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木总司拉满了气场，交叉着双手，走到店内唱压轴曲的舞台上，拿起了并没有放电池的麦克风，大声说：
“在说望月恋代表以‘枕营业’的方式教导员工撩客赚钱之前，我还要说另外一件事。我看见望月恋进入了歌舞伎町的某家药膳料理店，就特地逮住了那里的服务员，问他望月恋在里面聊些什么话题。”
朝木总司故意停下，目光停留在cool host频道摄影师的镜头里，吊足了观众们的胃口。
“这一听可真了不得啊！望月恋竟然堂堂对神条春树和零斗小灰兔说：从客人们手里赚不到钱的牛郎就是败类。”
朝木总司把麦克风往架子上一搁，冲到镜头面前。
“这难道不是对清白营业的同行们的侮辱吗？足够证明望月恋为了赚钱，什么手段都想得出来吧？啊啊，原来club Q.Sii的牛郎们学到的，都是见不光的撩客手法和集资外道，真是可怜！“
回忆起那晚在药膳料理店的事情，我当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行踪竟被朝木总司看在眼里。
换个角度，照着in group经营阵营勾心斗角的惯例，一切是神条春树安排的也未可知。
不然店里的服务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自己“听到“的话透露给外人？除非……是有人做了同意。
吃饭期间，神条春树离开过包间几次，我推测服务员就是在那时候将朝木总司也来店吃夜宵的消息告诉了他，并且受了他的指示：
将望月恋的话，断章取义地转述给朝木总司听的。
——人心，可怕吗？不，不可怕。可怕的是事后才发现真相的自己。
——当下，后悔吗？不，不后悔。后悔除了让情绪变糟之外毫无益处。
我笑了。仰头笑了。
大家不知道我在笑什么，都默不作声地看我。
我心里想的是：
神条春树，你是黑田玲央社长派阀的家臣啊！
错的是我，我早该知道，那道你自称不收钱的小吃：三丝炸春卷，压根就不是白送给我品尝的。
既然你已经开始卷了，那么接下来，集团董事会内外，我也跟你一同卷到底：看看是谁赢谁输，谁明谁暗，谁……才是藏在in group深处的心机卷王。
我把自己的本意，告诉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的原话是：牛郎无法从常客或潜在客源中赚钱，就是失败者。但是，只会一味地固定客源对象，专从那些对象中榨取金钱的牛郎，更为可耻，可以称为：败类。”
一之濑枫说：“这下子你们就该明白了，恋代表的意思是：专门攻略某类客人的牛郎就等同于是剥削者，比赚不到钱的牛郎还可耻。”
朝木总司拍了几下手，他并不是为我的解释而喝彩，而是以此来嘲讽我的狡辩之词。
“全是逻辑不通的做作话！望月恋你该这么说：不赚钱的牛郎不配呆在我手下，赚了钱但学不会旁门左道的牛郎，更不配在我手下自称一流。”
我痛恨朝木总司那类的小人，他们不管挑起什么事端，总能有一条后路可走。不像我，只能前行而不能后看，我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断崖深渊，一步不慎，粉身碎骨。
跟小人之间较量，解决问题的突破口根本不在于口舌之劳，因为不管我如何辩解如何自证，甚至是有失分寸地与之对骂，小人都有自成一套的方式来恁的我怀气在胸。
你们会问，这样一来，对付朝木总司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答案是：不，有办法。
“我望月恋只有一张嘴，说不过员工们的五十张嘴，也说不过客人们的千百张嘴，我是否利益熏心，是否教了员工们自私作恶的赚钱方法，这个业界和这个业界的客人们自然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
“有道理。”cool host频道的负责人说，“望月恋代表不可能一一堵住客人们的口，客人们要是真被club Q.Sii的牛郎骗了钱，早就在论坛里骂开了，不可能忍气吞声至今。”
负责人又看向风间天丽，“至于担当和客人共寝、并被拍到寝颜照之事，我也认为不合理。天丽总支配人不会因小失大：枕了一个客人而失去全部客人，多得不偿失啊！所以，那张《牛郎周刊》发布出来的写真，肯定是有心人故意合成的！”
天丽不慌不乱地说：
