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俱焚

不顾周围人讶然的目光,楚绥之将渊鸣直直搠入地面。

透过扬起的尘土,只见他双手结印,白色法印便如一座大山,将渊鸣一寸一寸地往下压去。

“绥之!你疯了吗!”

喻清欢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震撼,不甘,更多的还是失望。

说到底,她喜欢的并不是有七情六欲鲜活真实的楚绥之,而是拥有众多光环的飘渺山弟子第一人罢了。

渊鸣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嗡鸣声像极了凄厉的哀歌。但很快,它就尽数没入地下,再也不见。

这一切落入柳善明眼底,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那个凡人女娃子果真有用。

他仰天大笑,透着满意和癫狂,“情之一字,最是害人。可惜啊可惜。”

随后朝井桉使了个眼色,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井桉自然懂,但此时却面露犹豫。

“他没了法器,我就算胜了他,也胜之不武。”

“哈,在飘渺山待了近百年的人,果然脑子是坏的。”柳善明斜眼看着他,嘴角是讥讽的弧度。

“他若是持剑,你打得过他?觉得没面子,将他们都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

“若想要别人畏惧你,尊崇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井桉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不过也就一瞬,很快无边的欲念涌了上来,飞身上前向着楚绥之挥下利剑。

显然,在阻止井桉进灵泉法阵的时候,楚绥之是有所保留的。

因为此时,他赤手空拳却依然和井桉打成了平手,让井桉更觉面上无光,恼怒之下便有了更多破绽。

楚绥之抓住了他的纰漏,正要给他重重一击,却有无数毒针如暴雨朝他袭去。

虽极力躲闪抵挡,但双膝还是被暗器所伤,双腿一下麻木,无法站立。

在双膝跪地的刹那,井桉的剑也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师兄!”

“绥之!”

“楚兄!”

飘渺山所学皆为礼义仁智信,这场对战虽一开始就不公平,但双方都同意的规则,别人自然不会中途加入战局,此时想要前去营救楚绥之却也投鼠忌器。

“呸,卑鄙!”季茴挣不开禁锢,但还是狠狠啐了几步以外的柳善明一口。

她双眼通红,恨极了。

恨恶人,恨愚民,也恨自己,恨自己毫无战斗力,恨自己成为了别人用来让楚绥之屈膝的棋子。

柳善明仍旧漫不经心地笑着,陡然将季茴抓至自己身侧,深吸一口气,神色痴迷:“仇恨的味道,但是远远不够。你还是给我好好看着吧。”

他紧箍住季茴的下巴让她看向落于下风的楚绥之,季茴听到了骨骼被捏的咯咯响的声音,虽紧咬牙关,但别人还是能看出她在极力忍耐疼痛。

楚绥之似乎也看见了,不顾未恢复的腿脚,便趁井桉不备反客为主,几招之间便又占了上风。

“楚绥之!”

柳善明的直呼其名并不能让楚绥之分心,可柳善明扼住了季茴纤细的脖颈,将她从地面提起。

季茴面色通红,身体像一条砧板上尖刀下的鱼儿本能地垂死挣扎。

“住手!”

一股灵力从楚绥之的体内倾泻而出,井桉被这股浑厚的力量震至了几尺之外。

他捂住胸口,吐出了几口黑血,震惊过后却是一声苦笑:“他的修为......竟已高深至此!”

楚绥之径直向柳善明攻去,柳善明见状立马将季茴甩在地上,正面迎上楚绥之的攻势,可却游刃有余。

“唔,修为高深之人的怒火,果然纯粹。”

看着柳善明得意的神情,楚绥之觉出了不对,他的灵力竟在打斗中越来越澎湃。

想到了什么,他惊呼出声:“你在吸食恶念!”

“哈哈,没错,我的戾气可不全是从死人那来的。”

“怒、怨、痴......皆可助我。”

“还得多谢你,助我又的修为又升了一个台阶,哈哈哈!”

说罢,柳善明周身黑气四溢,一拂袖,喷涌的戾气将楚绥之缠绕。

此时,仙门、魔道、兰邦军已陷入混战,柳善明施施然走向灵泉,如入无人之境。

季茴刚刚缓过劲来,颈间青红指痕犹在。她在一片混乱中寻找楚绥之的身影,见他倚在一棵树下,虽受了伤,但并无大碍。

悬起的心刚放下来,就对上了楚绥之看过来的眼神。

他什么都没说,可季茴看懂了,慌乱起身,朝楚绥之爬去,拼命摇头,此时还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嗫嚅:“不......不......”

