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月想了想,说:“我愿意等,等天丽什么时候不想当牛郎了,再跟他结婚。”
天丽认真地说:“当牛郎,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事情。”
杏月不解地问:“一辈子?”
天丽陪她坐下,“新人、干部、经营者、集团董事,集团顾问,照着这样的轨迹走完这个职业生涯。”
杏月显得很难过,“会结婚吗?”
天丽笑着说:“会啊,跟我的真爱结婚。”
杏月的眼泪夺眶而出,“真爱,是指这份工作本身吧?”
天丽温柔地帮她擦眼泪,说:“杏月小姐是我喜欢的人。”
杏月倔强地撇开了天丽的手,说:“只能说我是你喜欢的人之一吧?”
天丽双手轻按杏月的肩膀,让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杏月小姐要幸福,连着我的那一份。”
杏月说:“那你答应我,什么时候累了不想当牛郎了,就第一个想到我。在你没有结婚之前,我永远单身。”
天丽伸出手跟女孩子拉钩,说:“我答应你。”
此时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后来杏月真的成了天丽无数客人中的重要的一位。
幕墙上弹出了最后订单的下单倒计时,我才意识到已经临近了今天营业的尾声。
我走到接待台问北泽莲:“千客万来运营官怎么没来?”
北泽莲从打印机里抽出今夜每个从业员的销售额明细表,惊讶地抬头看我,说:“恋代表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
刚刚宣布完天丽拿了今晚的压轴曲、从大厅回来的会计经理东云佑也,放下那个压轴曲报幕时有仪式感的水晶皮夹子,对着上面的天丽的签名拍了个照,传去了集团总部。
这一上报流程是in group一向的传统,由各店铺的会计经理对集团的运营官负责。
北泽莲把日销售额明细表夹入文件袋做好汇总后,说:
“千客万来先生没来就没来吧,今晚零斗和天丽的表现也不见得他就满意,神崎健人就更不用说了。”
东云佑也淡定地说:“千客万来先生已经来过了。”
北泽莲那个放在鼠标上的正在打开营业日志主页的右手食指,猛地磕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问:“什么时候?”
东云佑也回答的心里有数,“零斗取缔役说,希望实佳小姐不要浪费他的时间那会儿。”
我问:“就是说,往后发生的事情千客万来先生都看见了、听见了?”
东云佑也肯地应道:“全程都看见了、听见了。”
我斟酌了一下,说:“明天下午我去一趟集团本部。”
东云佑也说:“我看千客万来先生挺赞赏零斗取缔役的态度的。”
“那就好。”北泽莲自言自语。
我想了想:“你俩说说看,实佳小姐会不会是千客万来特地安排来测试零斗的?”
东云佑也冷静地看着我,说:“就算是事实,恋代表也必须把这个事实烂在心里。”
“佑也经理还怕恋代表斗不过黑田玲央派吗?”北泽莲笑了。
“不,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东云佑也说。
我回到大厅内,看见天丽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唱压轴曲,而是拉上零斗,两人一人一句地轮流唱,让客人们“大饱眼福”。
“天使!”
有客人大声叫着,就如同正在唱歌的二人的身后长出了翅膀。
我看着屏幕上的歌词随着二人唱出,颜色由白渐渐变蓝,不快不慢、恰到好处,不由得佩服二人的默契度。
歌曲唱完,他俩同时对场内说“谢谢”,脸上挂着的笑容与喜悦,就跟今晚没遇见过什么事情一样。
我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拍得掌心发痛。
送完最后一个客人离店,我召集全员开了营业后会议。
“大家辛苦了!今晚,千客万来先生已经来过了,他看到了什么和他在想什么,明天我会一趟集团本部,探明白他的意思,回来再告知各位。”
“每天,大家都会跟各种各样的客人接触,前辈会遇见后辈的客人,后辈会遇见前辈的客人,相互接触的时候大家是怎么想的?客人心里有自己喜欢的人,除了那个人她肯定会排挤别人,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受到冷遇、或者一见到客人做出奇怪的举动就克制不住自己,进而伤害了客人。”
“哪怕客人有时候不可理喻,我也希望看到大家耐心、包容的一面,大家能够在club Q.Sii当牛郎,就够格认可自己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大家一味地顺从客人,而是要尽可能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神崎健人忽然举手,问:“恋代表,我可以打断一下吗?”
