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润一进执行部办公室的门，就听见了一阵高过一阵的训话声。看过去，竟然是本城一辉和林高志正在分别对着一个人说教。
训话声听得凌波润脑袋疼，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支撑着侧脸一手揉着太阳穴，困得连电脑都没开。
林高志板着脸，右手压着一张好像是《检讨书》的A4纸，说：
“我从来不主张暗箭伤人！你当代表取缔役不是才一两年，你是从我创办第一家店铺起就一直跟着我干的！这样的心态，跟那些三流店的杂鱼代表有什么区别？”
站着的是航希代表，所属的店铺是林高志的“版图group”的Atlantic分店。
林高志作为in group的姊妹集团“版图”的最高经营者，旗下的店铺的名字分别叫做：大西洋、太平洋、北冰洋和印度洋，特别好记。
此外，还有一家叫做V.gill的视觉系店铺。
在他的规划里，五号店、六号店……出店的时候，就按照“洲际”从南到北的顺序命名。
航希代表低着头，不甘地说：“就是因为我当代表的时间太久了，所以过了赏味期。”
林高志问：“谁对你的牛郎资历有看法吗？”
“林会长。”
航希代表没叫错。
林高志是自家“版图group”的会长，同时也是管理in group姊妹集团的总执行董事。
林高志等待着：“你说——”
航希向凌波润看了看，见他似乎是已经趴在桌子睡熟了，便对林高志说：“安藤新一上周过生日，把nuts的相乐光辉代表邀请来店里一同庆祝了。”
林高志说：“安藤新一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
航希露出难过的神情，说：“不是感谢作为当店代表的我，而是对名字发音相同的前来捧场的直营店代表表示感激和憧憬，换做林会长是我，林会长会怎么想？对那样的从业员产生恨意的种子已经埋下了吧？”
航希、光辉。
Koki，一样的发音。
林高志问：“安藤新一的表现让你觉得不舒服？”
航希说：“听安藤一声一声地叫：koki代表……我内心真的特别不爽快。我知道他不是在叫我，好像是我自己的尊严被我的员工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林高志多少理解了，说：“相乐光辉在年轻辈牛郎里面人气很高，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航希苦笑，说：“安藤新一入店后到底是谁在关照他？我以为他过完生日之后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的主页发了四张跟相乐光辉代表的合影，说‘跟尊敬又喜欢的前辈在一起度过了宝贵时光’。安藤一句都没有提及我，一句都没有……对相乐光辉这么向往，去他店里从业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丢我的脸……”
林高志摇摇头，他看得出来航希嫉妒相乐光辉。
林高志站起来拍拍航希的肩膀，说：
“那是你自己觉得丢脸，别人不过是一起分享生日的喜悦，谁会觉得你被安藤看扁了？”
航希神色凄然而刚锐地看向桌子上的检讨书，说：“所以我对小白兔下手了。”
林高志皱着眉头，问：“零斗取缔役？跟他有什么关系？”
“相乐光辉不是跟零斗取缔役特别好吗？每次开会都粘得很近。”
“你对零斗做了什么？他已经两天没出勤了，本城一辉先生都……”
“安藤新一的客人千咲兰欠店里300万，她正对怎么把钱付清发愁，我说，只要她去望月恋店里指名零斗，拿到跟他after的机会，拍几张跟他枕营业的照片，把事情闹大，那300万就一笔勾销。”
“你！”
通过伤害相乐光辉的好朋友来达到报复他的目的，航希的做法让林高志生气。
换个角度，要是相马一希耍点手段搬倒樱庭纯，林高志绝对会暗地里叫好，含糊处理。樱庭纯什么时候从分店取缔役升格为in group取缔役常务执行役员，不过是时间问题，樱庭加入执行部对林高志只有坏处没好处。
“那只小白兔不抽烟酒量差、话术也就顶多一般牛郎好一点！还从来不跟客人after，真是令人火大！”
“零斗取缔役要是有什么事，你就从in group滚出去！”
说是这么说，但是碍于创始初期就一起打拼的同伴的情分，林高志不会真的对航希代表做开除处分，他琢磨着：
——毕竟零斗是一只不多余但又少不了的白兔。
——这只白兔要是让哪个猎人捕获后给清炖了，饲主望月恋和兔族首领凌波润不但不会放过那个猎人，也不会放过猎人的头儿：也就是林高志自己。
林高志把桌面上的检讨书“叭“地一声锁进抽屉，气得额头上冒出青筋。这个动作把一旁跟某个运营高管吵得正激烈的本城一辉都吓了一跳。
“千咲兰对小白兔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她没出卖我也没要到小白兔的after。”
