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虽有遗憾·但是成长

夜里十点半,club Q.Sii。

拉开店门,尽管里面音乐吵杂,我却能够听见自己的皮鞋踏过地板时所发出的“咯噔咯噔”声。

我也不想直接就向北泽莲店长过问“星川爱子还在吗”、“天丽现在在干什么”之类的、会让人误以为带有责备之意的话,就径直往大厅里走。

绕过人群,强打笑颜,跟不同席位上的客人们打了招呼之后,我直接走进了员工休息室。我特意挑了一张硬板凳坐,背靠储物柜闭目养神。

一之濑枫走进来,他叫了我一声:“恋代表。”

我庆幸他没有问我怎么了,就只是对他说:“乏了倦了而已,稍微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养养神。”

一之濑枫应了一声“是”,把从客人那里收到的高级钥匙扣礼盒锁进了自己的储物柜里,就离开了。

我知道他不忍心打扰我休息,才没有在这个时候问我:“上了花道看板的中心位置,接下来该如何趁胜追击?”

懂得察言观色的牛郎,谁都喜欢。一之濑已经学会这一点。

我原本想想给一之濑写line留言和发送line语音,最终还是因为疲惫而做了罢。无意识之中,我就在员工休息室内睡了过去。

厅内,营业后。

天丽跟爱子一起去after,动向不明。

但是照着天丽单纯清澈的性子看,多半只是跟爱子一起走夜路聊天而已,顶多找个通宵营业的酒吧或是咖啡店呆上一两个小时,不至于做出什么破天荒的事情来,比如说:去爱子的住处过夜。

神崎健人问北泽莲店长:“恋代表在员工休息室里睡着了,要叫醒他吗?”

“不用。”北泽莲说。

“健人你想啊,近来发生了多少事情?朝木总司挑起的寝颜照、网红牛郎恶意的窃听风波、松本俊介密输麻药被逮捕、爱斗有意落水、一之濑枫背负看板、铃铃花因细金手链要而不得就闹得厉害、天丽复刻干部徽章……一桩接着一桩不间断,恋代表能不心力交瘁吗?”

神崎健人露出难过的表情,低头不语。

“不过好在店里的大事小事有我扛着。”北泽莲说,“能为恋代表分担一点是一点,我责无旁贷。”

“作为恋代表的员工,我能做的就是好好集客和赚钱。”神崎健人看向员工休息室,“我一定不会辜负恋代表的期待。”

灰原优志说:“风间天丽给星川爱子送了礼物,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是啊,超级意外!”夜神光下意识地看一眼天丽和爱子坐过的席位,“天丽在大厅里给爱子送东西,而且在场的客人们竟然没有谁口出嫉妒之言,我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说什么做梦不做梦的?”北泽莲说,“员工主动向客人示好,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是好事!”夜神光顺着的店长的意思,“客人一高兴,开销就高了;客人的开销高了,我们店的group半年度总销售额的竞争力排位就强了。”

北泽莲笑了笑,没说话。

夏本让说:“天丽又不是真的喜欢爱子,他就是很纯粹地有了‘送小礼物’的行动而已,大家不要想偏了。”

灰原优志问:“可店长刚刚还说了‘示好’两个字,不是可见天丽对爱子真的存了几分好感吗?”

夏本让很明确地指出:“当然不是啊!我跟天丽说了爱子即将过生日的话,天丽提前为她送出了自己觉得合适的礼物而已。心意,不等于是爱意。”

“让部长的话,真是让我开窍了。”会员优志露出开悟的表情,“原来还有‘用心准备的礼物,可以完全不带爱意’这么一说。”

“天丽这么单纯也没办法。”夜神光耸耸肩,“旁的客人们能够理解他就好。”

夏本让说:“最重要的还是恋代表能理解他,不然‘徽章之事’可大可小,集团上层的权力者们不一定容得下。”

北泽莲说:“不管上层的权力者怎么想,天丽送礼物给爱子,无关爱情也无关看轻自己的干部徽章,就是事实。”

“是啊。”神崎健人说,“我做天丽前辈的助手有一段日子了,就知道他不会真的跟客人谈恋爱。我们店的牛郎,全员无CP。”

北泽莲点了点头。

“club Q.Sii的牛郎,大家都通透开窍的很!日本牛郎业界就需要你们这样的新鲜血液,而不是别的店铺的恋爱脑货色。”

全员齐刷刷应道:

“是店长,我们记下了!”

