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元换来的希望

为了五十万,李辞放弃了自己的爱人,为了八十万,李辞逼疯了自己的爱人。

“嗨,我亲爱的弟弟。”梁远承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愉悦,“礼物收到了?喜欢吗?我可是精心准备了很久。”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凌乱的床单。

“梁、远、承!”梁远申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和血腥,声音嘶哑得可怕,“你在哪?!告诉我你在哪!我他妈要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

面对这滔天的怒火和**的死亡威胁,梁远承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而瘆人:“呵呵呵……火气还是这么大。杀我?就为了一个只要给钱就能上的Omega?远申啊,你的品味……啧,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了。”他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酒,眼神像毒蛇一样黏腻。

“你闭嘴!你们都做了什么!滚!都给我滚!”梁远申失控地咆哮,手机被他攥得咯咯作响,屏幕上的裂纹似乎都在蔓延。

梁远承似乎对这样子的梁远申格外兴奋。

“做了什么?”梁远承故作惊讶,随即露出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没做什么啊。就是他需要钱,我需要点乐子,各取所需嘛。他很听话,很配合……虽然像条死鱼,不过这张脸和身子,确实还不错,难怪让你念念不忘……”

“啊——!!!”梁远申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另一只完好的手猛地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恶毒的字眼,但梁远承的声音却像跗骨之蛆,死死钉进他的脑海。“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我?等你回来再说吧。”梁远承嗤笑一声,语气轻慢,“不过,看你这么生气,哥哥我很心疼啊。这样吧……”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和疯狂,压低了声音,如同恶魔低语:

“回头等你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让你也尝尝味道?虽然是我玩剩下的,但看在兄弟情分上,我可以分享给你。怎么样?哥哥对你好吧?”

一起?玩剩下的?分享?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的画面超出了梁远申大脑能处理的极限。极致的愤怒、恶心、憎恨、以及一种无法形容的、对被如此轻慢谈论的李辞的又爱又恨又心疼,瞬间爆炸开来,将他的理智彻底蒸发!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掼在地上!

“砰——!”

一声巨响,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碎片飞溅。

世界终于清静了,但也彻底疯了。

梁远申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像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却还在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梁远承最后那句魔鬼般的话语。

“……一起……”

“……玩剩下的……”

“……分享……”

“呕——”他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和血腥味灼烧着喉咙。

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地上那堆电子残骸,也不再理会周围死寂般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现在,立刻,去机场。

他要用最快的时间,回到那个地狱,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疯子。

A市的天亮的晚。

口袋里的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在寒冬里,烫得他皮开肉绽,灵魂出窍。

八十万。一笔能救他母亲——那个十二年对他不闻不问、一出现就将他推入地狱的女人的——巨款。也是彻底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价码。

李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充斥着冰冷香薰和罪恶感的酒店套房走出来的。城市的霓虹灯在他眼中扭曲、旋转,化作一片模糊而狰狞的光污染。

他像个游魂,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寒冷的深夜里,双腿麻木地承载着一具早已空洞的躯壳。

最终,他停在了一座废弃的公园湖边。冬夜的湖面黑沉沉的,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墨玉,倒映着岸边枯槁树木的鬼影和远处城市冰冷的微光。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因为内心早已是一片冻土。

二十四岁。

他的人生,这二十四年,究竟算什么?

一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债务转移?刚挣脱父亲赌债和酒瓶的桎梏,母亲欠下的新债就如影随形地缠了上来。他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替一个又一个所谓的“亲人”填上他们肆意挥霍挖出的窟窿。

他得到了什么?

破碎的家庭,自闭需要终生照顾的弟弟,一身沉重的债务,一副被生活磋磨得早衰的皮囊,还有……一颗被踩进泥泞里、再也洗刷不干净的心。

他想起了梁远申。

那个十六岁时像太阳一样闯入他灰暗世界的少年。

可现在,连这点回忆都被他自己亲手玷污了。

梁远承会把视频发给梁远申。一定会的。那个疯子就是为了这个。

梁远申会看到。看到他如何为了钱,在别人身下承欢,如何像个 一样出卖身体和尊严。

“呵……”李辞发出一声极轻的、破碎的气音,像是濒死之人的叹息。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他猛地弯下腰,对着漆黑冰冷的湖面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跳下去吧。

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脑海里诱惑着。

跳下去,就干净了。就结束了。这无休止的债务,这无尽的屈辱,这令人作呕的自己……就都结束了。

湖水看起来那么黑,那么冷,或许能洗刷掉他满身的污秽。

他向前挪动了一步,冰冷的湖水浸湿了他的鞋尖,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蔓延而上。

可是……这水这么干净。他这么脏。跳下去,会不会污染了这一池湖水?会不会连死后,都落得个污染环境的罪名?

