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四郎哥来了。”
“进来吧。”
来到主卧门外,千寿郎询问一声便带着许衡走进去,他先是观察母亲的状态没什么事后让许衡原地等待便出了去。
许衡CALL过系统询问两人的关系和相处方式,脑补了几个开场和表现都没及时用上。一眼望去没想到真人的炼狱夫人是如此冷峻的美人,背着冬季的光,身衬淡蓝和服半坐在被褥中,黑长柔发乖巧的搭在一边肩上,对比着让病白的人更显清冷,可这都不是吸引许衡的点。
唯有细长尖眉下的深色火眸,完全与一个病入膏肓之人该有的神态相反,它坚定有神,仿佛经过岩溶淬炼后的火色宝石,眼底蕴藏着生命的炙热,会将颓废放弃、不惜时光美好的人灼伤。
许衡就属于其中,他不由想找地方缩进去躲过这锋芒,不过这本就奔着他来的光芒是如何也避不开的,最终他心颤地叫了一声“伯母”。
这有些颤抖的尾音让回来的千寿郎不明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失忆的许衡见到母亲的紧张,他将带着靠背的座垫拿进来摆好,扶着许衡坐下,将父亲先前准备的单个坐垫垫在其后调整,确定人没有不适才准备出去。
“千寿郎。”瑠火同样叫住了次子。
“是的母亲?”
瑠火看着懂事的孩子微笑出来:“外面就拜托你了。”她以此提醒拜托代她履职的小儿子,这是她作为母亲的歉意,也是对孩子的欣慰。
“好的母亲。”千寿郎也回以微笑安抚道,他知道母亲是担心父亲会怠慢了外面被留下的客人。
炼狱一家子给人的感觉很奇妙,许衡觉得比起家里的三个男人,眼前这位病弱的夫人才是一家的主事,他可以毫不犹豫相信壮汉一样的伯父会被伯母一掌打趴,毕竟光是看着伯母这双眼睛,像是一位令人信赖的女将军,让人不由听从她的指挥,便会战无不胜。
毫无疑问,杏寿郎肯定是受到母亲的影响才会变得如此耀眼。他们还没开始说话,许衡就感觉自己已经被影响,他的曜石里反映出了瑠火的宝石之光,义勇说的对,他也喜欢炼狱一家。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我很高兴你能过来。”瑠火保持微笑对许衡说道,她看许衡一副拘谨的样子便知道对方记忆并未恢复,可不管怎么样,她都很高兴对方活下来了,能醒过来更是一个奇迹。
这种真心实意的笑容让许衡恍惚间看到一个同样的笑容,不同与瑠火的暖色眼眸,对方暗紫的柔光也毫不逊色,唇边还点缀着一颗美人痣。她好像也说着同样的话,但她是谁?许衡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心中被暖到另一种刺疼。
“四郎?”
察觉到许衡的情绪,瑠火出声呼唤,许衡深吸一口气缓解这莫名的触动,回答:“伯母,我好像通过你想起一个人,可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确定我很想她。”
瑠火看着面前低下头试图掩饰泪水的黑脑袋了然道:
“那大概是你的母亲。你以前经常说我会让你想到家里的那位,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称呼,但我也能确定你想到的人是她。”
母亲,光是这一个词,许衡脑海里又多了几道声音,全是小孩子,男孩女孩,一声声叫着母亲……啊,旁边还有一个身影,大约是父亲?系统初略的和他说过过往,这个家庭是二次收养他的家,也可能是他不愿以父母称呼的原因。
“之后你要回家去吗?”
瑠火现在说的家正是灶门家,许衡摇头:“可我都想不起来她们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该如何与她们相处。”
“你要一直躲着你的家人?”瑠火现在的声音充满严厉,“虽然失忆但你却没有完全忘记,刚才你不还说很想她?四郎,你的母亲和家人一定和我一样,都盼望着能见到你平安回家。就算你受伤失去记忆,她们也一样爱着你,只要见到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你能明白,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回家,”瑠火转头看向外边的天空,缓而有力接道:“从不缺席。”
在去年事变之前确实如此,之后很多事都变了,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的,也是炼狱瑠火想要留下的火种。
许衡以往的拜访并不单纯,瑠火从第一次见到许衡就知道,谁会无缘无故帮同僚的家人一直寻求药方如此之久,事态开始严峻起来后许衡就没再送来新的方子,去年送的两罐茶叶代表的意思很清楚,她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已经很知足。
她相信许衡能做到的肯定不止这些,就如她一直教导两个孩子那样,他们是新的希望和火种,能力不止如此,肩负的责任更是沉重,他们不应该被过多的顾虑绊住。这是简单的选择,又是关键的选择,人会遇到很多选择题,哪怕是死亡的归途,她希望孩子们能有更多美好的选择,慎重选择每一次机会,即使结果不尽人意也不要后悔,失去的同时也会有收获,不断磨练身体和意志,一直前进,不断进步,向前才是唯一的出路。
许衡能从瑠火的话语中感受到同为家人的盼望,他确实渴望见到记忆中那些模糊的身影,抹掉眼泪答应:
“我明白,伯母。腿恢复后我会回去见她们。”
此话就让瑠火有些诧异,她听说对方腿的神经可是断裂了:“你的腿没事吗?”
