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流

沈筠溪一回头,却只看到了漆黑的夜空。

“没有啊。”她回答道。

“奇怪,刚刚明明有的……我看错了?”霜晴小声嘟囔着,看着此刻空无一物的天幕。

“小姐,别怕。”萨娜镇定道,“若是一般的小毛贼,我能应付得来。”

又向前走了几步,霜晴再次回过头,又看到那一闪而过的黑影,从一处屋顶窜入另一处屋顶。

她再次晃动沈筠溪的手,低语道:“这次真的有!”

和之前一样,沈筠溪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若是换作旁人,她可能早已经不耐烦了,却唯独对霜晴没有脾气。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她耐着性子道。

“金色的头发,煞白的皮肤,蛇一样冰冷的双眼……”尽管那黑影一直同她们保持着距离,根本看不清模样,霜晴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告诉她这就是那个黑影的真实模样。

从未有过如此灵异的感受,霜晴只觉得一阵恶寒,手心泛出冰凉细密的汗珠:“快,我们快走,回家去!”

沈筠溪一把拉住她,投以怪异的眼神。良久,才开口道:“你别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间的,特别害怕。”霜晴说着,一行清泪顺着微微挑起的眼角滑落。

她本意并不想哭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落泪。只觉得有一瞬间,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

沈筠溪见状,以为她吓哭了,遂将她揽入怀中,拉着萨娜就加快脚步往家去。

远处的巷子里,黑影从天而降。淡金色的冷调长发划过夜空,如泛着寒光的利刃般划破夜晚的宁静。

一袭黑衣也掩盖不住那身姿曼妙,每向前迈出一步,都像在水中舞动那般轻盈。

此刻这黑衣人正举起手中火器,准备跳上近处的屋顶。

“住手!”金棕色头发的女人突然出现,出言制止她。

“让开。”黑衣人语气冰冷,就像手中枪支一样毫无温度。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希望你不要……”那金棕色头发的女人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黑衣人一声冷哼打断。

“希望你不要忘了,北海先祖欠下的血债,下地狱是他们一族最好的结局!”黑衣人似是压抑了满腔愤恨,低声咆哮着。

“可前人犯的错,关她们什么事?”金棕色头发的女人并不认同这个观点,“她们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不需要承受这些的!”

“不谙世事?”薄唇轻蔑地向上扯了一下,黑衣人讥讽道,“当了几天她们的老师,真当自己是圣贤之辈了?”

那双灰绿色的眸子散发出的凛冽杀气,让六月玫不禁一瞬间颤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黑衣人紧接着向前迈出极具侵略性的一步:“看着那头恶心的红发,我忍不住想一枪了结她,让她去地狱洗刷那罪恶的灵魂!”

六月玫微卷的刘海下秀眉蹙起,一双漆黑的眼瞳迸发出一丝怒意:“你清醒一点行不行?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总要寻找新的……”

还不等她说完,冰冷的枪口已经贴上了她的太阳穴。

“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黑衣人眼中的寒意更胜之前,“在音乐城,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

乌黑杏眼眯起,六月玫浅浅笑道:“我只是趴在桌子上假装睡了一觉,都是那孩子自己解决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的人下了弱化咒!”黑衣人的怒意再也隐藏不住,“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没错,你就是不敢。”六月玫底气十足,“我是她唯一的血脉延续。你杀了我,就是亲手毁掉她留给你最珍贵的念想。”

这套说辞果然有效。黑衣人愤恨地一咂嘴,随即将枪口转向天空,一枪打了出去,在巨响与骚乱中窜上街边屋顶,隐没于漆黑的夜空。

这一夜,霜晴又做梦了。

她梦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东灵宫殿。宫殿里,有个黑头发粉衣服的小女孩怀抱桃花,还有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眉目含情地望着她。

那双眼如一汪幽潭,深邃不见底,仿佛容纳了整个世界的深情。

转天一大早,霜晴尚且酣睡在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听姑姑坐在她的床边,关切地唤着她:“小伊花——”

在北海语中,“伊花”就是“花朵”的意思。这既不是霜晴的大名,也不是她的乳名,只是懿欢长公主总喜欢这样唤她,渐渐被旁人学了去,当作表达亲昵的称呼。

霜晴却并不喜欢有人这样唤她,揉着惺忪睡眼抗议道:“别这么叫我,这称呼土得要命……”

见她醒来,乌希哈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听闻你昨晚回家路上一通胡言乱语,可把你筠溪姐姐吓的不清。告诉姑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筠溪站在一旁,担忧道:“我用法术为她做过了基础的净化,不过稳妥起见,福晋最好为她把脉诊断,看她身体是否有恙。”

比亚比拉·乌希哈,不仅是大众眼里管家有方的贤良福晋,私下里也懂些医术。她将手指按在少女纤细手腕上,细细感受脉搏的跳动。

“如何?”沈筠溪关切地问道。

“不必担心,小伊花并无大碍,只是稍微有点虚弱,想必是过于消瘦所致。”乌希哈悠然舒了一口气,“从前在山里条件艰苦,让你们受委屈了。如今到了东灵,我一定要好好给你们调养身体。”

