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公众安全优先原则

汉罗妮尔难得做了个梦,她觉得梦中的自己好像是去了一个很昏暗但氛围还不错的派对,她什么都看不清,所以只记得一些声音。

梦里似乎有个女低音歌手一直在唱歌,她很亮,一直在打转。梦里似乎还有个敲手指的人,哦,她说自己比起说话更喜欢这种施法方式,什么施法?梦里果然什么都有。

然后似乎还有个用来给新人施压的酒局游戏,是俄罗斯转盘来着,明明无论是倒装子弹还是给轮夹动点手脚都是顺手的事,相信这玩意是天意的人还是有一大堆。

然后还有她,帕斯卡尔拉-阿贝尔——

梦与现实的隔膜不过是逻辑齿轮随便一转就能戳破的存在,从梦中醒来最好的方式是找个高点的地方往下跳,在尿床之前眼睛先睁开就是胜利。

但如果现实中也出现了逻辑转不动的情况该如何是好呢?

睁开眼时,汉罗妮尔注意到眼前的窗帘透着白光,那是天亮了,酒精作用之下的一夜好眠令她感到神清气爽,梦境没有干扰她的睡眠质量,叫醒她的是窗帘外吱呀作响的车流鸣笛。

东麦迪逊大道今天依旧因莫名出现的路面塌陷维修而拥堵不已。

比毛毯坚硬许多的布料裹在上半身,不陌生的紧绷感,那是防弹背心,说起来她为什么要穿着防弹背心睡觉?

汉罗妮尔支起上半身,如梦初醒,她才意识到从昨晚11点45分之后到刚才睁开眼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做了什么,她经历了什么。

所处空间为塞莱斯特所住酒店套房客厅,睡眠地点为沙发,头朝阳台,她昨晚没回家。

夜游一整晚的大脑此刻才刚刚回归,带着与宿醉不太相同的刺痛和酸胀感,汉罗妮尔站起身拉开窗帘,对着如白昼般刺亮的现实捂住了自己的脸,骂了句早上好。

遵循现代人起床第一步,她拿起电量告急的手机上发现有多条消息,以及时间:7:36am。汉罗妮尔拎着自己的外套迅速往家里赶,意图在所有回忆追上自己之前把自己收拾整齐点。房间门前有她的鞋,塞莱斯特似乎是出了门,卧室门开着但没动静。

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收拾出个人样后,汉罗妮尔开始确认消息。

首先是来自左拉的邮件,发送时间在她去洗澡的时间间隔里。

“上午好,沟通后SPD派社区警务上门回收可疑寄生物受到了公共卫生部门传染病控制队伍的支持,依效率而言下周一前能完成社区医院所在区域内的回收工作。

我去找了您怀疑的舞蹈演出相关负责人,对方表示表演者并未实地彩排过所以不清楚具体内容,我正在等待相关社区活动中心的人回复我邮件,不过就部分社交媒体内容而言其确实有使用包含烟雾的道具。警司就这一点与消防局的人进行沟通了,对方今明两日会采取行动。

针对度内警官的调查还在进行中,但她昨日确实没有来警局,我会继续跟进。”

汉罗妮尔迅速回复了感谢邮件,并对自己同事双休日加班的行为致以问候。

“不用谢,不如说如果我们不加班那问题才大了吧?还有另一件事,针对安德森警官的调查有了一些进展,现场血检结果指向确实是她。同时其亲属也同意调查个人信息了。稍后您若是来警局我会将内容展示给您看。”

那么就先去一趟警局,汉罗妮尔换上了警服。

聊天群里塞莱斯特的短信,发送时间就在早上七点出头,非常简短。

“班罗尔-怀尔从塔科马附近的酒店失踪了,我去查。”

坏消息,汉罗妮尔回复了解并说明自己的行动。

接下来是安塞尔马发送自今早凌晨十二点半的消息。

“上午好,兰加警官。希望昨夜的酒精和音乐没对您的脑子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在这一基础上希望您从梦中醒来后依旧能保持自由思想。我将对前几日获得的名单信息进行复查,在等候我结果的时间里希望您能做好准备。”

消息本身不好不坏,但就此信息而言安塞尔马昨晚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无论是酒精,梦境,还是其它的什么。

汉罗妮尔想了想,回复道,“上午好,你现在怎么样了?”