“我有办法再站起来。”
说的十拿九稳的样子瑠火不得不信,她在对方身上看到不少奇迹了,抿嘴不由紧张期待问:“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做?”
许衡明白瑠火想问的是什么,他瞥一眼小地图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握紧拳头放低声音:“我想再次拿起刀,再次同他们站在一起!”
这是哪怕失忆都会涌上心头的选择,他确实不会轻易妥协!眼中的曜石倒映火石光芒,正暗暗燃烧经历淬炼!!
清脆的风铃声是此景的又一见证者,瑠火的笑容也同此纯粹。
再次踏上这条路需要何等的勇气呢?
“伯母,我想请您帮我个忙。”
“只要我能做到,你说。”
“师兄他对此非常反对,恐怕他不会答应教我呼吸法的事。因此我想也许您能说服他。”
许衡的师兄,瑠火想起曾经来拜访他的两位少年,一位是年轻有为、稳重成熟的前任水柱锖兔,那是位开朗的青年,跟在对方身后的便是他另一位师兄,也是现任的水柱富冈义勇,话语并不多,但言行举止都能看出对方也是位优秀可靠的人。
一听此话瑠火明白,也十分理解富冈义勇的做法。锖兔和他都十分关心自己的师弟,那次前来拜访也正是为了来询问许衡的情况,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失去了信赖的挚友,牵挂在心的师弟也差点惨死在鬼的爪牙之下,再将置于危险之中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不过瑠火还是打算先试试,便应下来,让许衡回去的功夫唤来了义勇。不着痕迹问及义勇对许衡接下来的打算时,义勇的回复同对槙寿郎一样,她看出来,许衡无疑成为了富冈唯一的精神支撑,他恐怕世界的再次崩塌,无法守住自己珍重的东西,铁了心会拒绝,多说无益,不过与她丈夫不同的是,富冈还在履行自己身为柱的责任。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瑠火也在心里打定主意,她也希望能为这些奋斗的孩子们做些什么。
义勇退出来准备往回走时已经临近晚饭时间,杏寿郎也已醒来准备向母亲道安,没想到富冈会在此,热情打着招呼。义勇点头看着身穿宽松家居服的杏寿郎,头发因刚睡醒略显蓬松杂乱,只有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看得出此人精神甚好,与一晚没休息、长时间四处奔波的他不同,他羡慕喜欢炼狱的家庭氛围,也很放心能将许衡托付给他们,所以当宽八郎飞进院子对正准备落座用饭的他说明任务时,他答应让许衡在此留宿,也并未拒绝千寿郎慌忙打包一些干粮给没能吃上晚饭的他,道谢后他让许衡等着他回来。
“路上小心。”是许衡最开始对义勇说的,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了,其实他们常说的都是“武运昌隆。”许衡听到杏寿郎和千寿郎的用词才又学着填上,他默默揉一把许衡脑袋转身离开。
头发长长后许衡发质变得柔顺许多,就像杏寿郎那样揉揉就变得蓬松毛茸茸的,而义勇的发质比较坚硬,许衡不止一次抱怨扎人,但他也没能告诉义勇,其实他并不介意义勇的刺猬黑发。
那时的许衡因为失忆并未意识到猎鬼人的任务究竟有多危险,他很快就被千寿郎精湛的手艺转移注意,因为伤口还没长好需要忌口,除了满大桌的番薯配菜,口味清淡的营养餐都被赋予了食物本身的美味,直在心里为义勇没能吃上而惋惜,并决定以后有空就来这里蹭饭,比起冷清的水宅和充满药味的蝶屋,这里更有名为家的氛围。
槙寿郎要在卧房陪着妻子用饭,所以只剩三人的饭桌气氛轻松,特别是杏寿郎每一大口后的“美味”和千寿郎时不时的话题转移,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不适。
晚饭歇息后千寿郎打点后续,杏寿郎带着许衡来到家里的道场,他换了一身道服,也给许衡找来一件,协助对方换上后才打量说:“怎么感觉变大了,你一直穿的和我同尺寸没错。”许衡抬手伸展试了试回答杏寿郎,尺寸长度是没问题,只是他现在体格不如以前,撑不起衣服。
