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俊介进入刑务所之后的情况,连《牛郎周刊》旗下最精锐的记者都没有打听到一点后续。
就像是有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一切都遮挡的严严实实,让人无懈可击。
而在in group内部,碍于凌波润的存在,也没有哪个人敢不把大董事的命令当回事:“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花鸟风月的胆子大了些。
他L.back给员工们开例会时,这么说道:
“……作为一个牛郎,有人开头好收尾差,有人则是开头苦收尾甜,有某个人的例子摆在那里,你们反思过什么没有?作为你们的老板,我给你们一个反思的参考方向:有的东西来钱快,但是千万碰不得;有的客人心思坏,她带给你们东西,你们绝对不要随便尝随便入口,否则追悔莫及。”
“……在水商卖业界,每天都有人成为新的话题,相反的,被现行逮捕或是归案逮捕的人,也层出不穷。你们所属的集团就有一个鲜明的例子,我说多少引以为戒的话都没用,因为有些事情你们要是不亲身经历一种‘后怕感’,根本无从事先生出警惕心。”
“……既然大董事撂下话,不让大家讨论相关话题,那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但我不想对自己的员工隐瞒什么,所以就把自己的看法都说给你们听了,后续某个人的结局如何,我想并不是客观的法律条文可以决定的,而是取决于一个机缘。要是天照大权现安排了新转机,那么就是某个人的身运、也是in group的天命。”
中西英二说:“风月代表,越往后听我就觉得你说的越沉重。”
花鸟风月应道:“是时候让你们多听点现实的东西了,并不是因为恋代表接触了绪方老师之后,我因为跟他走得近,才会去参悟一些命数。而是我希望你们知道,哪怕是牛郎行业,决定一个人成败是非的,可能真的不是法律。”
“那风月代表以为,恋代表会怎么教育员工呢?”中西英二问,“就大董事不许讨论的事件而言。”
“我不想去猜测。”花鸟风月淡淡地正了正自己的董事小徽章,“即便我能猜透,我也不想把恋代表可能会说的话复述给你们听。”
樱庭纯举手询问:“我可以说两句吗?”
花鸟风月看向他,点头说:“可以。”
樱庭纯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是这么想的:恋代表或许不会像风月代表这样——耐心细致教导我们去思懂‘某位大前辈事件’的深意,他应该会向员工们强调一种利害关系——润先生在想什么、润先生在期待什么、润先生会做什么打算。”
花鸟风月对樱庭纯清醒的头脑感到欣慰:樱庭纯所说的,正是自己所想却不能以老板的身份讲出口的。
“樱庭取缔役,那你给大家说说大董事的意思吧!”
中西英二插嘴了一句:“我懂了,在风月代表的立场,可以带员工们一起琢磨清楚‘某位大前辈事件’的影响和后劲,却不能把自己对润董事的心思的猜测言表于众。”
花鸟风月喜欢聪明的员工,就继续问他:“那你知道为什么恋代表敢说吗?”
