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吻

三月后,几辆异域风格的马车从长安街疾驰而过,在专事接待外来使臣的四方馆门口停下,车前几匹毛色鲜亮的高头大马趾高气昂地扬蹄甩尾,好不神气。

对着前来拉马的驿馆小厮,它们不屑一顾,难以掌控,小厮骂不得打不得,费老大劲才生拉硬拽地把它们请走。这滑稽的一幕落入不少人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唏嘘不已。

“听说了么,后夏派使臣来,是求娶公主的。”

“公主?大公主早就成婚,七公主才五岁,难道他们还想求娶昭阳公主不成?!”

“你小点儿声,他们啊就是点名要昭阳公主嫁过去。”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大景唯一的嫡公主,哪有下嫁给那些蛮子的道理!”

“今时不同往日啊,南王......唉!”

小声谈论的百姓并不知道,他们的一言一语全被另一辆停在边上的马车中人听了去。

一只莹白无瑕的素手掀开车帘一角,季茴深深看了眼四方馆门口杂乱的马蹄印,只觉得荒唐和讽刺,“走吧。”

轮毂复又缓缓转动,季茴无力地靠在马车壁上,阖上眼眸,原来,局势已经差成这样了么。

——

南王府依旧如以往一般寂静,没有人气,唯一不同的是如今一片缟素。

三月前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上,因那把匕首淬着剧毒,景南泽终究还是没救过来。

季茴知道早晚有这一天,这说明南启上神归位,历劫结束。但她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这对周围所有人,对这个国家,这个天下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陈太后一病不起,军队人心浮动,后夏还在景南泽尸骨未凉的时候以吊唁的名义向景帝传信,说是慰问,最后竟要求娶昭阳,这简直是嚣张至极的挑衅。景帝亲眼看见风雨与共的兄弟横死面前,伤心不已,却还要强撑着应对内忧外患,已是焦头烂额。

至于苏叶,则是季茴最心疼的,爱人死在自己怀里,死在二人即将修成正果的时候。从此之后天上地下的无边岁月里,没了为苏叶移植枇杷树的景南泽,只有忘却凡尘种种的高不可攀的南启上神。

院中的石桌旁,季茴和苏叶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枇杷树叶在秋风拂过时微微摇曳发出的沙沙声。

“舅母可好?咦,真是巧了,表妹也在这。”昭阳笑语盈盈地进院,熟门熟路地于她们身边坐下,一身素色衣裙,少了标志性的张扬,倒多了几分沉稳。

“我都怀疑你们俩是约好的,回回都能在我这碰上。”苏叶微笑着给她倒茶。

自从景南泽下葬之后,季茴和昭阳时不时就来看她,让苏叶不至独自伤怀,又杜绝了外人对皇家态度的揣摩。

昭阳这回又带了好酒来,忘了是哪次开始,昭阳先拿出了酒,说着“孝期不让喝酒,那还如何消愁”。另外两人本也不是寻常女子,自然没有意见,一来二去,每次三人聚首便都少不了以杜康忘忧。

酒过三巡,季茴和昭阳早已醉眼朦胧,季茴想起今天在四方馆门口听到的风言风语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没想到昭阳先提起了这茬。

“我今日去找过父皇了,不就是后夏么,我嫁过去便是。”

昭阳脸上两片飞霞,一手托着腮,脑袋在手掌上一点一点,一手高高举起酒壶给自己斟着,眯着眼紧紧盯着晶莹剔透的液柱。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另外二人都心波震荡。

看出昭阳虽还是笑着,但笑意不经眼底,季茴想了许久,最后却只能干巴巴地说:“舅舅不是一直没同意么?表姐你......为何要......”

“在后夏发来求婚诏书的时候,父皇没同意,于是他们便派了使臣来求娶。你说,这次要是父皇再不同意,下次来的是不是就成他们的军队了?”昭阳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扬起天鹅般的修长脖颈又饮下一杯玉液。

她还想再去倒一杯,被苏叶柔柔地摁住执着酒壶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似鼓励,又似安抚,“你小舅舅在天有灵,定会为你感到骄傲,但他不会赞同。”

“可小舅舅不在了,父皇也老了。”昭阳颓然地伏在冰凉的石桌上,声音含含糊糊,但还是清清楚楚地一字一句敲进了她们的心里。

“我最怕小舅舅了,因为他见着我就会训我,说我食天下之奉养,要有个公主的样子。如今我还是没个公主的样子,但是能换来两国晚一点开战,也算是个合格的公主了吧......”