对方的回复很迅速,“感谢您的问候,很荣幸我还活着,清醒,并且在工作。”

过了会,对方又补充道,“也对二位的趣味性发言记忆犹新。”

坏消息,汉罗妮尔觉得这是在威胁她。

“我先去一趟警局,左拉说查到安德森的个人信息了,度内的还在调查中。”汉罗妮尔选择性忽视了对方的发言,“你有收获就和我们说一声。”

“我当然不会刻意隐瞒事实或态度。”

汉罗妮尔和霍洛维茨报了声平安后出发前往警局,左拉带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在会议室等她。

“因案情限制这些信息您不能拷贝带走,就在这里看吧。”左拉将屏幕推向汉罗妮尔,“经家属同意我们调查了安德森警官的工作邮箱和近一周的通讯记录,更多的需要确认死亡后获得法院许可。导出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辛苦了!”汉罗妮尔道谢接过手机屏幕。

西德利-安德森作为基层巡警的工作邮箱内容很少,和不拿学生邮箱注册商用网站的大学生有的一拼。值班安排和调度通知,部门通告和指令,极少数案件信息交流,以及少数公共互动。由其本人发出的邮件更是只有三条。

按时间顺序,第一条在2024年10月23日,有关一处现场报告。

“今天下午在南迪尔伯恩街和梅纳德大道附近例行巡逻时,一位当地店主告诉我,一名16岁的餐馆服务员已经四天没见了。很不幸餐厅后面小巷的摄像头镜头似乎沾了油脂。我从去年冬天的福利检查中认识她,她让我叫她席琳,是个中国人,来自一个叫福建的沿海城市,说自己准备攒钱去学电脑工程。餐馆老板告诉我自从上周有个医生模样的人来找她聊过之后她就不再来店里了。我尝试询问了周围店里的人,但没得到什么回应,只说有慈善机构会带走这些年轻人。但我问了周围的社区服务中心都没有找到她。

由于她的无证身份,我知道跟进调查会有点难。但我强烈建议启用失踪通告,并指派社区警务协助调查。如果允许的话,我希望自己能进一步提供帮助。

请告知我后续行动。”

下方有警督道尔的回复。

“知道了。鉴于目标缺乏法律身份,也没有家人或雇主的正式报告,这不符合当前主动调查失踪人员的SPD门槛。

除非有新证据或有人提出正式投诉,否则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花费更多的单位资源。

将重点集中在活跃的案例上。我会把这个转发给社区外联进行审查。”

后续没有回复或跟进了。

第二条时间在2025年4月8日,主题为跟进一起交通事故,记录中大量关于索要文件的信息被删减,沟壑之下留下的只有寥寥一段可怜的自我陈述片段。

“我被分配到那辆车上并且撞击前几分钟下车,我知道这很可疑但这不该是我被排出调查组的原因。我发现由于“人道主义考虑”我的名字在公开报告中被省略了,内部访问也受到了限制。我认为多个设备同时失灵和水泥车的无停顿拐弯不是用巧合可以解释的。

抱歉我不是想破坏正在进行的调查,只是想知道真相。”

下接回复。

“由于该事件已与交通司正式结案,并由内部安全监督部门审查,目前无需进一步单独调查。省略您的名字是根据创伤协议制定的,我们需要优先考虑您的心理健康。与事件相关的报告和遥测数据目前被存档在限制访问分类下。车辆维护或通信完整性审查没有确认异常活动或设备篡改。

除非正式重新分配或有搜查令,否则我必须建议您不要就此事提出进一步的请求。感谢您的合作。”

最后一封在上周三,没有发出去,仅留在草稿箱。

“今天大约16点40分,在完成先锋广场附近的巡逻时,我观察到一个像去年四月份报告过可能失踪的席琳的人站在南湾妇女诊所对面的车站附近。她穿着医护人员服装和浅绿色的外科口罩,与诊所工作人员一致。

虽然可能只是我的推测,但我觉得她看上去有些异常,并非是药物反应,更像是接触了可疑的宗教团体。但我记得最近没有青年外联或信仰团体在那地区活动。

我想在去看看,近期附近怪事很多,我”

戛然而止。

通讯目标多数为同事和家人朋友,少数广告,少数陌生来电,一则来自备注“拉克森”,可疑得要命。短信记录不可查。

“局里有派人调查这个妇女诊所吗?”汉罗妮尔抬起头问。

“目前还没有。”左拉摇头,“现在大多数警力都在协助处理传染物回收,公共卫生安全问题扩大后巡逻排班增多,再加上地下城那里也需要警力。这些都是需要大量人手的案子,您要是现在申请警用步枪都不一定能这么快批准下来了。”

而此时随时可能被塞莱斯特叫去当证人的汉罗妮尔反而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行动自由。

“哈哈哈!”汉罗妮尔笑了,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之后我会去这个诊所调查的。”

“辛苦您了,我会继续跟进度内警官的调查。”左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幸好现在轻轨停运,否则她无故翘班之后施工队那边就没人看着轨道了。”

