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涵是月影暗卫，哈日伊罕是普通护卫，平日里她俩共同看家护院，职务上常有交集。因此和哈日伊罕走动较为密切的，就数她们的涵姐姐了。
于是她们找到她打探消息。
“哈日伊罕？”冯霜涵正擦拭着她的长刀，“那是个好学的丫头。东灵字，西西亚字，她都曾向我讨教一二。”
霜晴和沈筠溪对视一眼，仿佛心中有了答案。
“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个事。”冯霜涵停止手中活动，凝重地望着已被腐蚀的刀刃。
看到她们好奇的目光，冯霜涵把刀伸到她们面前，道：“音乐城那刺客，他血里有毒。”
霜晴被腐烂发黑的刀刃吓得一个后退，皱眉分析道：“那人说是奉上面的指令来取我性命，想必在出发前就服下了剧毒，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复命。”
“真是太可怕了。”沈筠溪把手放在胸口，担忧地看向霜晴，“看来，你之前怀疑得没错，那个叫六月玫老师一定大有问题。”
冯霜涵听着她们的谈话，将手中的刀收起，肃声提醒道：“依我看，只怕是有人一早盯上我们，进行的有组织有目的的试探。”
“试探？”霜晴和沈筠溪异口同声道，“怎么讲？”
冯霜涵转向霜晴：“不知你是否发现，对方的实力并不强，完全不像训练有素的杀手。”
“没有，我感觉还挺强的。”霜晴小声嘟囔着，却还是被冯霜涵听个真切。
冯霜涵向她投去鄙夷的目光，懒得说是她太弱，只道：“那人应该只是个障眼法，真正目的，是针对我们之中某个人的试探。”
音乐城这场刺杀行动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如果说是试探，可针对的是谁，背后的操控者又是谁，有什么目的？一切都无从得知。
冯霜涵让她们最近多加小心，留意学校里的可疑人士。
“学校里的可疑人士，那个叫六月玫的首当其冲。”霜晴对她的怀疑越来越重，“明明是东灵人，却起个那样不伦不类的名字……和我一样，是隐藏身份用的假名也说不定。”
这新老师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
明明她那么大的名气，为何偏偏选择了和她们同样的时间来到这所学校，做一个普通的老师？而且听校长说，她是明星，平常很忙，所以不像普通老师一样坐班，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过来学校。
音乐课一周只有两节，剩下的那些时间里，根本没人知道她在哪里做些什么，有关她的一切都神神秘秘扑朔迷离，实在让霜晴摸不到头脑。
“对了，苏美奂！”霜晴突然想到这位新朋友，“她是六月玫的忠实追随者，一定对她有更多的了解。”
于是等到上学的日子，她找到苏美奂打探消息。
“玫玫很神秘，关于她的信息，公布出来的很少呢。”苏美奂听到有人对她仰慕的歌星感兴趣，立刻打起精神两眼放光，“难道你也喜欢她吗？”
“是呀，她人漂亮唱歌又好听，我只见她一次就喜欢的不行了。”霜晴也学着她的样子，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笑容。
“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要你喜欢玫玫，我们就是异母异父的亲姐妹！”苏美奂似是被她精湛的演技骗了过去，继而盛情邀请道，“过两天就是我生日了，我娘在家里为我举办生日宴，还花重金请了玫玫到场演出呢，霜晴同学可一定要过来呀。”
这叫山穷水尽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工夫。霜晴当即便答应下来，同沈筠溪一起前往冯家。
苏美奂所住的冯家大院规模宏大，布局严谨，建筑精美绝伦，透着一股大家风韵和历经风霜的沧桑。
一进门，一条大青方砖铺就的长甬道映入眼帘，将大院分为东西两个部分。
继续向前走，有道极具西洋特色的门，和四周传统东方风格的建筑融合在一起，却不显得突兀。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对西方文化也有一定爱好。
“这边，这边。”苏美奂身着华丽的粉红色小洋裙，及肩的黑发烫出了时兴的卷度，头上两条粉红缎带绑成蝴蝶结的形状，看上去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
她见到她们，笑意浮现在脸上，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俏生生道：“你们来的好早啊。”
她们确实来的太早。跟着苏美奂来到宴会厅，里面不过零星几人，都是在学校里和苏美奂比较熟络的同学，正在和冯家夫人谈笑风生。
那冯夫人身穿一袭凝夜紫色西式长裙，款式极为简约大气，浓密油亮的黑发烫成时髦的大卷，由一枚款式极其特殊的弯月状素银簪盘在脑后，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配饰。虽不作奢华打扮，却由内而外散发出超乎常人的贵重之气。
她说起话来眉目带笑，精气神格外饱满，怎么看都不像人到中年的样子。霜晴觉得这位夫人外表看起来比自己姑姑年轻太多，尤其是侧颜，笑起来慈祥和蔼，不笑的时候倒像极了某个朝夕相处的姐姐。
“娘——”苏美奂娇娇地唤着，“我带新朋友回来了。”
“快快让新朋友落座。”冯夫人说着，转过头正准备招待她们，看到霜晴面容的那一刻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是北海人吗？”她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喜悦，变得有些冰冷。
“是啊……”苏美奂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瞳孔猛地一缩。
冯夫人依旧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只是眼底没有了刚才的光彩。她优雅不失礼节地对霜晴和沈筠溪道：“不好意思啊，两位姑娘。还请随便坐，不要拘谨。”
说罢给苏美奂一个眼神，苏美奂跟着她走了出去。
到了屋外，冯夫人收敛起了待客的礼貌微笑，语气平静而深沉地，问苏美奂为何交到北海的朋友。
“对不起，娘，我忘记了……”苏美奂怯怯低下了头。
