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风月起身出去接电话,我猜可能是他的客人打的,但是那副急匆匆的样子又不太像。
“风月代表,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客人携带假|钞!”电话那头说。
“你说什么?”花鸟风月吃惊地问,一边用手不断地敲自己的额头。
“客人携带假|钞来店里,结账的时候被检查出来了。她坐了60分钟不到就说要走,当时我就觉得蹊跷,我们店里的从业员怎么可能连90分钟都留不住客人……”
“她自己怎么说?”
“她当然是不承认。风月代表,这不是闹着玩的,客人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我看得请集团的高管也过来协力处理才行,关系到我们店铺的声誉和信誉。”
“我知道了,你再跟她做好沟通,我马上过去。”
花鸟风月从外面进来了,我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对策。
等他入座后我问道:“怎么了?”
“我店里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会计在清点账单的时候发现了400万假|钞,客人说自己是清白的,僵持不下,修也店长犹豫该怎么处理好。”花鸟风月焦急地说,“我得马上赶过去。”
“400万?”我心里惊了一声。
花鸟风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高管席位,脸上带着紧张,说:
“还要拜托润董事跟我一起去店里才行,万一真把警察叫来了可就糟了,肯定会引起别人什么奇怪的猜测和误会。”
我问:“那,那位客人的担当是谁?”
花鸟风月极不情愿地说出了三个字:“樱庭纯。”
然后,这位圆滑的L.bac经营者,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直奔向了他认为的、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凌波润大董事。
我站在花鸟风月身侧,虽然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却像是他唯一的朋友一般,对他不离不弃。
在花鸟风月强作镇定地把事情都告诉凌波润之后,我考虑到他的处境,就对凌波说:
“润董事,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对内,影响的是店铺总营收;对外,则是关乎in group的声誉和客源的质量,所以我认为还是慎重处理比较好。”
我看了花鸟风月一眼,继续说:
“当然,这事也不能完全怪风月代表,毕竟店内有许多不可知和不可控的因素,每天的客流量那么多,没法一一判断谁是痛客、谁是良客。既然事态已经发生,我们就只能先接受,再做下一步应对。”
花鸟风月感激地握住了我的手,不住地向我道谢:“恋君,谢谢你……”
凌波润吐出了“假|钞”二字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我看得出来,他是在琢磨对策,不想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水咲臣虽是管人事的,但是对涉及钱的事情,也毫不含糊,他带着对危机突临的谨慎意识,冷静说道:“这个数额的□□要是查实,客人可是犯罪啊!”
“客人若因此被逮捕,对店铺对担当也的确不利。”美川翼起身,看向凌波润,“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是得认真了解和查看了监控之后才能判断一二。”
凌波润点头,应了一声“嗯”。
这个时候,水上流也半倚在门边,带着看好戏的神色,居心叵测般地说:
“不让我也见识一下L.back是怎么抹黑集团的吗?不愧是跟Q.Sii一个德性的有名店。”
“是吧?望月恋?”水上指向我,“花鸟风月跟你可以一丘之貉啊!”
“不管你怎么说。”我应变道,“你我他都是in group的员工,只要是事关集团的声誉,那么谁都逃脱不了关系。”
我认为自己没必要多提“除非你不想干了”、“你自己结婚欺诈才是给集团丢脸”之类的废话。
——在时局之中,我望月恋绝对不会做一个添乱添是非的搅局者。
——所以面对水上流也那样“不自省、却爱看别人的笑话”的卑劣者,最没用的,就是:与之较量口舌之劳。
“让开!”
花鸟风月不客气地推了水上一下。
“哈?”
水上流也受到冲力,摇晃了几下身体,表情却是如旧。
“望月恋,他可是你的挚友,你不想去看看吗?”
说着,不等我回应,水上流也竟然拉着我一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店外。
他目的明确地烂停了一辆出租车,看样子是要追赶到事发地——店铺L.back去。
一把将我推进了车的内座,水上流也指着前方,大声对司机说:
“跟紧前面那辆,那辆车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当心是其他牛郎集团不怀好心,故意找痛客来黑in group的店。”
水上流也变得跟之前截然不同,开始“同情”in group旗下的店铺了。
“花鸟风月不像你一样到处得罪人。”
我把脸转向车窗。
“你不觉得不怕得罪人的我很帅吗?”
