底子在那里摆着，总是不丑的。
小镇上，这个年纪的女孩差不多也该找婆家谈恋爱了，比较早的十八岁甚至更早些已经有了固定男友，到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差不多就是准备待嫁的岁数了，若是还没有结婚，难免会对男友有些讨好，怕被甩，刚才，女孩也的确对男孩更在意些，不时的眼神瞄过去观察男友的态度再说话，当然咯，刚才两人也是连吼带哼哼，说不出多少连贯的句子的。
但此刻，她脸色苍白，嘴唇咬的一排清晰牙印，暗紫红色有些出血，嘴里哼哼唧唧的，瘫在病床上。
阮灵凑的有些近了，能看到她双眼的瞳孔都有些紧缩似的，嗯，可能是医院那惨白刺人的光线吧，烫的红肿的脖子上肉眼可见的开始起泡了，因为她头发挡着，加上衣服躺下的时候会往上窜一些，挡住了大部分脖颈，倒是看不太出来到底烫的情况如何，只是露出的那点儿瞅着挺惨，阮灵有点儿不忍看，挪开了视线。
因为男人叫的太痛苦，急诊医生立刻全跑过去，快速把他推到宽敞位置，先诊治他，后面的护士把女孩躺的床的推到急诊室在旁边等着。
“别怕啊，很快就好了，我动作很轻的……”医生安抚病人说，然后快速动手剪开了他的衣服：“脖子的烫伤严重，胸腹还好。”
阮灵也凑过去看，男孩的卫衣里还穿了件秋衣，热油没太渗进去，虽然汤水也烫红了皮肤，但没到严重脱皮烫伤的地步，只有裸露在外的脖子被热油烫的严重些，然后是肩膀和前胸上部有些烫红了。
“清创……敷料……嗯。”急诊医生把男人最严重的脖子和前胸的伤处理的差不多，怕男孩不在意自己的伤，特意交代：“你这伤看着面积不大，也不严重似的，但别不当回事，脖子上的皮肤烫伤最麻烦，以后肌肉挛缩你脑袋就抬不起来了，跟你家里人好好说清楚，不能不当回事儿。”
男孩哼哼唧唧的喊着疼，也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剩下的交给护士，医生转身来到女孩病床边。
阮灵在一旁看着直乐，心说：大夫，您不用怕他不在意，看他嚎的这个架势，跟要死了似的，哪是不在意自己身体的人呀？
女孩夹着眉头，气若游丝的说：“疼……大夫救救我……疼……”
“忍着点儿，女孩别太娇气了。”医生同样处理了女孩的伤，但处理的时间比男孩花的更长。
之后交代护士把两人推去ICU监控观察。
“他们这情况都需要植皮手术……”医生跟一直等在旁边的领班交代，这里也没其他家属，虽然刚才护士已经用两人的电话通知过家里了，但家属要来医院也需要时间，现在医生这话的意思是告知领班后续费用不少。
领班打断医生的话，干脆的答应：“您放心治，我们饭馆会掏钱的，老板已经给了准话了。”
医生的意思就是怕费用扯皮，搞得医院垫付就麻烦了，现在有人主动付账，就最好了，他也放心了：“那就行，但这个费用不会低……”医生还是不放心，继续打预防针。
“大概是几万，还是几十万？您估计着？”领班也是仔细人，心里得有个数，不能随着那俩小情侣漫天要价的给。
“他们后续整容之类的我不管，只是这次的植皮，男的还好，不用多少，如果恢复的好，也可以不用，但女的得花几万，加上住院和吃药，你按照十万左右吧。”
“行，您放心治吧，押金费用我刚才都交过了，还有需要交费的，您给我打电话，刚才我也留给护士了。”看样子是领班早跟老板通过气，知道能付的治疗额度，心里有谱才来的。领班留下一张名片，是餐馆的，上面有她的手机号。
她这么上道，医生也觉得放心了，医院最怕交费扯皮的事了，这一上手术，就是几万几十万的，餐馆肯付就最好了，否则，他们就要保守治疗了。
再之后，阮灵也没兴趣继续看了，该是等家属来了，然后各种扯皮了吧？
阮灵今天已经跑的有点儿累了，主要是觉得热闹看够了，她终于顺着急救人员刚才进来的方向找到了门，从医院迷宫溜达了出去。
出了医院，天空飘下丝丝细雨，云很厚挡住了阳光，没了早上的晴朗，显得有些清冷，幸好没有乌云压顶的昏暗，看来雨不会下大了，这种细雨霏霏的天气倒是不怎么影响出行，人们顶多抱怨一句“诶呀，没带伞”便冒雨快走了。
阮灵自己往回飘，心里感叹这回没有顺风车可搭了，柳姐儿估计早回去了吧，她弟又没醒，她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呀。不过，也可能被她爸妈撞上，那说个话恐怕要费些功夫，然后还有缴费，也可能现在还没完事？阮灵是懒得再上楼去找了，怕再迷路，也怕万一撞上柳姐儿父母，那一家子的扯皮恐怕会很烦人吧，她现在不想看那个。
一只鬼孤零零的飘在绵绵雨雾中，没有伞，却也不会被淋湿，这世间早跟她无关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