中西英二一边冷静思考一边说:“首先,恋代表是某位大前辈被现行逮捕事件的亲历者;其次,恋代表不怕承担多说话的责任,Q.Sii的员工们也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恋代表跟大董事之间有默契,他懂得把握度。”
花鸟风月笑了,“你说的没错,恋代表和大董事之间的默契,在我之上,但我不嫉妒他。我觉得这样挺好,自己的朋友是个正直的人,不愧对上司的栽培、也不辜负员工们的憧憬。”
樱庭纯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花鸟风月身边。
“那下面就由我来代替风月代表,说出恋代表或将对Q.Sii的员工说过的话。”
场内的从业员们,包括爱斗在内,都竖起了耳朵认真听。
花鸟风月坐到了沙发上,向樱庭纯伸手示意,“说吧——”
樱庭纯就将自己代入了望月恋的角色之中,充满胆量地开了口:
“松本俊介的牛郎全盛时期时期,是依托于in group的根基才实现的,虽然后来他被开除,辗转失踪几年之后,又重返歌舞伎町、改头换面改名换姓从业于多家的店铺,但是论渊源,他跟in group就脱离不了关系。而在当中,松本俊介跟润董事的交情,就像是我跟风月代表的交情一样深。”
“大家应该知道,润董事不想这件事在集团内部发酵的原因,在于他自己不愿多做说明,说明跟解释是不同的,他不用做解释。润董事当下所想的,更多的是集团接下来的发展,像是:夏日祭、半年度表彰会。我希望大家朝着润董事期待的方向去努力:能够冲刺漂亮的业绩的,就好好发挥所长;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时间点再爆发的,就不要放弃目标。”
“最后,我还要跟大家说,润董事接下来的打算,他的打算也是我的打算:仔细掂量好员工利益和店铺利益,让员工和店铺感受到in group的归属感;站在上司的视角,为员工的成长道路和店铺的发展发向,做出新的规划和展望;直营店各分店和集团综合看板的广告投放、流动宣传车的路径规划、官网及各类sns的新闻更新,都归入包装大类,让设计部、运营部和总务部之间配合好,三部门之间不能达成一致意见的事情、或是引起当事人、当事店铺不满事情,统一整理成一页纸提案上交,由董事会定夺最终结果。”
听樱庭纯说完,花鸟风月评价了一句:
“不太像恋君的表达水准,但也说得过去。”
“嗯。”樱庭纯承认,“我不是恋代表,所以完全复刻不了恋代表的说话方式和处事准则。”
“樱庭取缔役。”花鸟风月指出,“无关恋代表,你所着话的点儿,全是大董事的想法,你在乎的是大董事。”
“瞒不过风月代表。”
放下话筒后,樱庭纯坐回了原位。
花鸟风月做了会议的收尾:
“大家收获挺多的吧?学会了身为牛郎不得不掌握的技巧:揣摩别人的心思。代表们和集团头部经营者们的心思,比客人们和你们的朋友们复杂在哪里呢?我想是一点:大局观。客人们和朋友们可以专注于一个人、一件事,但是董事会的役员们,却必须从一盘棋的整体出发,一边考虑战术一边考虑每一颗棋子的使命和价值。”
“大家在没有走到集团金字塔的顶端之前,首先要清晰的,是两点:第一,将自己的牛郎人生奉献出去,让客人们感受到来店铺见你们的意义,才能跟她们建立信赖关系;第二,把自己的职业道路跟头部经营者们的利益挂钩,很多时候你们会以为:自己的升职是通过努力换来的。这想法不能说不对,只能说片面。你们用自己的潜力和爆发力去引起头部经营者们的关注,他们用好的资源助力你们的销售额更上一层楼,这不叫相互成就,而叫各取所需。”
“我希望大家都记着:牛郎这个职业,无论对谁都没有‘相互成就’可言。以上,散会。”
爱斗默默坐在沙发上,他心想:
既然风月代表说“相互成就”是错的,那么他是不是暗示我——
他已经看明白了我策划的“落水事件”,纯属是走了极端来为自己求一个“露脸看板”的契机?我在他眼里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自私、自利、且自伤也不顾的可怜角色?
我曾经觉得,牛郎的职业生涯中有许多条道路可以走,不一定要走跟自己的朋友相互较劲的险道。更何况大多数时候的分高低,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执着而已,朋友根本不屑也不在乎。
可偏偏就是心中的执念,沉重的时候会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飘忽的时候会让自己迷茫的无所适从。特别是置身于一个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也找不到一个解决办法的境遇之内的时候,自己就慌了。
慌了就乱了,反而更加明晰方向:一个要赢的方向。
我不想赢客人、不想赢董事,只想赢一之濑枫。
Club Q,Sii店内。
北泽莲店长翻开了台历的新一页,说了句“新月份到来,但愿club Q.Sii销售额节节高“之类的好意头的话,才开始做营业前的准备工作。
风间天丽捧着一大束花走进来,自身也笑颜如花。
北泽莲惊讶问他:“这是哪个客人送你的?你打算放员工休息室还是哪里?”
“不是客人送的,是我自己买的。”天丽告诉店长,“我想把这束花摆在店内的大厅里,可以吗店长?”
