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力排众议

朝臣们都全然不知情,来到朝堂,才发现在龙椅后,设了一层薄薄的帘幕,而帘幕后方,放置了一把金丝楠木的太师椅。

当群臣朝拜、陈济落座龙椅时,桃叶也就坐在了帘幕后的椅子上。

虽隔着帘幕,看得不甚清楚,大臣们也约莫感觉得出坐在后面的人是谁,只是事出突然,让人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济对于皇后的到来只字不提,就惯常地讲起了待处置的政务:“今日,朕有两件事要宣布。第一件,是关于中书令陈错在科举中舞弊一案,其罪虽不可恕,但念及他为科举之事操劳也极多,可从轻发落,即日迁为雍州刺史,众爱卿可有异议?”

刚听见「从轻发落」四个字时,陈亮原有些欣喜之色,后来听到宣判结果,脸上又凄然起来,却不敢轻易质疑,只给了吏部左尚书何阳一个眼色。

何阳便于群臣中出列,拜问:“启禀皇上,雍州在前朝已是个侨州,不过借梁州之地安顿侨民而已,并无寸土,有必要再设「雍州刺史」一职吗?”

“爱卿有所不知,自朕即位以来,梁州刺史从未上表恭贺过,连汇报民情的奏疏都没有过一封,就好像梁州不归朕管辖一样。既然雍州遗民是借梁州之地安家,那就让雍州刺史也借梁州刺史的府衙办公,其中道理……你可明白?”

陈济抖动着眉毛,笑容中饶有暗示。

何阳很快读懂了这个暗示:“皇上是想让雍州刺史监督梁州刺史、甚至取代梁州刺史?”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陈济随意地弹动着手指,笑意盈盈。

何阳默默归队,对着陈亮微微摇头,示意着此事大约无望改变。

陈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缓缓举起笏板,艰难地开了口:“皇上……犬子愚笨,只怕会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陈济淡淡一笑,恍若漫不经心地问:“叔父是舍不得他跑去那么远吧?”

“臣不敢……能为皇上效劳,无论远近,都是犬子的福气……”陈亮低着头,回答得是那么勉强。

陈济似乎很体谅陈亮的心情,温和地劝解起来:“叔父见谅,并非朕有意分离你们父子。可梁州,地广、山多,又与魏国相邻,让朕最不放心。

令郎可一点都不愚笨,朕相信他的能力,不会辜负朕的期望。只要他能够稳住梁州的地方官,朕一定会替他照顾好他在京中的家眷。”

桃叶在后面静静听着,觉得这俨然是一种威胁,是对陈错的一种鞭策。

她不禁猜想,万一陈错没能「稳住」梁州,难道陈济就「照顾」不好陈错的家眷了?

陈亮虽不情愿,却已经找不出推辞的理由。

陈济随即公开了另一决定,是承接着前边的话的,“请转告令郎,朕会把他的儿子接到宫中抚养,让他可以安心去梁州,好好办事。”

陈亮瞬间呆住了,显然他刚才丝毫没有察觉陈济那番言辞中所暗示的威胁。

“皇上要抚养老臣的孙子?”陈亮看起来很糊涂,就好似陈济的决定是难以理解、难以置信的。

丹墀之上,陈济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他对于陈亮这种反应真是感到头疼。

下方,陈秘见状,便笑着向陈亮道贺:“恭喜左丞相,贺喜左丞相,这可是本朝的头一等殊荣,实在可喜可贺。”

陈亮回头看了陈秘一眼,更不安了,忙朝前躬身拜道:“皇上,老臣……老臣和犬子都担不起这等殊荣啊!”

陈济正要开口,却被帘幕之后的桃叶抢了先:“左丞相何必推脱?本宫膝下无子,愿亲自教养令孙,这可是连皇上亲生的大皇子都求而不得的呢,左丞相还有什么不满吗?”

陈济愣怔着微微回头,他之前打算将陈错之子接到宫里,但并没有想过交给桃叶抚养,可现在桃叶这样当着众臣的面开口了,他似乎也是没有理由反驳的。

“臣……臣不敢……”陈亮神色慌张,绞尽脑汁想着理由:“只怕臣的孙子太小,会累坏了娘娘……”

桃叶笑着应声道:“左丞相多虑了,正所谓「能者多劳」,除非是左丞相信不过本宫,若是信得过,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累?”

陈亮实在没了主意,只得强颜欢喜:“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厚爱……”

立于一旁的陈冲,侧目看着陈亮这副笑比哭都难受的模样,忍不住发了言:“敢问皇上,皇后娘娘今日为何会坐在这朝堂之上?莫不然只是为了收个养子吗?”

陈济一听见这种形似质问的语气,就一肚子不痛快:“定王这么问,是觉得皇后不该出现在这儿了?”

陈冲振振有词地说:“前朝虽也偶有后宫临朝者,但原因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新君过于年幼,尚不能独立处理朝政,不得不暂且辅佐,待其成年后亲政;

另一种是君王年事已高、或身体孱弱,体力不足以临朝,故而使近身之人传话朝堂,代为处置政务;臣不知,现今皇上正值壮年,为何要让皇后来听政?”

“因为,朕想让皇后来。”陈济十分任性,一句话就堵死了各种可能性的质疑,并附上了豪横的反问:“难道朕要做什么,还得经过定王批准吗?”

