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坐落在太平洋西岸。
可是人们最常见到的却是黄浦江。
在能够俯瞰辽阔海面的海拔高度,飞车如同一只燕子般在海面上空轻盈地飞翔着。
他们已经过了台湾,距离菲律宾大约三百海里。
考虑到海岸警卫队对沿岸海域领空实施监控,飞车的飞行高度下降到五百米左右。
当程楚然问林觉父亲时,联想到她在梦呓中喊到的“魔鬼”。
林觉,他那极为敏锐的头脑已经猜出那个魔鬼是谁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男人那张脸。
在程楚然脸上找不到一丁点儿相似之处。
在那晚,程楚然和陈伟一起来到公寓,并决定搬过来后,他随即查阅了她的资料。
一方面他希望对未来的室友增加几分了解,另外一方面,他只是想看看别人的父母亲。
这不仅仅是一种好奇。
他曾经仔细地思考过。
他只是那对不见踪影的父母亲,在少不更事的年纪,所犯下的错误而已。
在他的童年时光,他曾经梦想着。
有那么一天。
一个女人来到福利院,来找他,自称是她的母亲。
他打算先用冷漠来惩罚她的不负责任。
在她痛哭流涕,追悔莫及,向他忏悔时,他会立刻原谅她。
从此幸福地跟她生活在一起。
后来,他等了很久。
一直没有见到这样的女人。
他暗暗对神说,只要你把她送过来,我不会怪她,我知道她一定是被迫的。
我早就原谅她了。
可这个女人依旧没有出现。
后来,他想明白了。
在这漫长的三十年中,他们一定建立了各自的家庭,有了各自的孩子,过着各自的生活。
早就把他这个私生子忘了。
仿佛他从未降临他们的世界。
即便有一天,他找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他对与他们相认,亦或者,生活在一起都毫无兴趣。
虽然他们在血缘上一脉相承,可注定只是陌生人。
人生是一段孤独的旅行,人孤独地来到这个世间,终究要孤独地离开。
在孤独的少年时代,他就已经琢磨出来这个残酷而又真实的道理。
可在内心中,他仍旧对家庭以及温馨的家庭生活极为憧憬。
当他在外面。
超市,博物馆,公园里面......一切人类活动区域,都会羡慕地注视着母亲牵着孩子的身影从他面前欢快地走过。
冥冥之中。
他感到那些别人家的父母亲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父母。
所以他养成了研究别人家庭的习惯。
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年纪轻轻,他就已经在生物化学领域获得盛名。
出于项目研究的需要,他掌握绝大多数数据中心的访问权限。
当他翻阅程楚然的个人资料时,吃了一惊。
程楚然的父亲并不是亲生父亲。
当时他就已经想到程楚然的童年并不幸福。
那是一个四口之家。
他回忆着那张看上去不太和谐的全家合照。
照片上,程楚然身材修长,穿着简洁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天蓝色牛仔裤站在母亲身旁。
另外一个女孩,年纪比她小许多,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坐在父母亲中间。
与程楚然惆怅淡然成鲜明对比,那个小女孩看上去活泼可爱,两只手分别放在父母的大腿上。
唉,她就像一个旁观者。
在内心当中,林觉不由得对她生出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楚然,”林觉站起身,用无限崇敬的目光投向无边无际的海面,“在你痛苦的时候,你应该想一想我们眼前的这片大海。
“有时候我们的痛苦是那么的深沉、真切,我们来到海的身边,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浑厚有力的波涛声给我们慰藉和力量,柔软的水波抚平我们心中的悲伤。
“她握住我们的手,将我们的目光转向这个世界。
“渺小的我们看到了奇特的生命之书,意识到一切痛苦和悲哀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只有踏入幽暗森林的人才能看到独特的神奇的光明。”
“大海能有这么大的魔力,”一个声音悻悻然地说道:“可我总觉得它分分钟都想把我搞死。”
陈伟睁开了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似乎寻觅到了二锅头的余香,饶有兴味地咂了咂嘴巴,望向车外的蓝色天空。
“哥们儿,”他亲热地拍了拍林觉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冲他挤了挤眼睛,“你们俩都没睡?”