深夜3点20分,我从员工休息室内醒来。

走出,外面是空无一人的漆黑,只有鱼缸自提散发出幽蓝色的夜光。我并不想看见过强的白炽灯光线,就开了大厅内装饰在沙发扶手侧面的几盏琉璃灯。

拿出手机来看的时候,我没想到天丽景然发来了消息:上层经营者们为难恋代表了吗?我给他回了过去:没什么,事情过去了。

放下手机,我触及了手腕上细金手链的冰凉。

心里不自觉地有了一个想法:

送礼这种事情,不是每个牛郎都能够做到心思无垢。

天丽是其中少之又少的特例,正是因为天丽“难的”,所以他才值得被保护:不单单是我,club Q.Sii上下以及club Q.Sii的客人们,谁不是小心翼翼地珍惜他呢?

“礼物啊……”

我自语,我觉得自己也应该给集团的专属风水师绪方小百合送一份谢礼。回送她什么好呢?容我再想想吧。

我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调整好了,打开店门正要回家的瞬间,我的眼前映入了天丽的身影。

天丽独自站在电梯口边,虽然看上去还是不言而喻的帅气,但是他却稍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孤独无助,等待救援。

“你在等我吗?”我上前问天丽,“为什么不进店里来?我们店虽然在高层,但是这栋大楼的入口是敞开式的,谁都可以进出电梯。这个时间点,不见得安全。”

“我是在等恋代表,跟星川爱子吃了夜宵、散步赏夜景之后,我就过来了。”天丽忽然向我弯腰道歉,“我的迷惑行为给恋代表添了麻烦,对不起。”

我按了电梯按钮,液晶显示屏开始慢慢变化楼层数。

“我想天丽你是预计过事件的后果的,但你仍旧没有跟我打招呼,就这么做了,可见你的确是把自己所珍视的东西的复刻品送给了特别的客人。”

“花钱花时间买的名牌,送给客人之后,只能得到她们脸上的一瞬喜悦和口中的一瞬感谢,所以不想随波逐流。”天丽踏入了电梯箱里,“我希望给爱子送有意义的东西,就想到in group的干部徽章。可是她……她并不理解我的想法。”

“天丽,我从新人脱变,第一次在牛郎店获得职务;从名气渐大,第一次因为优异的卖上成绩拿到干部徽章;从店铺经营者到集团董事,第一次拿到役员徽章……也是格外看重自己的每一步足迹。”

“但是你要知道一点:星川爱子不是从你入行当牛郎开始,就一路伴随你成长直到你现役引退的客人,所以她感受不到你的成长轨迹是正常现象。”

“那恋代表,她会把送她的东西……”天丽垂眸,“仅仅只当作小玩意吗?我不要那样。”

我心中一震,没想到天丽对爱子的反应,实际上怀着这么细腻的情绪。

离开电梯,行走在歌舞伎町的街道上,四周的霓虹灯仍在不停歇地闪烁着光芒。一些通宵营业的饮食店内,仍旧可以看见身份各异的食客们。

“天丽,你记着自己在赠送对方礼物的时候,心里涌现出来的温暖感就好。”我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至于后续对方的外在反应和内心想法,就忘了吧。”

“我没法忘记。”天丽认真地说,“我第一次产生‘希望我送给她的东西,她会喜欢’的执念,不是想法也不是期盼哦,是执念,恋代表。”

“天丽,我不会对你说出‘等待’或是‘交给时间’之类的话。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很在意对方当场反应。当对方的反应没有符合预期的时候,自己无论是装作多么无所谓,心里的遗憾感都无法轻易消除。”

“我曾想过,坦白对她说:‘爱子,你要是觉得我送你的徽章无聊,就还给我吧!不要勉强自己收下。’但最终我还是说不出口,没有送出去的东西又再要回的道理,被她发现‘天丽原来很在意啊’就糟糕了。”

“通过这件事,天丽你就成长了。”

“我知道林董事和黑田社长一定看不惯我的做法,所以我不敢问也不敢听他俩对恋代表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但是从恋代表口中听到‘成长’两个字,我心中好受了许多,恋代表我向你保证,以后不再做类似的、自以为是的事情了,一定。”

“好,我相信天丽。”

一周后。

in group大阪分店店内。

神风凌代表告诉水上流也:

“超一流牛郎豪德寺景吾的大作《登顶NO.1,从豪德寺景吾开始》登上畅销榜,跟你的书《水上流也格言集》并列开卖。”

——他怎么不说:“称霸全日本牛郎业界,从自己开始呢?”

