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什么事吗?”
此刻陈伟已经将画面切换至门外。
只见上午还显得冷漠疏离的小夫妻手牵手、肩并肩地走了出来。
刘鑫,他的母亲王霞,身后还跟着几个上了年纪、在府里头做了几十年的下人。
堵在门外。
王霞冷哼一声,用讥讽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张雷。
此刻,这个男人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那身光鲜柔软的睡袍由于穿得太匆忙,松松垮垮的,露出汗津津的古铜色胸膛。
相较于他,周钥穿戴得还算整齐。
但整个人就像刚从游泳池里面爬出来。
浑身湿漉漉的。
白皙的脸颊上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红晕。
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一绺一绺地紧贴在香汗淋漓的脖颈上。
二人的模样令所有人不禁浮想联翩。
“真是稀罕事啊,” 王霞冷笑道:“早上还伤心欲绝,哭得喘不过气来,装什么大孝女,晚上就等不及了?而且还是跟这个你父亲半点都看不上眼的男人!”
“王阿姨,”周钥针尖对麦芒地说道:“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阿雷的婚事,父亲当年是同意的。我们夫妻在一起,难道还需要你这个外人准许了?”
“你......真是......不孝啊!”
王霞被她气得不清,说话的时候,嘴唇都颤抖起来。
想当初,她可是刘夫人,在她面前,有谁敢这么没礼貌?!
“虽然我不在上海,可这里的事,我一清二楚。老刘根本就不同意,是你骗他,说怀孕了,这才准了你们婚事。老刘说过,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让这个男人踏进这个家门。哼,现在他前脚刚走,你就把这个男人带回来,不孝女啊!”
说到这,她猛地抬起头,朝天花板望去。
好像她的老刘正在头顶上方注视着她。
“老刘,”她眼睛红红的,流着泪,撕心裂肺地喊着,“你就在这,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好好看看,那个贱货给你生的宝贝女儿!”
她就这么哭喊着,悲痛欲绝。
数落着老刘,被狐狸精纠缠,娶了周茹萍,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以及这个女儿如何不成器,如何挥霍无度......
总之,在她心目中,这样一个品德低贱、不学无术的富家女,跟儿子刘鑫完全没法比。
最后,她已经站不住,只能靠儿子刘鑫搀扶着。
即便如此,她依然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只剩下一句话。
一定是周钥害死了刘宏业!
实话实说,逻辑严密,真情澎湃。
在场各人,除了这对夫妻,所有人都被感动泪流满面,义愤填膺。
周钥成了弑父凶手。
如果在古代,马上就会被群众集体判处死刑。
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沉河。
“这哪是送终啊!” 喊到这,她就像是疯了一样。
双手伸到头顶,手指瘦长,苍白,在头顶上挥舞。
好像在跟老刘打招呼。
用尖细而高亢的嗓音嘶吼咆哮着。
“老刘啊,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这个贱人害死的,你死得冤啊,老天爷保佑,他们一定会受到惩罚,让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她那灰白清瘦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毕露,活像一头暴怒的母狮。
在母狮发出咆哮,作势欲扑的时候,护花使者张雷已将周钥护在身后。
他阴沉着脸。
两道浓眉拧在一起。
洁白整齐的牙齿紧咬住下唇。
高大健硕的身躯绷得笔直,似乎在努力隐忍克制着什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妈,”刘鑫连忙拉住她,“您不要太过于激动,保重身体,这两天你都没休息好。不要再为这些事情烦心了,一切都有我,放心吧。”
接着他朝立在母亲身后、年过半百的女人用眼神示意。
“刘婶,快把母亲搀扶下去,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待王霞离开,刘鑫沉下脸,冷冷地望向张雷。
“张先生,请你回避一下,我跟钥钥说会话。”
周钥从张雷身后走了出来。
目光阴郁,梨花带雨,看上去似乎非常委屈。
一声不吭。
等张雷回到屋内,刘鑫面容和蔼。
用关切的口吻说道:“钥钥,妈跟父亲感情太深,一听到父亲走了,当时就晕了过去。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情绪激动,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你不要怪她。”
周钥眼眶一红。
泪水涌了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
刘鑫从睡衣兜里掏出一块白手帕。
伸出手去。
用手帕轻轻将周钥脸上的泪水拭去。
这一幕兄友妹恭。
令人感动!
他又说道:“自从父亲与母亲离婚以后,这些年来,我凡事都看得淡了,钱财只是身外之物。父亲走了,在这个世上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妹妹。”
周钥抬起头来,一双泪眼凝视着他,静静聆听着。
他继续说道:“对我来说,母亲和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开心快乐,我相信,这也是父亲的愿望。”
说到这,他抬起头,深情地注视着空中,说道:“父亲一定在天上注视着我们,希望我们兄妹俩,继续开心地活下去。”
此刻,周钥也抬起头,目光跟随着他,注视着空中。
“当我听到遗嘱时,的确很惊讶,难以接受。但,经过这几日思考,我尊重他的愿望。
“其实只要我们兄妹团结在一起,一定能把刘家的事业发展得越来越好。”
这一番话就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动得流眼泪。
周钥美目含泪,楚楚可怜。
刘鑫见状,一脸诚挚,和蔼可亲。
伸手拍了拍周钥的后背,随即给她来了一个亲人间的拥抱。
继续娓娓道来:“你也知道,董事局那帮老家伙,死脑筋,受媒体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影响。对你还有些看法,再过几天,就要举行董事会,你好好准备一下,我们兄妹齐心,一定能镇得住他们。
“父亲突然过世,这两天,外面各种报道,公司里面难免有很多闲言碎语。
“我已经安排了高层会议,你明天上午进公司,很多事项需要熟悉起来,不能再耽搁了。”
周钥如同一只小白兔,乖乖地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安排。
这时,刘鑫话锋一转,“关于父亲的过世,媒体把你丈夫过去那些......事情都挖了出来,对你影响很大。
“董事局那帮老头都知道了,你也知道,他们都是老古董,理解不了那种事。因此,他们对由你来负责公司顾虑很大。
“我收到消息,他们很有可能联合起来,在董事会上反对你。”
说到这,他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现在父亲走了,你也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钥钥,你是领导者,是典范,要带领着公司继续前进。
“不是大哥在干涉你的私生活。这个张雷,既然你已经打算跟他离婚,就要快刀斩乱麻,赶紧处理掉。
“这样,董事局那帮老头子就无话可说,也就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监控的分屏上。
张雷正轻悄无声地立在门后。
兄妹俩的对话悉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那高大的身躯贴在门边一动不动。
那张英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双拳紧握。
抡起拳头,怒气冲冲地向房门锤去。
就在即将触碰到那扇坚固华美的柚木门的一刹那。
拳头忽地停住了......他用这样怪异的姿态站立着,如同一尊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
石像浑身一颤,转身快步地朝卧房外面的露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