“我跟客人本来就各睡各的，有人非要画蛇添足印证自己的鬼心思，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还刻意一个动态去澄清吗？那样做只会惹来更多的非议。”
“各睡各的什么呀？”朝木总司抓着话尾巴问，“小绵羊，旅途当中担当就要对女孩子负责，光顾着睡觉能培养什么感情？”
“谁说牛客一起旅行就只是去升温恋爱的？”天丽反问，“散心看风景、打卡特色民宿、挑选地域纪念品，也叫‘店外邀约’。你不懂吗？”
顺了天丽的话术陷阱，朝木总司自我揭了底：
“我只懂女孩子在约会过程中渴望跟担当亲近，也盼着担当的搂搂抱抱。跟她们的日常相处当中，我会选择不同的场合去满足她们。”
“要不怎么说你是三流呢？”天丽装出了自己长见识了模样，一边指着朝木总司、一边向镜头强调，“你那叫做色恋营业，是枕营业当中的一种。”
Cool host频道的负责人大彻大悟地尖叫了一声：
“原来真正跟客人们搞色恋搞枕营的牛郎是你本人啊！朝木总司。”
——这脸打的漂亮！
我用目光对风间天丽发出赞叹。
朝木总司面红耳赤，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他悻悻地站在聚光灯地下，一动不动，没有一句反驳之语。
我看着他，光影之中，他逆光似一根黑色的火柴。
“朝木总司，我一向不干涉任何一个牛郎的营业方法，是非黑白在每一个牛郎心中，他们自身知道的清楚，不必再由我去教导或是点化。至于你，你认为当下的营业模式合理，熟客们就吃你这一套，那你大可以继续使用下去。”
“你——”朝木总司终于爆发了，“你已经不是现役牛郎了，才会说出这些自以为是的话来。我不信你手下的牛郎们个个清白营业，包括你也一样，不能赚到手的笔笔都是清白钱。”
“你要查账吗？”我问他，“可惜你不懂会计门道，你只会看自己的工资单上面的数字：被客观规则扣了多少税、被x集团抽成走了几成关照费、被店铺老板下发了多少基本工资之外的赏金，以及，数字栏最下方的那个：小计数额。“
我冷酷地直视朝木总司的眼睛，哪怕是逆光，我也能看清从他的瞳孔里发出的黑色怒气。
“你听着，放眼全日本，真正清白营业、全身没有分毫黑历史的牛郎，是不存在的。你可以照着自己的好恶去捧起或者大骂任何一个同行，但是你没资格用‘强捏证据’和‘制造假新闻’的方式，去贬低我的员工和我的店铺。”
“望月恋，你是不想跟我计较？还是不敢跟我计较？”
朝木总司跑到了我面前，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扯开了衬衣的领子，露出了锁骨。
真是奇怪的动作。
包括我在内，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唯香走到我和朝木总司之间，左右各看了我们一眼之后，发出了跟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笑声。
“真是一个好大的笑话！”她看着朝木总司，“你就是一个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蠢货，蠢到还带着cool host频道的制作班底一起来。”
“是我蠢、还是这个牛郎行业已经彻底崩坏掉了，知者自知。”朝木总司孤傲如狼，“正义永远在实力雄厚的店铺经营者手中，放眼整个歌舞伎町，也就我朝木总司敢跟这类人正面较劲，不计后果。业内已经没有勇士了，有主见有骨气的牛郎统统消失殆尽了，这才是最大的笑话！”
唯香没有对朝木总司的脑回路反驳一句，也没有对他的露骨模样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面对我、并且用从未有过的轻蔑目光冷看着我。
“嗯？”我主动问她。
“呵。”她动了一下嘴唇。
我对这样的女人没有任何感觉，她似乎对自己的“观众”身份不满足，所以就走上前来，想刷一波存在感。
可惜她失败了——
朝木总司没有冲她大发脾气、更没有出手伤她。
那是因为她忘记了一点，身上流淌着狼的血液的恶霸，不屑于跟一个装作强大实则很怂的女性一般见识。
我不对她的态度做一点反应，也不跟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那是因为她对我不了解，以为仅凭刺激就能让我失去从容。接触过太多类型的女性、也经历过太多的风浪的我，早就练成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