“天丽,你自己买花……”
北泽莲心中十分惊讶,这个浮躁的牛郎行业之中,还能心存美好和与人分享美好的白月光,已经很罕见了。
“是啊,想到能给大家和客人们带去好心情,我就买了这束花。”天丽问北泽莲,“店长,你觉得这束花好看吗?”
“好看。”北泽莲说的是实话,“符合我们店和我们店的客源层的品味。”
“那就好了。”天丽高高兴兴,王子般的脸庞掩映在花束半侧,“我去找个花瓶把花装起来,而且我已经想好把花放在哪个位置了。”
看着天丽行走的背影,会计经理在北泽莲耳边说:
“这一幕真该叫望月恋代表看见。店长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店里多了一点活色生香的东西之后,真的能让人的心情变明亮?”
北泽莲轻笑,然后绕过收银台,来到天丽可能会摆放花束的地方,亲自用随身携带的湿巾在桌面上擦了擦,说道:
“恋代表看见后,肯定会对我说:‘除了花束本身的美好,场内的灯光和音乐也要把控好,相得益彰才能应人应景。’ ”
见店长重视天丽的做法、也明白老板的心思,会计经理感慨说:
“的确如此,天丽有天丽的美好,但是让天丽把自己的美好发挥到极致的,还是包括恋代表在内的我们。”
北泽莲环视了一圈店内,确认员工们都没有“浪费时间”后,才安心地舒出一口气,说:“恋代表今晚不来店里,他去探望润董事。”
会计经理问:“在店长得知的消息里,润董事这次的‘病’是怎么回事?”
北泽莲显得很冷静,降低了说话的音量:
“诚然有超一流牛郎豪德寺景吾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为这个in group长年累月地驭航和付出,所累出来的真病。”
“豪德寺景吾倒也是真有胆子,敢直面责难润董事。”
“谁说豪德寺就不喜欢友梨花呢?她长得漂亮、演技好性格也好,而且还有成为新生代台柱女演员的希望,豪德寺看上她也不奇怪。”
“结果水上流也也不过就是事件当中的炮灰吗?”
“水上流也找豪德寺景吾喝酒是真、发表恶意书评是假;豪德寺景吾误会水上进而迁怒润董事是真,他所认为的友梨花被润董事欺骗了感情是假。说白了就是这么回事。”
“是,我明白了。”
“这事还得是靠恋代表去处理,你别看恋代表声称只做看客,其实他的心绪和他行动在背后,别人不知道而已。”
“店长,恋代表真的能够完全揣摩透润董事的意思吗?”
“怎么不能?”北泽莲勾起嘴角,“恋代表不是替润董事‘善后’一起误会事件,而是着力去寻找一个让润董事‘自我善待’的点而已。”
晚上8点,我来到凌波润家中。
落地窗半开,我和润董事坐在吧台上。
我见润董事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穿着也正式,似乎可以随时外出去参加一场会议、或是去赶赴一次邀约。
凌波润浅笑说:“想让自己变得更元气而已,所以在家也少穿休闲服。”
我看他往两只玻璃杯里倒花茶,“我反倒觉得润董事是习惯了让自己处在主动的状态,省去了出发前的许多准备时间。”
“是啊,即便是在家里,也难以有真正意义上的放松。”
凌波润把玻璃杯放到我面前,我瞬间被舒神的清香所征服。
“恋君,久而久之我越发觉得‘闲适’和‘宽裕’是年轻辈牛郎们的特权,我可以说自己过的是一种已经适应了的生活,也可以说自己是主动选择了‘井然有序’和‘未雨绸缪’去面对生活。”
“无论是哪一种,在我看来,润董事都是自己的活法的掌控者。”
“对自己掌控的多了,就成了约束。”凌波润单手握着玻璃杯的杯耳,“过于约束自己的牛郎,不会太受欢迎,所以我只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明显,只保留恰到好处的风度。”
“润董事是怎么拿捏准确的呢?”我问他,然后轻啜了一口花茶,“自我把握和他人感受,总归没有衡量的尺度。”
“那恋君又是怎么教风间天丽通过一次‘送礼事件’学会成长的?”问完,凌波润又心中有数地说,“我想:自己的审时度势、律己看人,和你的分寸有度、识己知人,是共通的。”
“club Q.Sii的推特主页上更新一条动态:天丽买了一束花摆在店里。”我把保存下来的图片拿给润董事看,“我由此见得天丽还是保持着一颗细腻干净的心,就觉得自己对‘送礼事件’的处理是正确的。”
“我从不认为恋君处事,会有误或是错失判断。”凌波润带着赞许,“包括我请病假也一样,这一周里面,恋君为集团做了什么、为我尽力了什么,我没有亲眼所见,却能从心而感。”
“润董事,我去见过小松亚茉了。”
“嗯,她怎么说?”