他靠近我,带着自满的口吻。
“看脸是有点……性格就毛毛躁躁的。”
我扭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神,冷冷地应道。
“我今天的表现够格载入in group史册了吧?”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一把靠在车后座倚上,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
我心想:“你是高兴了,巴不得把浑水搅起来。”
L.back的假|钞事件解决不好,就要载入歌舞伎町史册了。
凌波润和花鸟风月刚到,我和水上流也后脚便跟了进去。
L.back店内,音乐的声音降的很低,只有极少数的客人留在店内,观望事件发展。假|钞被统一放在验钞机边,寂寞无光。
“凌波先生。”
修也店长立刻上前打了招呼。
“修也店长辛苦了。”
凌波润朝他一点头。
爱斗像其他从业员一样站在待客厅内,围着坐席上的樱庭纯和那位携带假|钞的身材小巧、黑色长发的客人。
从业员们看见上司们“登场”,就齐刷刷地让出了一条道。
我随凌波润一起,来到厅内赤红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一块儿听L.back的修也店长再次对事件做汇报。
这些看上去,虽像是解决问题必不可少的“前奏”,可是我却觉得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修也店长的那张脸,心想:
那家伙恐怕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找警察,只是碍于“店铺声望”四个字,才强忍至今。
对那家伙而言,只要L.back今晚的营业额不出差错,“假|钞”事件怎么解决都无所谓,只要涉事的客人知错就改,去银行把真钱取出来,垫付上她的消费,那么一切恩怨都可以两清。
等到修也店长汇报完了全部,花鸟风月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边问:
“美和子妈妈怎么来了?你没跟我说。”
“我要是说我们店在美和子妈妈的眼皮地下出现了假|钞,风月代表恐怕要先惊动黑田玲央社长了。”修也店长自有道理,“妈妈桑虽然说见多识广,但是我们店不能被她小看吧?”
“话是这么说。”花鸟风月看向那位女性,“但我心里总该提前有个底啊!”
“风月代表。”修也店长叫了一声,礼貌中带着些狡诈,“有些事,没底比有底好。不信你好好瞧着,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美和子妈妈也在,真是失礼了。”
凌波润向左侧坐席的一位穿着高级和服的女性鞠躬道歉。
那位女性的头发高高盘起,后面别着一个珍珠色的扇形发饰,整个人显得优雅美丽,脸上没有一丝惊乍。
“凌波先生,这里不是你旗下的店铺的donuts,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我看见美和子妈妈带了特产过来,把L.back的从业员照顾的细致周到。”
凌波润回头看了一下店铺的接待前台,那里的橱窗的第三层的右格,确实放着高级点心。
这让第一次见到凌波润真人的爱斗很惊讶,他很佩服集团高管的敏锐洞察力。
那盒点心的包装上,有着一个独特的彩色线绳,系法和样式都是美和子妈妈所独创的,爱斗的姐姐星川爱子之前参加了不少银座高级俱乐部的面试和入店体验,就拍过美和子妈妈店里的她给男性客人们准备的谢礼的包装盒,上面系的是同款彩绳。
爱斗觉得凌波润高管颇为老练:
L.back发生了棘手的事情,面对不可忽视的银座女强人美和子妈妈的存在,由道歉到感谢,润高管用了不到10秒钟就将立场从个人转到了集团。
“美和子妈妈眼光独到,所关照的店铺和所喜欢的牛郎,肯定没有失望过,不会因为旁席的400万不明现金而扫兴的吧?”
听出了凌波润的弦外之音,美和子妈妈反问:
“凌波先生是想让我为L.back做个‘无事件’的见证人?”
“美和子妈妈的条件是?”
凌波润单刀直入问她。
“一般牛郎店发生点丑闻当然是不入我的眼,但是既然今晚我来L.back为我指名的牛郎消费了、又被我遇见这里的看板牛郎樱庭纯和他的客人发生这种事,我倒想好好看看那个女性是哪来的胆子敢在in group旗下的店铺使用假|钞。”
美和子妈妈朝凌波润一笑,笑里藏刀。
“我的条件是:如果凌波先生不给出一个漂亮的处理结果来,我就立刻报警!客人重要还是店铺声誉重要,你来决定吧!”