“说起来她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来着?”汉罗妮尔问。

“我也不太清楚,除了社区警务常规事项以外,大概就是看着那些车站的线路时间表上车处理各种怪事?车上有人乞讨或者车站有人大喊大叫什么的。”左拉摊手,“我一直搞不清楚你们的职务有什么区别。”

“就我的体验而言没什么区别。”汉罗妮尔发表感言,“而且现在我也开上巡逻车了,别人见了我要么喊警官要么喊条子。”

“哈哈哈!”左拉笑了,“明明我连警服都不穿,只是和你们走在一起也会被这么喊来着。”

“说不定是气质问题吧?”汉罗妮尔点了点头。

在汉罗妮尔看来左拉虽然是技术人员但非常有责任心,这可难得。

“是这样吗?”左拉整个人向后仰去,语气因意外上升,“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天…”

毕竟世事无常。

工作邮件包含排班,汉罗妮尔翻看后发现安德森基本上负责与以中央车站为中心的几个街区,“度内的工作邮箱现在还不可以看吗?”

“目前还没有权限。”左拉顿了顿,问道,“您具体是怀疑度内警官的哪部分呢?是怀疑她是安德森警官失踪的原因吗?可在我看来她们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时间都是没有交集的。”

汉罗妮尔犹豫了一下,决定将对方的危险之处说出,“因为我可以确信她接触了邪教,之后也不打算继续当警察了。”

“…有什么证据吗?”左拉问道。

“目前还没有。”汉罗妮尔摇头,“但她来病房找过我们,基本上承认了她的所作所为与邪教相关,安德森会失踪也是因为与她交流过。所以虽然目前没有证据但我确信如此,并打算找到证据后把她关精神病院去。”

“竟是如此。”左拉叹了口气,看向汉罗妮尔,“我与度内警官不算熟悉,但也没想过她居然,按理来说警察定期有心理评估就是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但我听说她找了私人心理医生,她还需要经过局里的心理评估吗?”汉罗妮尔疑惑。

“我猜需要,毕竟报告格式是统一的,但这也不能公开。”左拉顿了顿,又说,“实际上您也该与博士谈谈,毕竟昨日上午之后您本该需要进行一次新的心理评估才能继续参与案件相关的执法行动。”

汉罗妮尔顿住,从屏幕上抬起头看向左拉。她说的是对的,没有那张报告的警察或许会因为潜在的恐惧,愤怒,偏执,以及其它会引起突发情绪性行动,从而酿成大祸。

那张报告算个什么东西?

“…抱歉。”左拉有些犹豫地说,“或许您会对此感到排斥,但确实,短期内多次心理评估是不太合适的吧,但…”

心理评估,是做给别人看的,但对汉罗妮尔来说,有比这更有效,更有说服力的存在。

“不,不用担心的,左拉!”汉罗妮尔笑着合上了笔记本,“无论如何我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理解心理评估的重要性,最近我可不能再给警司添新报告写了。等瓦雷拉博士上班了我就去找她,她也该习惯我的出现了哈哈哈!”

心理评估师下周一上班。

“…您没事就好。”左拉莫名叹口气,“总之,您这几天确实辛苦了。”

“这不算什么。”汉罗妮尔摇了摇头,站起身,“那么我先走了。”

与左拉道别后,汉罗妮尔回到分配给自己的警车上,福特SUV比她自己的车宽敞些许,但可能是因为暗色内饰,坐在里面时周围更暗。她关上车门后本想给安塞尔马打电话,但手机亮起后,塞莱斯特的消息先弹了出来。

“班罗尔-怀尔死了,枪杀,尸体从角湖捞出来的,离岸十米多。”

简短的讣告。

“怎么找到的?”安塞尔马问。

“我同事把她安置在机场东南角的希尔顿,酒店监控查到她凌晨自己跑出去,什么都没带,我追着脚印到角湖公园的儿童乐园,公园监控芯片过热坏掉了,滑梯旁边的松树下找到了一枚弹壳,一枚在她脑袋里,9毫米。她飘着,右手上测出了硝烟反应,推测是自杀,手机和枪还没找到。”

“尸体状态如何?完整吗?”安塞尔马问。

“完整的。所以我才奇怪。”塞莱斯特回答。

“不奇怪,班罗尔女士向其灵魂堕入恶魔手中的孩子开枪后自杀。莱斯利女士因拒绝皈依天主而拒绝阅读其自传,有什么好奇怪的?”安塞尔马说。

“因为这样一来我的案子就有两个受害者了。”塞莱斯特说,“我一会回市区。”

“地下城那有新进展了吗?”汉罗妮尔问。

“我回去看之前暂时不清楚,但我有了针对其内容的新线索。食尸鬼会以收养或交换人类幼儿完成繁衍目的,那幅画差不多就是在画这个内容。”塞莱斯特说,“而且我昨晚摸到了一个生活在食尸鬼族群中的人类。好消息是她不算新物种,更好的消息是新物种另有其人。”

她甚至没有用“接触”。

“所以你认为人类中可能会混杂食尸鬼幼儿?”汉罗妮尔想了想,“就先不提它混在人类中正常长大的可能性了,要怎么才能找出来?”