“嗯。你醒了?因为你是朋友,我必须对你坦诚相待,在你睡觉的时候,我有了新朋友。”
“新朋友——楚然,而且是异性朋友?!”
“是的,现在,我对她的了解,以及她对我的了解,都已经超越了你。”
“是吗?那我们今天晚上分享,这样我就能增进对你和对她的了解。”
“林觉,”程楚然警告道:“我们之间的对话,在征得我的同意之前,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你想让我保密?”
“当然,这是基本社交常识。”
“我不这么认为,”他摇了摇头,“如果你希望我保密,你应该提前声明,这样,在接收这些信息前,我才能做好心里准备。”
“所以,你今晚就会告诉他?!”
“当然,我正在与高中同学建立长久的友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对朋友的认识是怎么样的。”
“嗯——”程楚然眉头微蹙,“我提前声明。陈哥,如果你听到任何关于我的故事,我希望你能够保密。”
“为什么都是朋友,你称呼他——陈哥,而我却是名字。这不公平!”
“我知道了,下回我会注意。”
陈伟坐在中间,看得津津有味。
见程楚然调门升高,林觉扭头望向窗外,转移话题道:“看,我们已经过了台湾岛,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只有半个小时了!”陈伟一跃而起,像猴子一样攀到椅背上,从后排座椅上拿过监控设备。
开启。
一阵噼噼啪啪声音。
“唔,”他凝眉盯着屏幕,随后电脑传出“滴的”一声。
“不好,”他说,“目标已经离开马尼拉。”
林觉和程楚然也凑了过去。
“看来我们不需要去马尼拉了。”
“可诸队说过,我们到了马尼拉,先去联络他在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老朋友,没有菲律宾警方的协助,我们单枪匹马会不会有麻烦?”
“大头鱼,”林觉直接称呼起了陈伟在高中的外号,“联络肖华,通知他,目标已经离开马尼拉,我们调整追踪方向,请他协助联络当地警方,确保我们能够得到菲律宾警方的配合和支持。”
“林教头,”陈伟说,“行,就这么办。让我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啊哈,她昨天下午入住马尼拉威斯汀酒店,傍晚在圣地亚哥堡吃饭,今天早上已经退房,她最近一次消费发生在圣罗莎。”
“圣罗莎?”
“嗯,”陈伟调出了菲律宾地图,“圣罗莎位于马尼拉南部,从目标的行动轨迹看,她极有可能沿着沿海公路朝岛屿南部移动。可惜,我们只能根据目标发生的消费,才能获取她的位置坐标,这样有一定时滞性,我希望这个白富美时时刻刻都在花钱。”
“没事,”林觉抬起头来,盯着显示飞车实时坐标位置的中控地图,“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按照她的平均速度和方向,预测她的位置。
“现在,距离海岸线只有不到二百海里,需要立即将飞行高度降到贴近海面飞行,这样不容易被海岸雷达侦测到。”
说到这,林觉双手撑住前排椅背,回到驾驶位上,将驾驶模式改为手动,随即对飞行目的地以及飞行高度等飞行参数进行了调整。
他把车头降低,驾驶飞车径直向海面飞去。
不一会儿飞车已经降低到海面上方。
湛蓝天空下,车身下方的海水呈现一片纯净的蓝。
那抹蓝多一分是深蓝,浅一分则是天蓝,就是那种介于当中梦幻般的蓝。
杏黄色的阳光洒落,蓝蓝的水面上闪烁跃动着金色波光。
一抹绿出现在海天相接处。
那是大陆。
“可恶,”陈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女人倒是吃过中饭了,我们都还饿着呢,林觉,着陆以后,我们马上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想到满桌的海鲜大餐,我简直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别急,”林觉微笑着说,“我们的着陆点距离沿海公路不远,这条公路将汇入AH26主路,目标正是沿着AH26向南边行进。但我们的车在见菲律宾人之前,还需要打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