凌波润明白美和子话里的意思,他说:“在美和子妈妈看来现在要紧的不是人也不是店,而是那笔现金的源头。”
美和子露出一个不似之前,但看似温柔的笑容,说:“凌波先生是聪明人。”
“带假|钞入店不是犯罪,使用假|钞让店铺有收款记录才是犯罪。没错吧,美和子妈妈?”
“难怪那位‘in先生’尊敬你。”
美和子妈妈指向樱庭纯和那位女性。
另一边。
L.back的看板牛郎樱庭纯和他的指明客的坐席。
“这位客人怎么称呼?我叫水上流也,最近干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结婚欺诈!但是那家伙给我善后了。”水上指向凌波润,又复看向女孩子,“所以你不用怕,为什么伪造货币到这里行骗,统统说出来吧!”
女孩子大声说:“我叫小鸟游奈奈,我没来店里诈骗!”
“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水上煽动道:“in group职能部门的高管们个个是善后高手,之前有个海外客人对采访她的媒体说了望月恋代表的坏话,海外事务部的零斗小妖精立刻把这事给解决了,那个客人连个镜头都没在该有名的节目里出现过……你是想等警察带你走,还是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水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这个樱庭纯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你不惜犯罪来这里指名他?”
水上流也问。
接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拿起桌子上的假|钞摆弄起来。
带着对自己指名的担当的认可,奈奈说:
“纯是在凌波润董事、风间天丽总支配人之后的in group的第三张脸。”
水上忽然放下钞票半跪在地上。
他作出一副悲哀的样子,歇斯底里地嚷起来:
“真是完了!奈奈小姐为了樱庭纯取缔役做假|钞、景子小姐为了风间天丽总支配人贩卖麻药,我真不敢想以后友梨花为了凌波润大董事,会做出什么惊动歌舞伎町的事情来……”
水上流也双手掩面,几乎要悲泣起来。
花鸟风月则被气得脸色苍白。
我把水上流也从地上拉了起来,瞪了他一眼作为警告。
我明白:
他过来L.back,根本就是过来火上浇油的,绝非善意。
疯狂偏执如他,却偏偏带着“望月恋与花鸟风月是挚友,一起过去能帮的上忙”的理由——看似正当,实则别有用心。
“友梨花?”
美和子朝凌波润皱起了眉。
“她是我的友人,并非情人。”
凌波润倒是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做出了解释。
“不管是友人还是情人,你俩之间撇清关系吧!私下你俩怎么交往相处,我们可看不到!”
水上流也添油加醋起来。
“没想到水上前辈常驻大阪,对歌舞伎町的消息却一点都不马虎。”
面对润董事被水上流也中伤和揣测是非,樱庭纯没有自乱阵脚。他这般对水上流也进行冷讽,冷讽水上流也的关注点错了位。
樱庭纯问向水上流也:“不过,我可以理解为前辈是嫉妒润董事吗?”
“我有什么理由嫉妒?”水上流也失笑,“我可不乐意那些女性的疯狂行为发生在大阪牛郎身上,得不偿失。”
“都说大阪的女孩子敢爱敢恨。”樱庭纯话锋一转,“但是从前辈你先前的话看来,她们对担当深爱程度的表现、胆识,连东京的女孩子都不如。”
“事情出现在你身上,酒也开了,钱却拿不到。”水上流也直击樱庭纯的痛点,“你打算自己垫付400万把事情了结了吗?”
“我要是自行垫付,不就让我的客人坐实了犯罪吗?”
樱庭纯问。
双手握着奈奈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温柔地呵护着她。
“这要不是你跟奈奈小姐的自演,那最好。”
水上流也表现出一种“樱庭纯为了钱,连自己客人都可以利用”的口吻,像是说给全场的人听的。
他走到爱斗跟前,问了句:“你怎么想?”
爱斗低头说:“水上前辈,现在大家都在等事情作出一个交代,可以请你安静一点吗?”
美和子妈妈没说话,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通透地看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只是在心里知道:
无论是凌波润还是美和子妈妈,他俩都比我有分量。
我做不到像水上流也那般、明知天高地厚却向他俩发起挑衅;也做不到始终淡定不语,将自己置身事外。
接下来,我只能静观其变,适时而上——
讲自己认为不会错的话,做自己认为值得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