陈冲目瞪口呆,瞬时愣住了。

众臣听着,都不能不惊愕,只是都相互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无语,不敢轻易开口。

陈济完全无视群臣的反应,继续进行自己的步骤:“朕今日要宣布的第二件事,就是即日起,在京官中推行轮岗制。所谓轮岗,就是各官署的官员轮流去做本部其他职位的差事。

如今新春伊始,正好起个头。各位爱卿可以与本部的同僚商议,大家换着做,一年换一次,最好每个人都能把本部所有的官职做一遍,以观成效。”

吏部右尚书陈歆谏言道:“启禀皇上,满朝的官员大多都是一级一级晋升上来的,轮岗岂不形同忽升忽降?这对于资历较深的朝廷重臣不公平,请皇上三思。”

陈济冷笑一声:“本朝建国还不足两年,他们如何能「一级一级晋升」?又能怎么个「资历较深」?”

陈歆哑口无言。

按照陈济这话的意思理解,前朝的「资历」已经不算是「资历」,前朝的「晋升」也当然算不上「晋升」了。

吏部左尚书何阳朝上恭谨一拜:“皇上即位之初,已经对前朝官制进行了全面改革,还不足两年,因何就要再次改制呢?其中用意,还请皇上明示。”

“因为朕觉得先前的改制并不完善,许多官员的职务跟前朝时也没多大差别,熟门熟路,闭着眼也能做,都快做成应付的了!”陈济的语气很重,结末时还不屑地瞟了一眼尚云。

尚云虽奉命与陈冲同领兵部,但实际上在兵部根本没有存在感,有人说是因为尚云习惯于低调,也有人说是因为陈冲太强势,但陈济都不以为然。

陈济又接着说:“所以要轮岗,去做做不那么熟的职位,提高积极性,也正好体会一下同僚的辛苦,互相增进理解。轮岗的职位多了,朕才能鉴别出哪个是真心为陈国做事的、哪个是滥竽充数的。”

“皇上所言极是。”帘幕后,又一次传出了桃叶的声音:“之前因官职空缺太多,有不少经验不足的都只管推荐上去了,其后虽无大错,却也稀有建树。须知,无功便是过,若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么陈国可能用不上那么多和尚,倒不如省了开支呢!”

朝中大臣,都不约而同看向那朦胧的帘幕。

陈冲愤懑着,干脆直接朝帘幕拜问:“臣必须先问清楚,这「轮岗制」,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吗?”

桃叶微微一笑:“是又如何?”

陈冲冷冷地说:“如果是,臣就得怀疑一下娘娘的用心了。去年科举虽选拔出了一批娘娘心仪的寒门人才,但充任到各部各司都只是最底层的官职,若论资排辈,不知他们哪年才能爬上去。

臣只怕什么「先前改制不完善」、「提高积极性」、「经验不足」都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皇后娘娘想把自己栽培的新人尽快推上去,才发明了这个职位可以忽升忽降的「轮岗制」!”

“定王未免也把本宫想象得太卑鄙了吧?”桃叶隔着珠帘,望着满脸怒气的陈冲,有些想笑又笑不出。

礼部左尚书陈伟忙出列拜道:“皇后娘娘恕罪,并非定王有心质疑娘娘,实在是这「轮岗制」听起来有些荒谬。”

“荒谬吗?”桃叶无奈地目光扫过这些大臣,只得从容地往下讲:“既如此,那本宫不得不与诸位好好说道说道了。你们都了解前朝,那么你们有仔细分析过前朝日渐衰退的原因吗?

前朝的孝宗仁政爱民、成宗高瞻远瞩,为何齐国还是一年不如一年?就是因为齐国的大臣总也讲究论资排辈,任人唯亲而非任人唯贤,看重的永远是资历而非能力!

本宫不否认,忠心的确是最重要的。但天下之大,如何能没有既忠心又贤能之人?所以本宫一腔热血办科举,选拔这样的人才,怎么就一再被你们质疑成各种各样的居心不良呢?

提出「轮岗制」的起因,只是因为中书令陈错被罢职,而两位中书侍郎资历能力相仿,把哪位提拔为中书令都对另一位不公,所以本宫才想让他们轮流任职一年,以分伯仲。

这本来是一种激励制度,所以本宫认为可以推行到各官署,以提高大家的积极性。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本宫可以在「轮岗制」之上附加几条规则。

第一,每年年初换职,调动的级别只能比原职位升一品或降一品,不可跳级变动;第二,各部的一把手职位由本部所有官员匿名投票决定,而本部其余官员的本年任职由选出的一把手决定;

因为只有本部的人最了解同僚的真实能力,但是碍于情面,不好评头论足。所以匿名投票,各位将自己认为最合格做本部一把手的人名字写下来,咱们朝堂上当众唱票,公开公正,票数最多者得之。这,叫「选举制」。

第三,每年年末述职,在京的官员也应书面述职,将自己本年的功绩写成一本奏折呈上来,各部各司中,公认绩效最差的一位将被罢职。这,叫「末位淘汰制」。

第四,是关于俸禄。本宫把俸禄分为两部分,基本俸禄和岗位津贴。诸位现有俸禄的八成将被划定为基本俸禄,基本俸禄与人绑定,与职位无关,并每年上涨十两银子,是对一个人任职资历的肯定;

另外两成,将被划定为岗位津贴,与诸位现在任职的职位绑定,而与何人任职无关,是为了鼓励每个人都应努力向上。如此,诸位对「轮岗制」还有异议吗?”

朝臣们相互看看,都没有要发言的意思。

桃叶便把目光锁定到那个一向爱做出头鸟的陈冲。

“娘娘讲得头头是道,哪里还留有让人反驳的余地?”陈冲口中称赞着,语气却一点也不像赞美,“既然「轮岗制」这么好,只在前朝推行岂不可惜?后宫也当轮岗,重新投票「选举」出一位皇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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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
连载中沪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