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雨夜之吻

余意的嘴唇贴上沈逸的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

他能尝到沈逸唇上残留的薄荷牙膏味,能感受到对方因惊讶而屏住的呼吸。沈逸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湿漉漉的手悬在半空,水滴顺着他的手臂滑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这个吻只持续了两秒钟——或许更短——余意就退缩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冲破肋骨。刚才那股莫名的勇气像泄了气的皮球,只剩下无尽的惶恐与羞耻。

"我...对不起..."余意的声音细如蚊呐,手指无意识地揪住湿透的衣角,"我不该..."

沈逸的眼睛在昏暗的玄关灯下显得格外幽深,像是两潭望不见底的湖水。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分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雨声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余意站在门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水渍。他想转身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进来。"沈逸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

余意抬头,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沈逸侧身让出通道,水珠从他**的肩膀滑下,消失在腰间的浴巾边缘。

公寓里温暖如春,与外面寒冷的雨夜形成鲜明对比。余意小心翼翼地踏进门,生怕自己湿透的衣服弄脏了地毯。沈逸关上门,锁舌扣上的声音在安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

"衣服脱了。"沈逸说。

余意猛地抬头,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什...什么?"

"你会感冒。"沈逸走向衣柜,拿出一件深蓝色睡袍,"先穿这个。"

余意接过睡袍,手指微微发抖。睡袍质地柔软,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沈逸身上一样的味道。他犹豫了一下,背过身去脱掉湿透的外套和衬衫。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裤子也是。"沈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余意耳根发烫,但还是照做了。当他匆忙套上睡袍时,能感觉到沈逸的目光像实质般落在他的背上,让他每一寸皮肤都敏感得发痛。

沈逸自己也换上了T恤和休闲裤,头发仍然湿漉漉的,有几绺不听话地翘着,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他递给余意一条干毛巾:"擦头发。"

余意接过毛巾,两人指尖短暂相触,像是有电流窜过。他低头机械地擦拭着头发,不敢直视沈逸的眼睛。刚才那个冲动的吻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为什么来?"沈逸打破沉默。

毛巾停在半空。余意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疯狂的举动——因为知道了沈逸为他放弃斯坦福面试?因为读了母亲的日记?还是因为那些压抑了太久、终于决堤的感情?

"我..."余意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我不知道..."

沈逸走近一步,近到余意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他伸手接过毛巾,亲自为余意擦拭仍在滴水的头发。这个动作如此亲密,让余意的心脏几乎停跳。

"你知道吗,"沈逸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却异常坚定,"你吻我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余意抬头,对上沈逸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深邃得令人沉溺,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感。

"我从来没..."沈逸顿了顿,"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余意紧锁的心门。他鼓起勇气,伸手抓住沈逸的手腕:"我也是。"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余意看着沈逸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那个刚刚短暂触碰过的地方...

"可以再来一次吗?"余意小声问,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这次...慢一点。"

沈逸的回答是一个吻。

不同于余意刚才那个冲动的触碰,这个吻缓慢而坚定。沈逸的手捧住余意的脸,拇指轻轻摩挲他的颧骨,嘴唇柔软而温暖。余意闭上眼睛,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两人相接的唇上——沈逸的呼吸,沈逸的温度,沈逸的味道...

当沈逸试探性地加深这个吻时,余意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他抓住沈逸的T恤下摆,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世界缩小到这个玄关,这场雨夜,这个吻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额头相抵,呼吸交错。余意睁开眼睛,看到沈逸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软表情。

"我一直想这么做。"沈逸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从你在医务室照顾我那晚开始..."

余意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沈逸罕见地犹豫了,"不确定你是否..."

余意忍不住笑了:"我每天盯着你看的样子,还不够明显吗?"

沈逸也笑了,那个笑容明亮得让余意胸口发疼。他再次低头,轻轻吻住余意的嘴角,然后是脸颊,最后是耳垂,每一个触碰都像羽毛般轻柔,却让余意全身战栗。

"沈逸..."余意小声唤道,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对方的衣角。

"嗯?"

"你父亲...真的不知道你放弃了斯坦福面试?"

沈逸的动作顿了一下:"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了..."

"我会处理。"沈逸打断他,语气坚定,"我已经决定了,全国赛后就跟他说清楚。"

余意想问他准备怎么说,说些什么,但沈逸的嘴唇再次覆上来,温柔地封住了他所有的疑问。在这个吻里,没有阶级差距,没有家庭阻挠,只有两颗跳动频率逐渐同步的心。

雨声渐大,敲打着落地窗,像一首无声的伴奏。沈逸牵着余意的手走向客厅,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肩膀相贴。余意偷偷观察着这个他来过一次却无暇细看的公寓——简约而高雅的装修,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原版书籍,一切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与家世。

"在想什么?"沈逸问,手指无意识地玩着余意的发梢。

余意诚实地回答:"在想我们有多不同。"

沈逸皱眉:"什么意思?"

"这个公寓,"余意指了指周围,"我家连它一个卫生间都买不起。你父亲是清华教授,我妈妈在废品站工作。你从小读国际学校,我连省都没出过..."

"余意。"沈逸打断他,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情绪,"这些重要吗?"

余意想说重要,非常重要,但沈逸的眼神让他哑口无言。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虚伪或施舍,只有纯粹的坚定。

"对我来说,"沈逸一字一句地说,"唯一重要的是,你是余意。"

这句话像一把火,融化了余意心中最后的冰墙。他靠过去,把头埋在沈逸肩上,呼吸着对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沈逸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听着窗外的雨声。

"我该回去了。"良久,余意不情愿地说,"我妈会担心。"

沈逸点点头,却没有松开手:"再五分钟。"

余意微笑起来,没想到一向严谨守时的沈逸也会说这种话。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温暖的拥抱,希望时间就此停驻。

然而,命运总爱开玩笑。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僵住。沈逸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能..."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他的目光从沈逸脸上移到余意身上,最后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眉头深深皱起。

"父亲。"沈逸的声音干涩,"您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沈教授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打量着余意——这个穿着不合身睡袍、头发乱糟糟的陌生男孩,脚边还堆着湿透的廉价衣物。

"这位是?"沈教授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余意下意识地缩了缩,睡袍领口滑开,露出锁骨上的一处红痕——他不知道那是刚才沈逸留下的,还是自己紧张时抓的。这个细节没有逃过沈教授锐利的眼睛。

"我同学。"沈逸站直身体,挡在余意前面,"余意。"

"同学。"沈教授重复这个词,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凌晨一点,在你公寓,穿着你的睡袍?"

余意的脸烧得厉害,羞耻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匆忙站起身,睡袍下摆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沈逸想扶他,却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

"我...我该走了。"余意颤抖着说,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湿冷的衣服,"打扰了..."

沈逸想说什么,但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只能沉默。余意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经过沈教授身边时,对方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雨还在下。余意站在电梯里,手抖得几乎按不对楼层按钮。睡袍下,他的心脏跳得如此剧烈,仿佛要冲破胸膛。沈教授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刻在他脑海里,无声地提醒着两个世界的差距。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余意冲进雨夜,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单薄的睡袍。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好像这样就能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场景,逃离沈教授眼中的鄙夷,逃离自己内心涌上的无尽羞耻。

跑过一个街区后,余意终于停下来,靠在一家关门的店铺前大口喘息。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他摸出手机,屏幕已经被雨水打湿,但还能看到一条未读短信:

"等我。——S"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黑暗中的一盏灯,给了余意一丝温暖和希望。他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个小小的光源,在寒冷的雨夜里,为他照亮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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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之外
连载中狐狸不吃茯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