“你！把相乐光辉、安藤新一和千咲兰全部给我叫到执行部办公室来！”
“小白兔的上司望月恋代表要不要也一并叫来？”
“要！”
林高志吼了一声，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掌紧贴着额头。
航希试探着问：“那润董事那边……”
“他那边我会去说，你给我出去！出去！”
航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边后退一边对着手机通信录找联系人名单，直到跟美优撞了个正着，才一转身离开了。
“美优，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讲宣材设计的事情！”
林高志做出让女孩子出去的表情。
“林董事，我不是来找你的。”
美优面无表情地说。
“哦，那就是……”
林高志朝那边的办公位看去。
这时他才发现凌波润真的在办公室里睡着了，先前关抽屉的大响声都没有惊醒他，他确实是太累了。
“你别去叫醒他，难得他在休息。”
“哦。”美优应了一声。
她走到林高志跟前，把一颗巧克力放在他手里，说：
“原本我是想把三颗巧克力都给润董事的，但是看到林董事和本城先生都一副暴怒的样子，就想着你俩还是都安静下来吃点甜食的好。嗯，这颗我放林董事桌上了，林董事拿给本城先生吃吧！”
“你特地拿巧克力过来干什么？”
林高志一边拆包装纸一边问。
“我设计了润董事捧花的宣材，巧克力和百合花混扎在一起。我过来跟他确认他会不会对巧克力里的榛子过敏。”
“拍照归拍照，又不是甜食品鉴会，你多虑了！”林高志说。
不问花香而问巧克力，曾经在录节目的深夜见过美优一次的林高志，不想再提什么，他也没空追问。
但是，他觉得美优很另类，她是一个习惯于先做出“成果”，再去了解所涉及的人和事的女孩子。
美优把一颗巧克力放在凌波润的桌子上，留了一张便签，离开了。
挂了航希代表的电话后，我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已经放晴，被雨水洗涤过的树叶透露出油光的绿色。
该叫个人过来陪零斗。
风间天丽？他能照顾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夜神光？估计正在哪里跟自己的客人约会；朝比奈游？之前发动态说报了个健身班，现在正好是他锻炼的时间。
北泽莲店长？正在参加集团本部的店铺运营者大会。
店长刚刚才发了信息过来，说某个高管在本城一辉的办公室挨骂。
因为对方说了一句：“in group各店铺有压倒性的初回来店人数，是不是意味着客人转化和留存率很少？”
所以，唯独剩下一之濑枫。
“一之濑，你现在在哪里？方便吗？”我问。
“我在神条春树代表经营的饮食店里吃药膳粥，跟神龙寺凛空一起。”一之濑说。
神龙寺凛空这个人，我对他印象很深，是一个拿过往期“总执行董事赏”的人。
他入店初期的业绩排在600人中的三分之一位置，现在掌握门道之后已经稳居集团的前五十位了。再有就是他的一头红发，无不彰显着年轻人的时尚与活力。
“偶然？”我问。
“神龙寺约我去吃饭，然后我们都决定去春树代表的饮食店，反正我们没吃过。”
人的一辈子，无非是求温饱，神条春树在牛郎店之外经营饮食店是明智的选择，特别实在。
不像一些牛郎，赚到钱之后就进军美容事业或者酒吧事业，拼命靠着自己的名气来笼络人心，终究的目的不过是：不想自己淡出别人的视线。加上美容沙龙的会员卡和酒吧的水烟料，让客人成为他们的信徒，在牛郎店之外又不断为他们的事业花钱……
那些人，说是为了证明牛郎毕业后还有事情可做，其实都是漂亮话，客人们喜欢的只是这些牛郎的名气本身，而不是他的事业和跟他相关的人。
本城一辉就任in group总执行官以来，做的唯一件好事——
就是引入了退休金制度。
照他的原话说：“等到老了也不怕，in group养你们，前提是你们是给这个组织创造过可估量的价值的正社员。”
我想我真该觉得欣慰。
我是整个牛郎业界里唯一有退休金制度的in group的代表取缔役，创造过“可估量”的价值。
“一之濑，你吃完粥之后过来医院陪零斗，地址和房间号我一会发给你。”
“零斗取缔役怎么在医院？”
“大概就是一只白兔因为某个理由中了一个猎人的枪，那个猎人的头儿想在事情被兔族的首领知道之前解决掉，所以把兔子的饲主十万火急地叫了过去。”
“啊？”
我说：“饲主怕白兔一个人太寂寞，希望有人陪在他身边。”
“咦？恋代表，那个猎人是谁啊？”
“这个一之濑不用知道的太多，一会过医院来，懂了吧？”
“嗯，对了我也有一件事要跟恋代表说。”
“什么事？”
“给恋代表发信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