“请勿轻视西雅图的多元化。”安塞尔马说。

“暂时还不知道,但我认为那三只出现在隧道的食尸鬼应该是某种象征,现在我猜它们来到人类社会就是为了寻亲。既然存在那就能找出来,你们那有什么新线索吗?”塞莱斯特问。

汉罗妮尔将刚刚获得的工作邮件内容告知了二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现在也行踪不明了。我查看了之前获得的名单,确认了其中所有记录都是人名,共120个,且以本人母语书写,吉姆-塔尔博特与怀特都在其中,这位不出意外就是其中十二个中文名的主人之一。顺带一提,怀特的中文名是白雪。”安塞尔马继续打字,“我还未能确认所有名字,但其中部分值得注意。例如在车祸中本该丧生的以利亚胡-伯恩施泰因警官。卡拉-莱夫斯多蒂尔,一位在UWMC实习时因意外过量药剂注射而死亡的医学研究者。以及一些婴儿,医生记录为新生呼吸停顿,出生和死亡的地点同属南湾,出生时间皆为近两月。”

一份名册不能说明什么,但足够给指出一条明路,或者说死路也可以。说完调查结果,该说推测或结论了。

“就前因而言,这份死神点名册作者落笔在受害人回应之前,那位出口就谈死相的图书馆管理员下笔如有神,但我猜帮助她的并非神本尊。”

“你查到的全都是人类?”塞莱斯特问。

“很遗憾。”安塞尔马回答。

“除了特殊的那部分,大多数名字的由来是哈迪德顾问吧,毕竟她‘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汉罗妮尔说,“然后找出人选并记下名册的人就是阿蒂萨-莫约。”

“真高兴看到您对梦里发生的一切记忆清晰。”安塞尔马说。

“其实我们也是,这些线索也可以说是做梦梦到的。”塞莱斯特说。

意思是写下来没人信。

“不过我们能理解那些信息是因为有阿贝尔这位翻译官,她们也需要一个。”汉罗妮尔说,“果然还是去见见雷德布鲁克助教本人吧,她即使不是邪教徒也是重要嫌疑人了。”

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

“大学区内安保由UWPD负责,兰加警官,您的警车可开不进去。”安塞尔马说。

就是这样了。克莱尔-雷德布鲁克的嫌疑来自其基金会创始人身份,研究主题,以及导游所合同的支票复印件。其中仅有最后一个有证据留在手里,且虽说她们手上有从吉姆住处找到的合同,但就导游所前台人员所言这份合同并不电子记录。来源,真伪,完整性无法核实,虽然还算不上毒树之果,但用于申请搜查令或与另一警局沟通可能性并不高。

汉罗妮尔看着那条消息,沉默不语,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大学教学楼可不好闯。

“何必为此挂怀?我以学术咨询为目的向雷德布鲁克助教发送了会面邀请,已经得到回复了,时间在明日下午。到时候若被拒之门外再耿耿于怀也不迟。”安塞尔马说。

所以这人已经完全安排好了啊。汉罗妮尔叹了口气,“下次不如直接发下面那一段?”

“告知行为风险是我的义务,请勿质疑我的专业性。”安塞尔马说。

“班罗尔的尸体被带去尸检了,你们有新线索记得和我说。”塞莱斯特说,“调查组那里找我,我得过去了,一会再说。”

“感谢您的工作。”安塞尔马说。

“一会见!”汉罗妮尔说。

警车载着两个人前往西点污水处理厂,车道途径欧若拉大道穿过大片规划整齐的住宅区驶入绿化占比更大人类占比更少的罗斯顿公园区。探索公园靠海湾,借由横跨美国与加拿大的萨利希海洋网络的信号,那里勉强算是链接上了海岸线。

比起污水处理厂这刺鼻的一角,这里更受欢迎的是拥有12英里步行道的探索公园与其联名的大片海滩,服务选项有野餐秋千和船匣巡游,最后一个要钱。

越往西点地势越低,车下行如水流。

“霍洛维茨博士表示寄生虫或来自市区地下水倒灌,市区地下水管道与污水处理厂共属县内同一部门,这个推测厂长可不爱听。”安塞尔马看着窗外说。

“那你有什么意见?”汉罗妮尔问。

“意见是不要浪费时间,以及。”安塞尔马侧过头,“希望您尽快调整好心情,一味地沉溺于想法可不利于手脚行动,兰加警官。”