我伸手示意,“请——”
“天丽总支配人离席陪其他指名客期间,我发现杏月小姐每次听我说关于天丽的事情,都特别高兴。作为助手,跟客人聊她的担当,合适吗?”
“健人君,你有这样的工作意识,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说,“所谓助手,本来就应该协力前辈让前辈的事迹留给客人好印象。”
“那太好了。”健人说,“我就自己撕毁文件的行为向杏月小姐道歉了,她也觉得自己拿香槟泼我做得不对,现在我们是朋友。”
“我也很高兴。”天丽握着健人的手,真挚地说,“看到自己的助手跟自己的客人修复关系。”
“我希望自己以后能够更好地促进主客关系,我会更加努力!”健人说。
“有劳了哦,健人。”天丽说。
打烊后,我带零斗和天丽去神条春树的料理店吃夜宵。
先进行了预约的缘故,店内为我们留好了包间。
用热毛巾擦了手,我问:“零斗酱,你先前怎么了?跟客人不仅仅是话不投机这么简单吧?”
“我没事,恋代表不要担心。”零斗说。
我摇摇头,继续追问:“你讨厌那种不是喜欢你,而是想独占你的客人?”
零斗拿过原本立在桌子靠墙处的菜单,递给天丽,让他先点。
天丽翻开菜单,对新品“黑松露虾饺”最感兴趣,于是他在点单的数量栏写下了:三人份。
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零斗的睫毛颤了颤,他说:
“恋代表,我当然是希望客人疼我、爱我、理解我,而不是占有我。”
我轻轻地建议:“倾听客言,也是工作的必须。不是吗?”
“大概是我从小就缺少家人关爱的缘故。”零斗眼神带着失落,“当自己缺少某种东西时,就会觉得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
“实佳说了家庭环境方面的事情?”我问。
“嗯。她说网红牛郎代表对他的妹妹很好,经常互通短信和给她零用钱。”零斗双手握着茶杯,“她非要说这些我也无所谓,我不介意客人谈自己或者谈别人的家人,但是我讨厌客人每分享完一个家庭的温馨场景,就反过来问我,问我的家庭和家人。”
零斗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整体都透丝丝悲凉。
“恋代表,那些对普通人而言司空见惯的东西,于我是莫大的幸福、也是莫大的伤害。”
天丽问:“零斗取缔役,你已经多次暗示过客人不要再继续那种话题了吧?”
零斗往菜单上的“今日推荐”菜品处打了个勾,无奈地说:“很痛、真的很痛,天丽。”
天丽睁着真挚纯净的双眼,舒缓地劝慰说:“确实很痛,不过取缔役,整个Q.Sii都是你的家人,恋代表是,我也是。”
过了一阵子,第一道菜三人份的黑松露虾饺端了上来。
推门入内的,竟然是神条春树本人。
“来了!为零斗取缔役特制的无褶皱黑松露虾饺。”
神条春树笑着、如同店长一般地介绍,并让大家趁新鲜赶紧尝尝。
“不会是春树君亲手做的吧?”
见他熟练的样子,我不禁问。
“我没那么大本事。”神条春树说,“我听说恋君你要带两位拔尖的员工过来吃饭,营业后我就过‘神之食堂’来了,正好看见点单有这道点心,就跟厨房打了声招呼。”
天丽问:“为什么要做无褶皱黑松露虾饺?”
神条春树反问:“天丽不知道吗?”
天丽承认,“我不知道。”
“春树代表,谢谢你。”
零斗夹了一个虾饺,分三口吃了下去。
然后,他告诉天丽:
“小时后家里包饺子,妈妈会把饺子皮的褶皱分两种:八褶和十褶,不认真看的话是发现不了的。每当正餐有那道菜时,妈妈就会把我叫到厨房,用一副命令的口吻说:‘你只能夹十褶的,要是我发现你夹了八褶的,你就去死吧!别死在我家里,滚出外面去!’我没吃过八褶的饺子,不晓得它们跟十褶的有什么不同,唯独知道一点:妈妈没有把我当家人。”
天丽听着觉得很难过,“你妈妈真过分!”