杏寿郎一听了然大笑,替人卷收衣服用带子绑紧,表示许衡一定要多多吃肉吃饭长回来。许衡也想,可是他觉得自己达不到杏寿郎那种程度,然后杏寿郎纠正了他,之前的他可爱吃了,而且开始训练后饭量肯定不止这点。
“训练?”许衡疑惑,他可不认为杏寿郎说的是康复训练。杏寿郎笑着去拿木刀,将下午母亲瑠火交给他的事告知对方,既然水柱不答应那就由他这位炎柱来帮许衡,而且此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并且私下进行训练。
“我唯一能指导的是炎之呼吸,与你之前使用的水之呼吸完全不同,母亲担心你是否能接受。”
这根本不用选。许衡直盯杏寿郎的炎眸又低头伸出右手接过木刀,有些沉,但他拿得住。杏寿郎像是知道许衡会选择接受,调整人拿刀的细节姿势补充:“不用紧张四郎,我们虽然是从头开始学,实际上这不是你第一次学炎之呼吸,很早前你就跟着父亲掌握了基础,你的身体不会忘记,只要去感受动作,激发肌肉的记忆,你会赶上的。”
不知对方如何能这样确信,但也确实增强了许衡的信心。他跟着对方的动作不断调整,很快找到变扭之处,甚至可以试着自行尝试找到舒服正确的姿势挥刀。一旁的杏寿郎看到毫不犹豫夸赞,进度比他预计的要快,他相信许衡以前肯定也没将炎呼的训练落下,不然身体不会如此熟练,然后他就给许衡扔下了重磅炸弹。
“多少?!”
每个基础挥刀动作一千次,每次训练比之前多百次,直到喊停。杏寿郎笑着重复道,他知道许衡能很快完成动作的掌握,现在缺少的是把身体机能锻炼回来,炎之呼吸不像水之呼吸那么柔和,需要大量运用肌肉力量,这也是身体能承受炎呼的关键基础,后面的训练内容只会越来越难,所以杏寿郎并不打算就许衡身体原因放宽条件。
看着还是笑盈盈的炼狱没有多余的话要说,许衡承认他心虚了,但还是苦着脸开始挥刀,这是第一次的尝试,他不会连试一下都不愿意,而且他可以看到自己的体力值有很长一条,足够他完成杏寿郎的安排。
一小时二十多分后,许衡觉得自己手已经无法抬起,旁边的杏寿郎速度却丝毫未减继续挥舞着并鼓励许衡完成剩下的三分之一。许衡问对方的训练量是多少,答曰三千。他眼皮跳了下心想,这就是传说中我的训练量只是大神的一个热身。弄不懂体力条为何表明他还有一半的量,许衡征求杏寿郎的同意将拄拐虚夹住,用左手带着酸疼的右手继续挥刀,平衡感难以保持正确,挥了两百下后他变着法将拄拐移到右手轻抬左脚,将重心交给右边后只用左手完成了剩下的百下。
一只手能挥,两只手也能,换一只手肯定也能挥,凑足了数许衡感觉两手已经麻木。休息没一会杏寿郎又带着他做俯卧撑、引体向上……只要不是太用得上腿的都来了几遍,结束后汗都可以从道服里扭出来,更要命的是杏寿郎按摩拉伸力道大得离谱,刚刚运动出热汗,现在这就是疼出的冷汗,这才叫炼狱。
“出一身汗很爽快吧四郎!”
同样是汗流浃背,杏寿郎容光焕发,许衡只觉自己要死了,他不想暴露体力值还有二十左右的事实,直呼饿了,吃完就想睡。
恍惚间大脑窜出一个肉发身影在闪动,右边嘴角有一块很大的疤痕,随着得意的声音而变化:“这就不行了吗义勇许衡?是男人就再来一百!”
啊……如果他没有花时间在其他事情上,跟着记忆中着模糊的身影一起成长的话,对方是不是就不会在那晚离开了?
许衡没发现自己哭了,没人发现,因为那滴眼泪早已和他的满脸汗水融为一体。
凌晨两点才去浴室清洗,没有袒胸露脯,还是围了毛巾,不过许衡没力气在意这种事,千寿郎已经准备好了宵夜,走进来替两人搓背。许衡对比着,不提杏寿郎壮实的肌肉,他现在就连千寿郎的膀子都差,莫名的危机感时不时在促着他。
补月初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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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炼狱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