汉罗妮尔确实在想很多东西,“我不能不去想,坏消息这么多至少得想清楚前因后果吧。”

“我说的是心情,您今天早上忘了吃甜甜圈了吗?”安塞尔马问。

早饭确实只是从冰箱里急匆匆摸走的两根蛋白棒,但汉罗妮尔觉得对方只是在嘲笑自己,所以她不作答。

“总而言之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我们到访的原因只能是常规调查,看接待人态度吧。”安塞尔马说。

车辆停下时,俯瞰下规模还算宏伟的厂区只剩下眼前两处灰色二层圆筒楼,这里味道不算好闻,但也不需要防毒面具出场。登记完相关信息后二人按指示戴上反光背心,头盔和防滑鞋,有人走出接应。

“二位上午好,我是安全协调员科瑞迪-瑟曼,霍洛维茨博士昨日已与现场负责人沟通过今日事项,我来向二位介绍西点污水处理厂。”年纪三十左右的白人青年顶着同款安全组合出场,眉目带笑但稍显疲惫,她脚踩运动鞋拉开玻璃门。

“多谢。”汉罗妮尔点头走了进去。

“感谢您的工作,瑟曼女士。”安塞尔马道谢,“请问霍洛维茨博士是否告知那位安全负责人我们此行目的?”

“哦,我没直接参与沟通过程,所以。”科瑞迪顿了顿,“不过就参观流程而言我非常熟悉,还是说二位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这是个干活的。

“是这样的。”汉罗妮尔说,“不知您是否了解中央车站那一块的气味问题,我是SPD办案人员,怀疑其部分原因来自下水道,同时前几日那里还出现了鸽子群体死亡事件。我们想来这里问问你们是否知道些什么,并确认以前污水的处理流程问题。”

“我最近没去过那附近,但有了解一些信息,以及,新闻。”科瑞迪带着二人走向电梯,“气味来自下水道是肯定的,但说实话我不认为那会是污水处理厂的问题。”

她从电梯按钮旁的亚克力架子上取了几张显然是为游客准备的导视图分给二人,蓝色主题三开页展开后是一张带许多注解的线路图。

“污水处理厂的功能是接收和处理废水,而将城市废水带到这里的工具是重力。”科瑞迪指向导视图右下角一个标志,“无论是什么水,都会通过下水道顺重力一路向下来到这里。如果那块有下水道气味问题那就是管道里面有污垢或油脂什么的在发臭。”

其实气味之源已经不再是个秘密了,她们来这里是来找给皂基增香的精油的。

“你们能通过废水的处理过程反向测试出污水的异常内容吗?”汉罗妮尔问。

电梯开门一路向前,二人眼前是一处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器械工作间,蓝色扶杆与铁丝网拦住二楼走廊,视线向下,铁网格地板上挑高约5米的一层空间存放多台蓝橙色漆皮器械,用途不明但存在感和声音都不可忽视。

“您指我们的排污流程筛选出的内容?”科瑞迪翻过三折页,图标劝导读者不要往下水道扔纸巾以外的东西,“我们确实会测试水质和淤泥,但说实话我们是工厂不是实验室,具体数据你们得找公共卫生办公室里坐着的人要。”

“你们筛出来的垃圾一般包括什么?”汉罗妮尔问。

“人觉得能被冲进下水道的一切,但我猜警官您在找具体的什么东西?”科瑞迪耸肩。

“是的。”汉罗妮尔想了想拿出手机展示花苞照片,“比如说这个。”

“这是,花?”科瑞迪疑惑地问,“我没见过,而且说实话这玩意即使真的被冲进下水道也该烂了。”

这位工作人员很喜欢“说实话”。

“我是说你们是否曾经在被筛出来的垃圾上见过这个。”汉罗妮尔问,“这是某种寄生虫,具体寄生目标是生物,包括人类或其它。”

“额,说实话我其实没见过那些垃圾,安全协调员不负责那个。”科瑞迪不确定地说,“但我觉得下水道总不能冲人类尸体吧?顶多分尸用水多一点哈哈哈!”

“我们能去看看筛出来的垃圾吗?”汉罗妮尔问。

“那玩意会处理了然后被运到填埋场,二位没有权限看,而且说实话那个味道你们不会想闻的。”科瑞迪摇头,“排泄物渣,重金属,塑料,那些东西烧不掉,就只能风干后压缩。”

“那位厂区负责人现在在这里吗?我明白您或许因各种原因无法向我们透露多少信息,有些问题我们得找知情人。”汉罗妮尔问。

“抱歉,那位今日不上班。”科瑞迪抿了抿嘴,“好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虽然只负责安全协调但也算是对这还算了解的,如果知道的话我会尽量回答的。”