“她嘲笑水上流也,也嘲笑豪德寺景吾,拒绝道歉。”
“也就是说,之前美川翼、水上流也和豪德寺景吾去找她,都没有达到目的吗?”
“豪德寺景吾有没有跟她当面对质,我不知道。但是从翼君的反馈来看,豪德寺对小松亚茉的人品已经心里有底,也不会再单方面地暗恋友梨花了;水上流也证实了自己的无辜,就在艺能人事务所里跟小松亚茉大吵了一架,自称吵完之后心里特舒服,那个女人一直以来维持的正面形象也被打破了大半。”
“水上的大阪牛郎精神,在东京也有用武之地就好。虽然我不主张吵架,但是面对小松亚茉,我真心认为水上骂她骂的好。”
“毕竟小松亚茉是个连润董事都觉得棘手的女人。”
“我的确厌恶那种主观意识过强的女人,那种女人在脑子认定了一件事后,根本不会去分辨卷入事件中的人的好坏优劣,她只会保留自己的看法。她会把不符合自己的评判标准的人视为眼中钉、视为友梨花事业道路上的绊脚石,就时不时地想出办法来,试图对我除之后快。”
“行事太急或是行事太猛,虽然在短期内会起效果,但是从长远看,她也会给自己埋下祸患。没有谁会认可对工作‘尽职’到这种地步的经纪人——干涉手下艺人未越线的情感、暗伤自意识当中‘败类牛郎’、利用刚出新作品的‘当红牛郎’。”
“那后来,恋君对面小松亚茉,采取了什么对策?”
“她拒绝认错和道歉之后,我就没有再跟她耗时间了。征得其他工作人员同意后,我去准备室内见了在查看综艺节目台本的友梨花。”
“果然是恋君,知道把精力放在谁身上,才是契合我的心意、让这件事过去的关键。”
“润董事,我明白你真正在乎的人。”
“我可以容忍豪德寺景吾的一时糊涂,可以容忍水上流也遭受误会后的一通发泄,也可以容忍小松亚茉的怙恶不悛,唯独想明确……友梨花是否……”
“是否在时候知晓你的病情。”
我补全了润董事的话。
“我真的只想友梨花知道我身体不舒服就好,不求她关心、也不求她问候,我是个只能被她放在心里的男公关,我知道。”
“友梨花在乎润董事你。”
“那就好,恋君你替我确认过……就好。”
从吧台起身,准备从润董事家离开的时候,我被他叫住了。
润董事来到我面前,非常认真地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以后in group直营店大董事的位置,必须由你来接任。恋君,不是你就不行。”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
我一边回味着润董事说的那句话,一边又打开手机,翻看那张在club Q.Sii店内盛开的正好的花束的照片。
责任、担子、魄力、眼界、谋略、胆识。
和念、知行、心胸、格局、宽明、共情。
人之于花,就如同牛郎于花道看板,欲得花开一瞬之好,当有坚韧且惜客的真心;
花之于人,就如同职位更变于牛郎,起落必定伴随风浪,是瓣卷波涛迎风而上、还是瓣随潮汐起伏于沙滩,全部取决于通关的前路。
我露出一个觉悟了的笑容,自语:
“天丽,谢谢你的花束。”
“也许你不知道,正是你的花束,让当下的我解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