她们来到雪城之后依旧省吃俭用,但好在临近市场,生活条件相较玉阳山里还是宽裕不少。

只是乌希哈堂堂宗室福晋,如今隐姓埋名来到异乡,也化身平民百姓家的市井大姨。不仅把家里的每一笔支出都算计个明明白白,甚至不惜每日亲自前往菜场,用不太标准的东灵话和雪城本地商贩讨价还价,哪里还有从前贵族夫人的模样。

沈筠溪担心她这样有**份,觉得这种事让萨娜她们那些下人去就可以。

乌希哈却说:“那些南蛮商贩欺负咱府上丫头不会说东灵话,每次都故意抬价,找她们多要钱。我起码会几句东灵话,还能和她们划划价。日子就得这样精打细算着,才能尽可能让你们过得好一点。”

想到这里,霜晴便觉得温馨又心酸。

“可惜您这么多年没有再嫁。若是成为您的夫婿儿女,那是真真的享福了。”她打趣着姑姑。

乌希哈只是淡然一笑,半眯着眼看向她:“小伊花做我侄女就不享福?”

“享福,享福。”霜晴乖巧地靠在姑姑身边,“我最喜欢姑姑了。”

见她这般,乌希哈也绽开慈祥的笑颜,亲昵地伸手搂住霜晴:“这孩子,多可爱啊。”

而后她笑意渐浅,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口吻:“喜欢姑姑就不要让姑姑为你担心。这次也是,上次去音乐城也是,在玉阳的时候也是,小伊花总能些惹出些祸事来,不让姑姑省心。你身体本就不好,自然应当减少出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团孩子气,由着贪玩的性子瞎胡闹。看你筠溪姐姐身子也弱,但人家知书达理、优雅柔顺,没事就待在府里安静看书写字,你可要向你筠溪姐姐好好看齐……”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话语,霜晴只好撒娇似的回复道:“以后不会了。”

内心想的却是——不会才怪。

这是懿欢公主曾教与她的宫门王府生存之道:必须要聪明,又不能表现得太聪明。

反正她年纪尚小,在头脑清醒的同时学会藏拙,表现得天真烂漫讨人欢心,便可最大程度不遵守那些束人手脚的规矩,顶多只会被当成刁蛮任性毫无心机的孩子罢了。

如此,才能保护自己在旧思想的浸染下全身而退,既能免于被其同化,又不惹人过分忌惮。

待乌希哈姑姑走后,霜晴一双挑眉微蹙,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可是,我在音乐城的经历,并没有告诉姑姑啊。”她看向沈筠溪,“事后我只说与了你听。”

“那日涵姐姐陪你一同前去,许是她对福晋提起过那次经历。”沈筠溪语气平淡,并不以为意。

“也对。”霜晴眉头一下子散开。

可是思来想去,自打认识六月玫,离奇的事就一件接一件。

想到昨晚六月玫在冯家发出的邀约,霜晴最终决定亲自赴约,看看那知名女星到底是何方神圣。

“今晚我要去小花园会会那六月玫。”她站起身来,凛然宣布。

房间的门开着,冯霜涵恰在此刻走了进来,听到她危险的发言。

“不行。”沈筠溪和冯霜涵异口同声回绝了她,“太危险了!”

“昨晚的事,我听萨娜说了。”冯霜涵如当家长姐般面无表情地数落她们,“你们最近都消停在家,别出去作。”

灵光在霜晴那双狐狸媚眼中一闪而过,她只是笑着,给了她们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姐姐不用担心,我打算带哈日伊罕一起去。”

这个答案足够出乎意料,惊得沈筠溪瞪大了眼睛。

哈日伊罕可是在玉阳就动过陷害她们的心思,现如今又被当作串通外敌的怀疑对象,沈筠溪紧着防备她,生怕遭到暗害,因此万万不能理解,霜晴竟会想到带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去见另一个危险人物。

便上前一步,用手在霜晴眼前晃了晃,忧心地问道:“莫不是昨晚吓疯了,还没缓过劲来?你再说一遍,你想带谁?”

“带哈日伊罕啊。她本就是我们的护卫,我带着她,不是情理之中吗?”霜晴依旧笑着,“相信我,没问题的。”

她过够了这种敌明我暗没头没脑的日子,必定要办法将其从暗处拉出来。

冯霜涵看似对她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不知情,实际上心里跟明镜似的。于是故意走到庭院,佯装闲逛观景。

淡粉色的桃花覆满枝头,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为整个庭院铺上一层唯美的滤镜。

“大小姐——”正在巡逻的哈日伊罕看到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来,屈一膝向她行礼。

“免礼。”冯霜涵淡淡笑道,“你看,花落的季节多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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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出柜了吗
连载中韵律的红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