“多谢。”汉罗妮尔点了点头,“2021年暴雨导致下水道污水倒灌街道,当时处理厂有注意到污水中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又是管道的问题啊,其实就是市区那管道太细了处理不过来其中的颗粒。说实话人总是更重要点的吧,这种情况下污水处理厂也只能加急别让街上被水泡着了,所以疏导比处理更重要。”科瑞迪摇了摇头。

“若管道联通处理厂那双方责任是相关的。”安塞尔马开口,“我注意到贵机构官网之前的报告有提及多次污水未经处理就排放进海水的事件,2017年二月一次电气故障,2019年一次电压波动,2021年雨季的处理方式也是如此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科瑞迪侧过头说。

“那我们能看看排水口吗?”汉罗妮尔问,“污水处理完毕之后的排水口。”

“啊,那个真的不行。”科瑞迪笑了,“因为排水口在几百米外,几十米深的海底啊。”

离开了污水处理厂之后二人靠在警车边。

“所以那玩意即使真的有个源头,现在也该在海里。”汉罗妮尔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擅长潜水。

“顶多算是海湾。”安塞尔马说。

“都一样,我们都没法靠近。”汉罗妮尔说。

“您觉得哈迪德顾问是自己下水像捞海胆一样把那些东西捞上来的?”安塞尔马问。

“哈哈哈——”汉罗妮尔笑了,胸口的气也随之排出不少,“确实,我们没法捞上来那她们也得找别的方法。果然她们是从地下城找到的吗?”

巨大噪音响起,有来电,是塞莱斯特。

“…您该调节一下来电铃声了。”安塞尔马说。

“好吧好吧。”汉罗妮尔接起电话,“对,我们在西点污水处理厂这。问完了,但没什么收获。接下来?”

汉罗妮尔抬起电话问安塞尔马,“要回去了吗?”

“沿着海岸线看一圈吧。”安塞尔马看向远处密林,“我不觉得海是无辜的,而且无论如何地下水都会流向这里。”

“她这么说的。”汉罗妮尔回电话,“行,那我们在厂区停车场等你。”

十五分钟后,四窗全开的越野车驾到,停稳后车窗升起,塞莱斯特从驾驶座跳下,她穿着工装背心和口袋鼓鼓囊囊的休闲裤。将门甩上后她绕到后备箱开始翻东西。

“去海岸线散步需要带什么吗?”汉罗妮尔问道。

“卫生局的人给我发了初步检测报告,那些鸽子虽然确实多为自杀,但体内确实检测出了与之前医院送检的样本相同特征的寄生物。”塞莱斯特头埋在后备箱里,“有备无患,你们也小心点吧。”

这话说得在理,汉罗妮尔去警车后备箱把步枪取了出来背在身上。

三人折返,走上人行道。

细而窄的环形步道低处多被落叶林包围,在不落叶的季节地面略显无文化素养,二人沿途向南,左右高而细的白树干紧密相随,挑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就是每一棵都不一样。

“塔科马那边调查班罗尔的人也查到了莱斯利身上,翻出来今年四月初的时候有人去SPD报案说联系不上她,报案人是普通民众,说是朋友关系,但留了个记录就没了。”塞莱斯特盯着地面说。

“毕竟虽然积案已是老生常谈,但能少一桩是一桩。而且莱斯利常住地不在西雅图,那位应该去BPD报案,就我所知BPD案件记录中没有她的名字。”安塞尔马说。

“其实。”汉罗妮尔有些犹豫,“班罗尔自杀很奇怪吧,她不是天主教的吗?”

“是哦。”塞莱斯特一顿,“但抵近射击反应确实存在,而且是在下颚。”

那里是自杀者的专属。

“这起案件也由您负责?”安塞尔马问。

“…不,不由任何人负责,她们只是在为了预防她的家人起诉而提前准备证据而已。”塞莱斯特说,“但毫无疑问,我知道,她就是我的受害者。”

“你觉得她的死与莱斯利相关?或者说其实是莱斯利杀的她?”汉罗妮尔问。

“我的直觉说还有其它原因。”塞莱斯特说着突然蹲了下来。

步行道之外,泥地上落着一根灰黑羽毛,细细白根线指树林。

“这是,鸽子的羽毛。”塞莱斯特捏起细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鸟还挺多的。”汉罗妮尔说,谈话声一停顿就能听到一些。

“但鸽子不会来这里。”塞莱斯特站起身看向密林,“鸽子有社群和归巢本能,且驻地倾向获取食物更容易的地方,在知道了哪有人喂食后族群就会聚集,这里也不是游客多的环形道。”