阴翳覆上冯夫人的眼眸，她抬头望着天空淡淡的月影，悲伤仿佛能从眼角溢出。
“我也不是怪你，你毕竟没有经历过北海人的肆意屠戮。”她戚戚然道，“只是我一看到那北海姑娘的脸，心里就毛毛的有些后怕。”
方才她只看霜晴一眼，便联想到十六年前领头入侵雪城的家伙。霜晴虽和他有着不同的发色和瞳色，却同样长着锐利的眼睛、锐利的鼻子和锐利的脸，这套熟悉的组合，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将她送回到那个无法逃脱的噩梦。
她想说，拜他们所赐，她可怜的月儿才只有五岁，却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中杳无音讯，让她这当娘的再也找不到了。
最终却为了让苏美奂过一个开心的生日，她选择将那些陈仇旧恨独自消化，点到为止便没有再提。
随着越来越多的宾客到来，宴会如期进行，热闹非凡。
霜晴中途如厕离席，却迷失在大院里。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院内景致。这冯家无论规模还是风格都足够气派，想必在雪城有一定的威望。
走着走着，来时的那道西洋门映入眼帘。
“呀，怎么走上了刚进门那条甬道？”霜晴迷惑了，“那我应该朝着反方向走，不然一会儿就该出大门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就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飘逸着金棕色卷发，步伐轻盈娴雅。
果然，等到她了。
“你好呀，我的小助手。”六月玫倒是毫不避讳地主动打起招呼。
“幸会，大歌星。”霜晴不打算和她绕弯子，直言正色道，“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找你说道说道。”
六月玫笑意吟吟道：“雪城著名医馆和时装店的千金邀请我，哪有不来的道理？月小姐长话短说好了，让苏小姐久等可不礼貌。”
霜晴走近她，右手紧握腰间的刀柄，小心地问：“那日音乐城，是你设计的，对不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我吗？”六月玫笑颜不改，“是来帮你的人。”
“帮我？”霜晴一下子摸不清头脑，更多的疑问浮现而出。
六月玫依旧松弛明快地笑着，一双明亮的杏眼环顾左右，而后悄声告诉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若有什么疑问，可以在明天傍晚之后，到老城厢集市附近的废弃小花园找我。”
老城厢集市附近的废弃小花园……那不就是她家院外，那个每晚有歌声传出的地方吗？
再度回到宴会厅，听着六月玫在台上倾情演唱，霜晴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她的歌声分明就和每晚在房间里听到的神秘歌声一模一样。
“原来每天在小花园里唱歌的就是她呀。”沈筠溪凑到霜晴耳边，悄悄对她说道。
“你也听出来了？”霜晴有些惊讶，看来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沈筠溪微微点头，道：“她的音色比较独特，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很好认的。”
霜晴突然回忆起先前苏美奂的话，脸色突然一变：“美奂说她好像练成了什么……人鱼的嗓音？”
人鱼，海妖……海妖就是黑化的人鱼。所以，这六月玫到底是什么来头？
献唱结束，六月玫仅停留片刻便匆匆离去。满堂宾客的热情依旧高涨，托苏美奂的福，好多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大明星，便展开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不愧是冯家，好大的排场，连国际有名的歌星都能请来。”
“冯夫人可是雪城众多家主中脱颖而出的一位，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这不，她女儿过个生日，她大手一挥请了全城百姓前来同庆。”
“听闻她老家是南疆百花谷的，巫族人，年轻时就是当地的天才，现在医术更是高明，非但不赚黑心钱，还经常为贫困百姓进行义诊，来咱这里真是造福一方了。”
“可不嘛，这冯夫人留洋归来见多识广，不仅事业有成，心肠也是极好，经常乐善布施，全城百姓都感念她的好，这冯家的名望自然就出来了。”
“可这冯家千金，为嘛不姓冯而姓苏呢？”
“据说啊，是冯夫人收养来的，不是亲生的。真正的冯家千金在十六年前的战争里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着。”
“不管怎么说，真千金没有找到，苏小姐就是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
宴会持续到很晚，大约到了二更天才结束。冯府门口堵的水泄不通，都是宾客们家里来的马车。
乌希哈乘唯一的马车出门，由萨娜徒步接她们回家。
走在路上，霜晴仍记挂着冯家夫人一开始看向她的神情，便悄悄问向沈筠溪：“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夫人好像不太喜欢我们？”
沈筠溪不以为然：“东灵人不喜欢我们，不是再正常不过？”
联想到学校同学对她们的态度，霜晴无奈地笑了笑：“也是……”
春夜的晚风凉嗖嗖的，一路上街道昏暗寂静，只有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透出点点微光。
音乐城之行后，霜晴格外谨慎。一路上时不时回头，每走一步都要把前后左右全部扫一遍，生怕再一次遭遇尾随。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夜空中好像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从她们身后一闪而过，迅速如倾落的闪电。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只觉得汗毛耸立，急忙晃动沈筠溪的手，惶惶道：“你看到了吗？天上有个黑影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