水上流也在心里骂了一句。

真正说出口的却是:“日本牛郎业界,本来就应该百花齐放。多出版几本成功学著作,把经验分享出去,让更多的后辈们走向成功,是好事啊!”

神风凌心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水上流也竟然也有这么包容无私的时候。

“说这话一点都不像你。照着你的性子,不是应该贬低他一番后,再大肆标榜自己吗?”

水上流也正气十足地说:

“牛郎能出书,凭的都是实打实的本事,我贬低豪德寺景吾干什么?我不但不贬低他,还要去邀他一起喝酒,大赞他为水商卖行业争光。”

神风凌问:“你又打算去东京?”

“不行吗?”水上流也反问,“一之濑枫的花道看板我还没有实地去见识,就凭那一点,我也不枉去一趟。”

“润董事的举措,可以说是打破in group成立至今的传统,除非一个新人牛郎特别优秀,优秀到全日本牛郎业界都对他瞩目,否则凭一之濑枫的资历,的确是不够格。”

“神风代表在多想什么呢?一之濑枫现在有了横山辽太郎的赞誉,在Tandy集团都是大红人,听说连Tandy集团的好几个头部经营者都关注了他,能叫不优秀吗?”

“我只怕是润董事对一之濑枫的肯定和包装过了头,引起了同世代的员工们的不满和嫉妒心都不知道。”

“谁敢对一之濑枫不满?一之濑可不是投机取巧、巴结凌波润巴结来的机会,而是光鲜的业绩数字和可圈可点的榜样力量摆在那里,谁敢不服?”

“可不是吗?连水上你都服气了,别人哪敢说三道四,以为润董事权力倾斜呢?”

“神风代表你说,一之濑枫上了好位置的看板之后,接下来望月恋会怎么教他步步为营?”

“这些门道,自然是每个董事都不一样,因材施教嘛。”神风凌略带某种程度上的爱莫能助,“像风间天丽那种鸡蛋壳似的牛郎,都能背负in group花道看板至今,望月恋费的心血能少吗?”

“看板上少了相马一希,樱庭纯会不会寂寞呢?”水上流也看戏似的一笑,“ ‘相生相克,才能相映相衬’,这可是一条真理。”

“樱庭纯的晋升和发展之路,是花鸟风月代表该规划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不管樱庭纯怎么憧憬润董事,他也不能跳过花鸟风月的意思,自己特立独行。”

神风凌继续说:“我就不像望月恋和花鸟风月那样,事无巨细,当员工们的管家。大阪牛郎的性格豪放,跟东京牛郎不一样,我也管不来,还不如由着你们发挥个性。”

见神风凌清醒的很,水上流也说了一句:

“大阪牛郎确实没有东京牛郎听话,神风代表你要是照搬东京董事们的那一套,就输了。”

“我怎么输的起呢?”神风凌用拇指刮着食指上的戒指,“in group的大阪分店,迟早有一天要超过club Q.Sii成为集团的NO.1店铺。”

“如愿,如愿。”

水上流也心生共鸣。

一天傍晚,出勤的路上。

风间天丽伫立歌舞伎町的花道看板前面,抬头仰望着上面的自己,也仰望着包括一之濑枫在内的其他人。

“有资格背负大型看板的牛郎,应当业绩和心态都双好才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散作往事,当下的事情就让它顺势而为,未来的事情就让它有机可期,才算做是正确的待客之道。”

天丽边走边想。

这是不是一种理想化了的情怀呢?

如果是,那么这种情怀也有好处:可以让自己的成长不受困于心。

身为牛郎要面对无数客人,没有哪位客人可以独居三个大时间轴的其中一环,那么自己也就没必要再为一次失败的“送礼事件”,而错失新的胜局。

“牛郎需要不断试错,才能破局制胜。这才是望月恋代表想要传递给我的信念。恋代表所说的‘成长’,也一定是指这个。”

天丽精神振奋地一笑,脚步变得轻松轻快,高高兴兴地出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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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关之战:歌舞伎町的男人们
连载中空气雪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