她面朝北,那里有如网般伸展的枝岔,绿叶如雾般摇晃,自然向上延伸,没给人留去路。

“我说要去看看可不是指的爬山。”安塞尔马说。

“走吧,如果一英里内没找到新的就折返。”塞莱斯特说着,义无反顾地朝密林中走去。

“实在不行你回车上等?”汉罗妮尔回头问。

草木摇曳,没说欢迎光临也没说滚。

“…免了,这还远不到我的受限范围。”安塞尔马说着,也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向北,向上,向高处,越是高的地方树干越高越直,像是某种竞技塞的颁奖台。明明是人在往前走但体感上却是树枝在主动往脸上招呼,除了树枝还有蛛网虫子这种不符合安塞尔马工作环境的东西,所以她走最后。

越往上爬底部能晒到的太阳越少,与人同高的那些倒是没抱怨什么,后方的人倒是抱怨了很多。

一英里内确实找到了新的羽毛,而且数量不少。

“应该是被树枝蹭掉的。”塞莱斯特看着树杈,“真奇怪,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筑巢?”汉罗妮尔思索,“毕竟市中心那里有人定期清理。”

“这里树枝太密了,而且不稳定。”塞莱斯特嘟囔着往前走。

“真高兴您也这样认为。”安塞尔马艰难地扒开前方的树枝。

似乎是刚才路过了一处最高点,三人脚下坡度逐渐换了个方向倾斜,一瞬间汉罗妮尔还以为自己走反了方向,毕竟在树林中一切都看上去差不多,只有脚下带来的方向感是可靠的。

“怎么,您想回车上坐着了?”安塞尔马问莫名其妙回头的人。

汉罗妮尔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回身向前问,“你怎么还带着口罩?”

“因为我没有食用小型飞虫的爱好。”安塞尔马说。

“前面有路。”塞莱斯特的声音从树枝摇曳见出现。

这次她说的路是给人准备的,三人如窜出树林的野生小型动物一般站在步行道上,身上多多少少沾了点自然的遗迹。前方依旧是密林,但远处隐约能看到水面,不同于树木缝隙的影子夹在光影之间,那是远方的山。

“再往下就是海岸线了。”塞莱斯特说着就往前走去。

“这句话居然不是在阻止我们吗?”安塞尔马问,“这一块海岸线边上都不一定有人行道吧,我们下去是准备去游泳吗?”

“会有滩涂的啦。”塞莱斯特的声音从前下方传出,她的动作一向很快。

“那你要回车上等吗?”汉罗妮尔回头问。

安塞尔马没回答这个问题,跟上了。

三人向下,从土石中喷涌而出的芦苇逐渐取代低矮灌木成为挡路者的主流,脚下除根状物以外的落脚点都变得湿软粘稠,像是在挽留。

汉罗妮尔没来过这片海岸线,但她熟悉海,熟悉海的声音,也熟悉海的味道。

那绝不该是如此刺鼻的。

她意识到,她们在靠近的或许不是海也不是海岸线,而是某种源头。

三人继续向下,直到塞莱斯特也停住脚步,再下方是悬崖,是每天都会潮起潮落的海。

“兰加。”塞莱斯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有点低,“你把执法记录仪打开。”

汉罗妮尔没说话,启动了那别在肩头的摄像头。

确认那细小的一声鸣叫之后,塞莱斯特矮下身,开始往下爬。汉罗妮尔随后抵达悬崖边,前方的大海波光粼粼,浪细而密,缓缓托载起天的颜色,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滩,以及隐约挡住海滩的污水处理厂。那一圈圈黑圆就是污水了吧,她心想,从这里看其实和海也差不多嘛。

她低头俯视,塞莱斯特顺斜坡向下滑,拽着杂草保持平衡,那底部有些许枯枝烂石,以及,一只鸽子。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鸽子突然展翅往视线左侧飞去,于是她也侧身,与执法记录仪一起看向了鸽子飞去的地方。

它的落脚点是一处伏在悬崖斜度上的突兀深色坡,根没在水里看不清,与临海岩石沙地都不同,磨砂质感的黑色中泛着扭曲的紫,如张开五指向上攀爬的一只手般逆着重力弥漫上山。在那坡上,一眼之下难以计量的鸽子匍伏在那里,展翅,跳跃,飞起,落下,转头,像是玻璃碎片一般插在那坡上波光粼粼着,顺海浪一齐共享咸腥腐臭的风。

几个鸽头低伏,在弹起时喙上牵连了什么,它在吃东西。

吃的东西当然是——

“那是什么?”汉罗妮尔发问。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但是她看到了,那土坡在起伏,那匍匐在悬崖岩石与植被上的深色巨型块状物在起伏,并不是海浪或者密集拥挤繁密的鸽子聚集在一起以羽翼花纹波动带来的视线错觉,那被蚕食的块状物在起伏。

汉罗妮尔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刺鼻的气息并不陌生,这是中央车站新特产的简约版,它少了些什么,让另一部分更为突出了。

那离她太远了,她看不清,她低头看向已经跳到地上的塞莱斯特,也蹲下身开始攀爬。

“我呢?”安塞尔马站在上面问。

其实这坡也就三米高,汉罗妮尔着地后抬头看了看,将手上的手套摘下扔了过去,问道,“你没坐过滑梯吗?”