说着说着,昭阳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去了。

苏叶给她小心翼翼地披上毯子后,走向垂眸欲泣的季茴,轻轻按在她细削的肩上,手心隔着薄薄的衣物给了她温暖和安慰。

“苏姐姐,她怎么......”季茴想不通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但苏叶似早就料到了,朝她微微摇头,叹道:“阿茴,没有人可以逃避自己的使命。”

“没有人可以......逃避......使命。”季茴心下大骇,讷讷地重复着这句话,像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苏叶看出了她心里有事,但并没打算插手,她相信季茴能做得很好。

“阿茴,我也该走了。”

季茴猛然抬头,紧紧抓住苏叶的手,只觉得她在如水月华下浅笑嫣然,裙裾翻飞,真如同下一秒就要飞天离去的嫦娥仙子。

“怎么那么快......”刚问出口,她就瞬时哑然,苏叶是为了景南泽下凡的,而今他都不在了。

苏叶蹲下来,看着季茴朦胧的泪眼,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揩去长睫上要落不落的泪珠,语气轻松,但出口的话却甚是苦涩:“哭什么,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再说了,这本就是一场梦,我也该醒了。”

说着她又自嘲笑笑:“我也是不久前才想通,我原就是来帮他历这一场情劫的。那日我救不了他,因为他劫数已到,该是回归神位的时候了。”

接着又故作轻松,“现下他在天上好好地做着上神,我若还在这傻傻地给他守寡岂不是太亏了。”

翌日,南王妃在南王百日祭时自缢,随南王而去的消息震惊了全京都城。季茴在房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脑中还回荡着苏叶对她说的另一句话——

“这些日子,我时而遗憾,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但我更多的竟然是庆幸,他不是真正的景南泽,他没有真的死去,我们也并不是真的眷侣。因为半路留下的未亡人,实在是苦。所以我宁愿早点结束这一场梦。”

——

城外的十里亭,一匹骏马从城内疾驰而来,所到之处扬起一片尘土,马背上的清隽郎君白衣翩迁,但他一见到亭内安安静静坐着的粉衣少女便“驭”的一声翻身下马,动作如行云流水。

这段日子季茴一直在全程帮着操办苏叶的丧仪,楚绥之也忙于飘渺山下达的诸多任务,所以二人也好几日未见了。

今日季茴又特意盛装打扮了一回,用脂粉盖住了青黑的眼周,一抬眼便朝楚绥之绽放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笑容,一双含情双眸脉脉不语,欲语还休。

楚绥之情难自抑,把将将站起的季茴揽入怀中,眉头刚舒展开却又皱起了几分,她瘦了,应是这段时日伤心操劳所致。

昨日楚绥之向她传信,北方近期屡有异象,他需要去一段时间,让季茴不用来送他,但季茴还是来了。

原本楚绥之是不想让季茴太累,可如今才知道,他是怕见了季茴自己就走不了了。

感受到季茴抓着自己腰际衣衫的小手收紧,怀中的身子似乎在抖,如微颤的琴弦,被拼命压抑的呜咽便是那琴声,他慌了神,忙和季茴分开,果然,她又咬着唇在无声流泪。

楚绥之只觉得这点滴泪水如熔岩般把自己的心烫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手忙脚乱地扶着季茴坐下,躬身与她平视,一手为她擦泪,感受到她的睫毛在他手指上一刷一刷的,一手轻抚被她的贝齿咬出牙印的樱唇,仓皇又无奈地哄道:

“别哭了,我不去了,留下来陪你可好?”

季茴只低着头不说话,楚绥之以为她不信,急忙补充:“真的,我这就......”

他本想在袖中寻出玉简跟师门传信,谁知刚低下头,便被季茴双臂拢上来全住了脖颈。他大惊抬头,却陷进了小姑娘湿漉漉红彤彤却透着无限爱意和坚定的眼神。

季茴将楚绥之本就与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拉下来,将自己的双唇印上了他的,随后又羞涩地闭上了眼睛,彷佛这个主动索吻的女子并不是她自己。

楚绥之愣住了,随即双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呆呆看着季茴颤颤巍巍的长睫,上面还挂着残泪,鼻尖全是属于季茴的馨香气息。

感受到唇上的柔软触感似要离他而去,他又追上前去,抱住季茴,无师自通地加深了这个突然但期待已久的吻。

待二人分开,俱是气喘吁吁,脸颊通红,他看着季茴水润透亮的双唇,回忆起方才香甜的滋味,喉结微动。可又发现季茴的口脂都被他弄没了大半,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看她。

季茴也不敢看他,只放下圈着楚绥之的手,置于膝上死死抓住自己的裙摆,低声说出了让他如遭雷击的一句话——

“楚绥之,我们分手吧。”

楚绥之:茴茴亲我了!什么!分手?肯定是我听错了!

绥之啊,咳咳,那个......分手吻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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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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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来修仙天才搞恋综
连载中碎碎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