这个荒谬而卑微的念头,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求死的决心。

他踉跄着后退,跌坐在冰冷枯硬的草地上,望着那潭深不见底的黑水,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蜷缩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连死的资格,他似乎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般的灰白。黎明前最寒冷的时刻到了。

他慢慢地、僵硬地站起身,像一具提线木偶。口袋里那张卡依旧滚烫,提醒着他背负的代价和活下去的“理由”——他还要给弟弟送钱。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湖边。像一个自私的、贪恋最后一口人间烟火的将死之人,他走向一个刚刚支起灶台的、冒着热气的小摊。

“一碗云吞。”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递过去。这十块钱,原本可能是他下一顿的饭钱,也可能是给弟弟买个小玩具的预算。

摊主是个沉默的老人,接过钱,熟练地抓起一把云吞下入翻滚的白汤里。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飘着零星葱花和油花的云吞放在了李辞面前。他坐在冰冷的小塑料凳上,低着头,机械地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吹也不吹,就塞进嘴里。

烫。尖锐的疼痛从舌尖蔓延开。

然后是咸。

再然后,是食物本身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鲜味。

他麻木地咀嚼着,吞咽着。滚烫的食物划过食道,落入他那空空如也、冰冷僵硬的胃袋里,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活着的实感。

他就这样,一口一口,沉默地、近乎自虐地吃完了这碗价值十块钱的云吞。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胃里暖和了,身体却依旧冰冷。因为这短暂的温暖,是用灵魂永坠冰窟换来的。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那摊主一眼,揣着那张存有八十万肮脏交易的银行卡,一步一步,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

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有一架跨越太平洋的航班正在夜空中穿行。

不知道那架航班上,有一个被他伤透心、又因他而彻底疯狂的男人,正被恨火和痛苦反复灼烧。

不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不是解脱,而是另一场更加猛烈、更加绝望的风暴。

而此刻,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头等舱的座位宽敞,却像一座活动的棺材,将梁远申禁锢其中。窗户外是漆黑的无垠夜空和下方遥远城市零星的光点,冷漠而疏离。

他闭着眼,但眼皮却在剧烈地颤抖。试图用睡眠逃避是徒劳的。只要一闭上眼,那几秒钟的视频画面就会自动在他脑海里高清重播,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伴随着梁远承那恶魔般的低语和笑声,循环往复,无止无休。

“呃!”他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布满冷汗,呼吸急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按下呼叫铃,空乘很快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

“酒。”他声音沙哑,“最烈的。直接给我一瓶。”

空乘犹豫了一下,还是为他拿来了一小瓶威士忌。

他几乎是抢过来,拧开瓶盖,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

烈酒像一道火线,从喉咙烧灼到胃里,带来短暂的麻痹和灼痛,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那团毁灭一切的火焰,反而像是泼了上去的油。

恨。

无边无际的恨意在他胸腔里膨胀,几乎要撑裂他的肋骨。

他恨梁远承!恨那个心理扭曲的疯子!恨他施加在李辞身上的屈辱!恨他那恶心的念头和话语!他恨不得此刻就出现在他面前,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撕碎!

他也恨李辞。

恨他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答应?恨他为什么那么需要钱?恨他为什么……不等等他?恨他为什么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将他心中那个清冷倔强的少年形象击得粉碎!为了钱,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吗?那他们之前算什幺?他那小心翼翼珍藏的三年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可是……

在那滔天的恨意底下,在那烈酒都无法麻痹的痛苦深处,有一个更尖锐、更冰冷的问题,像一根毒刺,反复扎向他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梁远申,你究竟是恨李辞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还是恨你自己?

恨你当年被轻易送走,无力反抗?

恨你被父亲掐断经济,无法立刻飞回他身边?

恨你这么多年,竟然真的相信他拿了钱就过得很好,没有去深究?

恨你……没有能力,让你最爱的人,活得自由,活得有选择,活得不必一次次为了钱……把自己卖进深渊?

这个问题比梁远承的视频更让他痛苦,比杀意更让他绝望。

因为他无法回答。

他只能再次举起酒瓶,将剩下的烈酒狠狠灌入口中,任由那灼烧感麻痹神经,任由那恨火和自毁的冲动在血液里奔流。

飞机在夜空中平稳飞行,朝着东方那片即将迎来黎明、却也即将被他的恨意点燃的土地。

一个在冰冷的街头揣

五年的分离,积压的误会与痛苦,即将在那个他们共同生长、彼此伤害的城市里,轰然碰撞。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归途无声
连载中雾枝寓yuy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