“角度超过60度的滑梯?”安塞尔马接住手套问。

“你就抓着那些草,然后踩着那些凸起的地方一点点爬下来。”塞莱斯特说,“别担心,就这么点高即使你摔下来也摔不死的。骨折了的话我也带了点绷带。”

“…感谢您的安慰。”安塞尔马说着叹了口气,转过身开始攀爬。她离地还有一米左右时滑了下来,没摔,可喜可贺。

三人着陆点离那鸽子聚集处还有近五十米远,此处并非常规开放区域,脚下的黑滩在几步之遥缓缓没入海水中。这里就是距离那异常之物最近的干燥处,再往前就不得不粘上大海。

“现在是干燥季节,而且这个点还是低潮期。”塞莱斯特用望远镜观察,“我猜平时我们脚下这块,和那块东西都淹着。”

“那是什么?”汉罗妮尔问,“我看见那些鸽子好像在,吃什么。”

“具体得过去才能确认,但那进食行为回答了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市区的鸽子没人喂但肥了一圈,为什么白天数量少了许多,为什么会受不明声波攻击影响,为什么羽毛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它们找到了新的固定食物来源,但这里不适合筑巢。”塞莱斯特放下望远镜说,“那个东西在呼吸。”

“…为什么?那是什么?生物?”汉罗妮尔问,“我们不能有一个确切的判断标准吗?动物学生物学哪怕是医学也好啊?”

“那些都是用来骗你们这些常识人的,就像那些证件一样,承认的人看了才有用。”塞莱斯特摇头,“自然哪会看证件啊,我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她明显不打算说自己的判断标准。

“至少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那不是活物。”安塞尔马将手套还给了汉罗妮尔。

汉罗妮尔松了空气,“这个是以什么进行判断的?”

“声音?”安塞尔马不确定。

这算什么?汉罗妮尔无论如何都不理解。

三人谈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有几只鸽子转过头来看她们,先是两三只,随后是一块,一面,最后,所有粉红双目都朝向她们,所有视线都固定,所有进食行动都停了下来。

“…准备捂住耳朵。”塞莱斯特伸手入怀。

下一个瞬间,以一只鸽子为破网点,整张密布在那坡上的鸽网被提起,收向三人。

塞莱斯特拔枪朝天射击,几只鸽子落水,爆鸣声让网漏开一个洞,但网本身具有攻击性。汉罗妮尔快速拔枪上膛朝鸽群开枪,奏效,鸽群散开但未离去。安塞尔马双手握枪射击,命中几只。

本聚集的鸟落在岩石上,石滩上,甚至海里探出的枯木上,到处都是,但就是不肯离去。

“吁——”塞莱斯特口中发出尖哨声,持续不断数十秒,那些护食的终于是受不了这强制性的驱逐令,扑腾着飞走了。

而对这人为尖哨声有所反应的不只鸽子,还有那起伏着的坡本身。

那流动在磨砂黑色间的紫色动了,一瞬间呼吸般的起伏变得剧烈,整块坡都颤抖了起来,无数黑线紫线在那表皮抖动,随后,脱离。

人类举枪。

成百上千只蝴蝶一样的东西展翅,飞离,离地时有粘连带起一些粘液,如新生儿脱胎,远超寻常蝴蝶所有翅膀数目的薄翼在半空中带起绚烂的紫,但很快,又泯灭在日光中,只留滚滚尘烟落入大海,像是一块比空气重的纱。

而此时,汉罗妮尔也终于看清了那本被迷蒙在多个食客之下的营养源,那东西她不算陌生。岩石上,黄黑色的泥沙泛着浅浅的绿,那是脏东西的颜色。像是那只撞到宿舍窗玻璃后掉在封死台沿外的那只鸟雀,顽固地死不干净。

磨砂质感来自砂石,以及偶尔凸起一角的干涸泥块和塑料垃圾,而此时其表面亮起一点点晶体反光。

莫名的,想起那些鸽子和蝴蝶一样的东西,汉罗妮尔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那是盐。而同时,她也明白了那趴伏在岸上者的来源,或者说去向。

经由暴雨带来城市,由城市涌入下水道,与脏东西汇合,再由下水道一路向下来到污水处理厂,海关的几次漫不经心,让原生态的海洋在西雅图一日游之后带着纪念品回到大海。

然后,现在,它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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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有个吃鸽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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