这时候的我，已经可以完全断定：
今晚唯香的出现，的确跟朝木总司和cool host班底一行人无关，她是自己来店的，只是巧遇了后续的一列事情而已。
我有预感，在将来，唯香的不可理喻和偏激，一定会超乎我的想象。
会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躲避无用，预防无用，警告更是无用。
那么，我就做好面对这些人的准备吧！
林高志、黑田玲央、神条春树、唯香、铃铃花、香槟塔守护神/雪糕塔创造者/神乐木苍牙。
甚至……还包括那位我一直在暗中调查的前in group大红大紫的顶流牛郎：松本俊介。（或者说：月野流华。）
时间飞速走过。
另一边，位于歌舞伎町繁华地段的club nioi之中。
营业结束之后，网红牛郎三人组破天荒地没有聚在一起商讨新的搞笑视频企画，而是说起了之前的“酒瓶碎片”之事。
牛郎甲：这是对我的尊严的践踏！
牛郎乙：没错，代表你就是太好心了，之前才会同意神乐木苍牙把客人开过的、已经喝完酒的路易十三空瓶带回家里去做装饰。结果那货竟然背叛你另找新主不算，还敢把空瓶敲碎，回寄到我们店里来，简直是让你和你的贵客公主颜面扫地。
牛郎丙：现在神乐木苍牙投奔的靠山了不得了，是in group的凌波润和D 集团的七川春，咱们可是哪边都得罪不起。
牛郎乙：还有啊，小灰兔零斗也对外开设了牛郎科普的视频账号，他因为粉丝数量和播放次数上不去，把咱们往死地里恨呢！天知道他会怎么报复咱们？
牛郎甲：哼！现在in group上下是见不得行业内的其他势力出头了，我们才做出了第一阶段的成绩，他们就认为我们哗众取宠，没有存在价值。我，不会让他们遂了心意的。
牛郎乙：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牛郎甲：凌波润和七川春，我们自然是碰不起这两颗硬钉子；小灰兔背后有全日本大手牛郎集团外事部的联合支持，我们自然也是不能做以一敌百的不划算买卖。
牛郎丙：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就这么被那些势力欺负啊！虽然我们除了增强业界的集客力和带给观众更多笑点之外，并未尽一点牛郎该有责任：为客人们着想、与同店员工共进退、将赚到钱用来回报社会。
牛郎甲：你俩听着，牛郎的责任不是入行后就必须时时刻刻背负的。我们的定位是新潮和沙雕，就没必要跟那些传统派和保守派一般见识。他们的关注度低、以及表示的方式不被观众们喜欢，是他们能力不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牛郎乙：是这个道理。
牛郎甲：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club Q.Sii安装窃听器，先把“雪糕塔”的情报搞到手，再制定下一步不让神乐木苍牙好过的策略。
牛郎丙：这招不错，只要神乐木是一个败笔，那么凌波润和七川春就脸上无光，连着in group的两家神乐木见习过的店铺donuts和club Q.Sii，也一并丢脸。店铺经营者望月恋丢脸，他手下的VIP player小灰兔零斗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招妙啊，妙极了！
牛郎乙：可是安装窃听器是违法的，我们先前在花鸟风月的店铺L.back偷偷这么干了，想窃取爱斗和美和子妈妈的情报，结果不尽如意，还差点就被发现了。
牛郎甲：那是花鸟风月代表没本事，查原因查至今，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这次针对club Q.Sii，我们不能用同样的“纳米窃听”手段，而是要换成“激光窃听器”，让望月恋防不胜防，哈哈！
网红牛郎三人组的对话，徜徉在一片笑声之中。
他们的胆子大起来，什么都可以不顾，怎么会在乎法律和水商卖行业的行规呢？
接下来，他们真的就采取行动了，去地下市场购买了装备，又悄悄在club Q.Sii三百米的范围之内布置了可以接收反射的玻璃幕墙布。
一切打点妥当后，他们选择了三人交替监听的方式，分别在每天的三个时间段：营业前会议、营业中休整time、营业后会议进行“情报收集”。
他们是否得逞了呢？
那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