零斗看着虾饺,外面的皮像墨汁一样漆黑,只有几粒蟹籽点缀。
但是神条春树代表的用心之处,让他很感动。
之前在海外事务部跟春树代表一起工作,来见习的新人万里东风叫过煎饺外卖。
零斗说:“小万里,你和春树代表吃吧,不要顾虑我。”
“为什么?”见习的新人问他,“取缔役是素食主义者吗?”
“不是。”零斗简要解释,“我不喜欢吃有褶皱的东西,就像有人不喜欢用带线圈的活页本一样,都是个人的原因而已。小万里不用在意。”
“没有褶皱的东西啊……”万里东风想了想,“那我给取缔役叫糯米团子吧!”
“唔,好。”零斗笑了,“我吃那个。”
神条春树认真听着二人的对话,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零斗不吃有褶皱的食物的原因,并且记在了心里。
当时,零斗是没发现自己的饮食喜好被神条春树留意了的。
加上in group内部派阀斗争的原因,零斗也不认为自己会主动去“黑田派”的家臣:神条春树经营的药膳料理店吃饭。时日稍过,他就自动忘记了旧事。
直到今日,零斗才从细节之中感受到了一阵暖意,多少改变了一些对神条春树的看法。
——餐桌上我始终面带微笑,我盼望着有一天,我能以自己的调子跟家人一起吃饭,但是曾未实现过。
这句话在零斗心里盘旋了好几圈,他没有说出口。
“我之前在面向海外的微博上发过一张烧卖的图片,是:不含香菇和叉烧的素烧买。”零斗鼓起勇气说,“我……我觉得烧买很好吃,我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我暗示自己……烧卖皮面的褶皱不存在。”
天丽问:“烧买,吃下去了吗?”
零斗谜之一笑,“带着皮完整的吃了一个,另外两个只吃了里面的糯米。”
天丽一脸关切,“取缔役没必要勉强自己哦。”
“不过,那个烧卖的动态下面有人跟我互动,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零斗说,“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我很珍惜那少数几位写留言的人。”
“网红牛郎三人组拍的糟蹋食物的视频发出来,动不动就数万数十万的播放量和几千条留言,还是在他们从不回复、从不互动的情况下……”神条春树趁机问,“观众们把网红牛郎组合捧得那么高,究竟是为什么?恋君,你怎么想?”
“也许这个时代,是一个无厘头吃香、正儿八经却不吃香的时代。”
我转了一圈手中的筷子。
“无厘头?”
神条春树不太理解这个网络词汇。
“网红牛郎三人组化妆成麦当劳叔叔的样子,说英语,外加模仿广告片段来博观众欢心。”我见怪不怪,“放眼整个in group,谁敢像他们一样那么玩?”
“那是因为集团天天向员工们强调正直营业!”神条春树带着抱怨,“员工们的个性只敢在店铺里或是私下里展现给客人看,而不敢袒露到观众面前。”
“哪怕是牛郎,也人各有志。有的人适合走搞笑疯和荧屏风,那就让他们去持续所好;有的牛郎适合走独对风和特长风,那就让他们发挥优势。春树代表没必要觉得:是集团限制了员工们的个性。”
“那恋君你明确告诉我:是维系现有的常客的钱好赚?还是拉拢潜在客源,比如说观众的钱好赚?”
“从我的角度看,女孩子的钱——其实都可赚、却不可长久去赚。”
“恋君还是一贯地爱绕弯子啊!”
“我的意思是:常客也好潜在客源也好,从她们手里赚不到钱的牛郎就是失败者。但是,比失败者更可耻的,是一味地固定客源对象,专从那写对象中榨取金钱的牛郎,我把那类牛郎定义为:败类。”
“你让我受教了。”
“哪里?春树代表客气。”
窗外,孤星如寂。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那些关于“钱”与“客”的言论,在日后竟然成了朝木总司的恶意攻击点。
一句话释题
1、逐客本质:客人的某些自我无意识的言论,让陪聊的牛郎扎心了
2、败类牛郎定义:将客人当作提款机,一味榨取,不懂报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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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逐客本质和败类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