在做出决定之后,楚绥之第一眼看向的就是季茴,他也不知是何缘由,但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他便由着自己了。

还没来得及穿上她缝补好的衣裳,也还没来得及当面问她一些事情。

但她会没事,这就够了吧。

深深看了季茴最后一眼,楚绥之艰难起身,用尽全力飞身扑向柳善明。

柳善明转身,和楚绥之面对面离得极近。

在挟住他的一瞬间,楚绥之大喝:“以血为引,破!”

霎时,脚下地动,只听得一阵破空声,一道盈盈红光包裹着一柄利剑疾速刺向楚绥之。

楚绥之并不躲,只死死制住柳善明。

长剑从楚绥之背后刺入,速度丝毫不减,很快又从柳善明背后飞出,随后在空中盘旋,发出无尽哀鸣。

柳善明看了眼自己胸口那个冒着黑气的血洞,又看向同样被血染红了衣袍的楚绥之,见他嘴角血流不止,但眼中却是功成的笑意。

他感受着生命的逐渐流逝,头一回认真审视了这个仙门的年轻弟子:“你竟然,对自己下了血引杀。”

在封印渊鸣之前,楚绥之用它划破了自己的手心。这是万不得已的玉石俱焚之法。

“不!不要!”

季茴的哭喊嘶哑难听,却唤回了神智开始涣散的楚绥之的几分清明。

她跌跌撞撞地奔向他,抱起早已无力倒地的楚绥之,连成线的泪水掉在他微闭的眼睑上,啪嗒,啪嗒。

楚绥之艰难睁开眼,朝季茴伸了手,季茴赶忙握住,声音颤抖到不行:“你想说什么?我在。”

她侧耳贴近楚绥之的脸,却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泪水愈发汹涌,却仍死死忍着呜咽声。

她见楚绥之捂住了胸口,颤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如小儿拳头般大小的伤口,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季茴拿出帕子堵在伤口处,可血好像岩浆似的从楚绥之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她颓然四顾,想找许一灵,找言墨,哪怕是喻清欢也可以,只要可以救他。

手腕感受到轻触,季茴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团被染红的布料,看了一会儿才分辨出是个香囊。

看着季茴怔忡的眼神,楚绥之牵起嘴角,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这一次,季茴听清了,他说的是:“没坏。”

这......是当初剖白心意时送他的,他哪怕忘了,也一直带在身上么?

楚绥之又撑起了一些身子,摊开手掌,手心微光浮现。

他将一物捧至季茴面前,满是血污的手中,是通体洁白无瑕的......白玉桃花簪。

他都记起来了!

另一边,柳善明知自己气数将尽,眼里闪烁着最后的癫狂,他朝着不远处重伤的井桉嘶吼:

“井桉,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吸食我的戾魂!”

“什么?”井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疯了,他疯了。

魔修的戾魂若被吸食,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而吸食之人虽可修为大增,但因有违天道,最后亦不得善终。

“怎么?你不敢?活该你这一百年碌碌无为,余生就在飘渺山做个囚徒度过余生吧!”

不得不承认,柳善明对于**的感知是敏锐的,井桉最终还是拄着佩剑,朝他一瘸一拐走去。

对于角落中正在发生的阴谋,楚绥之无力感知,季茴也无心顾及。

在楚绥之的眼神示意下,季茴咬唇摒泪,低下头,感受到桃花簪被缓慢地插在了自己早就散乱的发髻上。

她抬手抚上簪子,还是在那个位置,但不知为何,比起第一次总觉得冰冷了许多。

“很好看。”从方才到现在,楚绥之一直是笑着的。

其实他浑身疼,嘴角的这么一点弧度就似乎用尽了他的所有气力。

但他全都想起来了,这是这段时日以来最令他开怀的事了。

“你瘦了,高了......”

楚绥之还能说话,按理说是件好事,但季茴没来由的心慌,她用手指抵住楚绥之未尽的言语,哽咽道:“别说话了,我去找言墨来......”

楚绥之抓着她的手倔强地不放开,微微摇头,是让她放弃的意思。

“我还会长得更高的,很快就可以到你的鼻子,到你的眼睛,你要是想看,就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井桉朝二人袭去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绥之已是强弩之末,他该做的就是直捣灵泉,带着剩下的手下遁走。

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楚绥之身上的光环他有多渴望,似乎只有杀了他,才能让自己因自卑和苦闷躁动不已的心安定片刻。

不远处,柳善明早已了无气息,魂魄也消失在茫茫天地间,但双瞳仍睁着,彷佛是在替主人看,看是否一切会如他所愿。

楚绥之眼见井桉来势汹汹,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将季茴推开。

但季茴并没有放开手,反而将他拥得更紧,他慌乱中对上了季茴的眼神,有在大景宫中初见时的坚定,以往每次看向自己的欢欣,还有她独有的愈加强大的温柔的力量。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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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来修仙天才搞恋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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