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挤出了人群,往人少的地方飘,她心里琢磨着自己该回去了,她是没兴趣再去和柳姐儿汇合的,反正柳姐儿也不会等她,人家连她这只鬼的存在都不知道,她想搭顺风车回去是不太可能了,不如自己飘回去,反正那点儿路程对鬼来讲很近的,或者该说小镇统共才多大点儿,对鬼的速度来说,飘个来回不算什么的——哦,那是对别的鬼,对阮灵还是要算个事儿的,谁让她慢呢。
阮灵活着时候觉得镇子挺大,她日常只走很少的一点地段儿,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偶尔跟着朋友玩,扩展一下地图,但死了之后,反而觉得镇子变小了,因为鬼更自由吧,或许别的鬼比她的感受更强烈,谁让她宅呢,又加上人类女孩的思想作祟,很多地方不敢去,对镇子的探索度太低。
总之,不管怎么讲,阮灵准备自己飘回去了。
之前也说了,阮灵来医院的次数少,她对医院不太熟,这转来转去的,有点儿迷路。
人若是迷路可以问人,鬼迷路总不能问鬼吧?反正阮灵不敢。但鬼的好处就是不着急,没有时间紧迫感,回去晚了也没关系,更不用担心不安全。
她不知道大门在哪边,飘飘忽忽的随便走,抬眼就看自己溜到急诊室门口了,小镇的急诊不是大医院关着门闲杂人等免进,要护士先看过才能接的那种,而是单独划出的一块诊室,有大夫和护士,谁受了伤,有个急症,可以直接来,24小时接诊的,病人先进门家属再去交钱,只是这边收费高,处理的也多是紧急事儿,倒是病人不多,阮灵过来探头探脑时,正有俩年轻人被送来。
“你们是什么人呀?先去缴费。”护士一边问,一边把单子开出来,看着俩病人神志清醒便直接问起来。陪着来的是穿着工作制服的女人盘着头发,年纪也不大,话不多,接了单子就去交钱了。
俩年轻病人留在急诊室,自己跟护士叙述起情况来。
他们是一对儿情侣,一起被送来,是因着两人去吃红油火锅时出的事。
吃红油锅子,不是那种铜火锅,那种是清汤的,就是白汤里搁点葱姜之类,这种红油是有锅底牛油和大量辣椒的,按说,锅都是提前上好,搁在桌子上的,哦,城市里可能讲究些,是客人去了点了辣度锅底,再分鸳鸯还是九宫格之类的花样,下了单再又服务员端不同的锅子上去,但镇上的店没那么多讲究,或者说,那样成本高价格贵?阮灵不是搞餐饮的也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这边都是为了翻台率,在客人来之前锅子已经架在桌上了,就是红油辣锅,当然,这是新汤,是上一波客人走了,收走吃剩的锅子,立刻换上新的。旧时候吃火锅曾经是习惯一锅汤底,每桌客人都用的,现在可没餐厅敢这么干,要被查的,那些客人也刁钻,会往锅里扔乱七八糟的东西,捞也捞不干净,店家就算是黑心的,也得把吃剩的锅子端走,到后厨滤一遍再端上来。新一波客人来了,直接加热,往锅里放料就好,省时间。
但这家翻台率太高,又赶上差不多到中午饭点儿,早早排起队,一波客人前脚走,下波客人后脚进来。这俩小情侣来的时候,上一桌客人刚走,服务员还没打扫完,桌子上的剩菜、饭、碗碟的是收拾打扫了,但锅还没换,正来收剩锅呢。
说这么多,就是因为问题出在这个换锅子的时候了。
平时,客人走时,锅子一般已经放凉了,毕竟客人也是要吃甜品,然后歇一歇再走的,但这个店主营红油火锅,其他菜品少,上桌客人点的都是涮菜,吃完就走也是利索的,走时锅子还在滚着,新客人紧跟着进来,现在该是让客人等等,服务员收拾妥当了再招呼客人落座点单,可服务员小伙子也是着急呀,快一点儿能多赚一些,他们要算提成的。
这一桌新来的客人小情侣点餐也很效率,提前排队时已经app上点好了,落座看着服务员端走锅,可以上菜了。
然后……嗯,阮灵觉得都不用听这对儿小情侣说了,很容易想嘛,滚烫的锅子,在面前端上端下的换,出事了呗。
这对儿情侣说的也确实如此,两个服务员小伙子手上垫着布来端滚烫的锅子,嘴里虽然说着小心,可这种火锅店位置排的很密,又是翻台率高的时段,到处都是椅子和人,客人能哪里躲,不过是尽量往后坐,紧贴靠着椅背。
但就是那么不巧,一个端锅的小伙子可能是刚来,有些冒失,手里垫着的布没弄好,错了点位置,一个手指头挨到了锅子边儿了,他条件反射的烫的一哆嗦,这只手就晃了,他这一晃不要紧,另一边的小伙子还用力端着呢,看着他抖,反而手上用了力,锅子一较劲立刻就泼翻出汤汁。
这翻的方向那么不凑巧,正好是情侣俩人的方向——四人相对的座位,一般人是对着坐,但这对儿小情侣感情正浓,想凑近些,方便说个悄悄话,便挨着坐在一边。
锅在桌子正中间,这次,完完整整的泼在两人身上,谁也没多谁也没少,端的公平公正。
两人穿的情侣卫衣瞬间变成红油泼染的,很有现代风格。
普通的锅子多是汤水,温度还低些,但这里都是红油锅子的,里面油脂厚重,又加之上一波客人吃的那么长时间熬煮久了,锅里的水变成蒸汽飞了不少,剩下的油占比更高,滚开的温度那是妥妥的瞬间烫肉熟,还带挂壁的。
庆幸的点是,服务员抬起时总算也是在桌面的的高度,不高,泼洒下来主要伤在胸腹和腿,两人的脸算是保住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身上留疤虽然丑,但若是脸上落了疤痕,那可就难见人了。
店家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领班安抚这两位小情侣,立刻叫了急救车,自己跟着一起来了医院,就是刚才阮灵看见的那位,不怎么多话,态度极好的去主动缴费了,说是店铺保证会负责所有的医疗费用,赔偿等之后两人家属到了再商议。
其实,两位小情侣真没说出这么完整的事情经过,他们说的颠前倒后的,互相补充的同时,又不时的互相插嘴打断,说了半天俩人也只说了被泼了一身油和他们疼的厉害,还有反复在强调两人的倒霉,吃个饭搞这么个事情。
为啥说的这么混乱呢?因为这二位一边在接受治疗,一边在说,也是想到哪说到哪。
这些细节更多的是由缴费回来的领班跟医生表述的,阮灵自己脑子里帮他们整理了一番之后拼凑出的全过程。
听领班和医生的话,他俩的伤情倒是不重,毕竟是有衣服在的,现在不是夏天穿的少,还是春日里,大家普遍穿着长袖,这两人穿着情侣卫衣也不算薄,烫的只是表层脱皮。
不得不说,这位看着才30左右,化着浓妆穿着工作制服的领班很有条理,相比于那两位已经疼得吱哇乱叫的情侣,她在医生面前讲述过程的作用更大。
阮灵扭头看因为有领班拿着缴费单子回来接替二人陈述经过,而开始专心等治疗的两位小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