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别情失笑,拍了拍十三的肩膀,十三笑得腼腆,轻声对姬别情说:“台首,您觉得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陛下不想杀越王,到底还是会去看的。”
我不是问越王会怎样……十三欲言又止,我害怕的从来不是谋逆的越王,我怕的是这件事情会牵连到你。
十三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心魔缠身几次想跟姬别情说退出凌雪阁的祁进,不安,沉默,常常欲言又止。
姬别情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便长叹一口气道:“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哪怕陛下要找也只会找弘义君,不会找你。”
十三使劲儿摇头,在外面冷酷嗜血的他在姬别情这里似乎永远是个小孩子。
“……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姬别情摸摸十三垂下来的脑袋,难得放轻了声音。
屋外是长安难得静谧的夜空,李俶最近经常去探望李倓,若不是李系买凶之事被有心人利用,消息传到了凌雪阁来,他压根没空管到姬别情。
十三咬住牙,深吸一口气,突然握住姬别情的手对他道:“台首——弟子、我我、我……我可不可以……亲一亲您?”
姬别情惊讶的看着说出这话的十三——满头大汗,面如火燎,急切的看着姬别情,又好像根本不敢看姬别情。
姬别情甩开十三转头就走。
“系儿,还难受吗?”弘义君给李系按摩着腿,李系把头扭到另一边,就是不看弘义君。
李系觉得昨天晚上他肯定是疯了,或者是被弘义君下降头了。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让李俶的狗把李俶喊过来?
这太疯狂了。李系按住自己隆起的小腹,感受到孩子在腹中的轻踹,最后认命一样的甩开手一脑袋扎进枕头里。
他只是舍不得孩子,和这个混蛋没有丝毫关系!
只不过他们等来的并不是当今天子李俶,而是建宁王——现在是齐王李倓。
李倓看着面前无论怎么给找理由都明显是怀孕的二哥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李系示意李倓坐下,当年太原跟着自己鞍前马后的弘义君如今已经变成二哥的狗腿子不由得有些奇怪。不过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呢?谁也没想到他要是对姬别情客气点都还得喊声大嫂呢。
“你出去吧,我们兄弟有话说。”李系没有拒绝弘义君放在腰间的软枕,等弘义君将自己安排妥帖后,便让弘义君将时间留给他们兄弟二人。
弘义君微笑着点点头,向李倓行了一礼后出了门,贴心的替二人关好门。
李倓看着李系如今的样子,当真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一则是他真的不认为李系能翻起多大浪,而且李系既然这个样子肯主动约李俶来见,必然是彻底认输了。哪怕李俶亲自来看他也会这么觉得的。
二来,弘义君自太原便跟着自己,他深知弘义君几斤几两,要说李系能一个人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那倒也太小瞧弘义君了。
李系见李倓不好说话,率先开口:“你看我这幅样子很惊讶吗。”
李倓皱眉问道:“是……他……把你变成这样的?”
半年过去,李系心里的火也撒的差不多了,三兄弟毕竟有一段和父亲提心吊胆相依为命的日子,此时倒也没必要给李俶泼脏水:“不是他,但是他的凌雪阁。”
“凌雪阁?”
“那个叫十三的人,混了两种药粉给我喂了下去,你二哥我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李系自嘲笑笑。
李倓心头一跳,这凌雪阁真有如此吓人的手段折辱人?
“那二哥的意思是?”
李倓问出这句话后,李系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放我自生自灭吧。”
“你把命交在他手里?那家伙好色滥情,你跟着他,玩腻了被甩掉后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李倓说的李系也知道,不过他这样算怎么活着,给人当娈宠过活吗?他李系再想活命也不至于这么下贱。
这样的弘义君正好不是吗?他的新鲜感是有尽头的,他熬到时间后该如何便如何。
就当这份温暖是偷来的也好——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无理由无条件的爱了。兄友弟恭没有他的份儿,父慈子孝也轮不上他。本以为父皇那句“太子仁弱汝可行否”是机会,没想到是大哥给自己挖好的万丈深渊。
好像大家都在往前走,却独独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当年。
罢了……罢了。
李系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大哥一手拉着三弟,一手拽着还是太子的父王迎着风雪往前走。他走到大哥身后,想要帮他一起承担,却被一阵飓风吹倒。
明明只被吹倒了几步,可是他的父亲,大哥,三弟,哪个都没有回头去看他。
明明咫尺,却隔天堑。
最后他觉得他快要冻死在冰原上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他将冻僵的自己从冰原上救起,将他和自己的衣服脱下,两人紧紧贴在一处。
他在笑,嘴里的话却不甚好听:“行啊,挨了一个晚上居然挺过去了,得嘞,命还真大。”
李系想呸他一口,最后只能没一点出息的沉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异常情绪,小手不停乱挥,将母亲肚子顶出一个个小小的鼓包。
李倓似是觉得新奇,李系见他一副不好开口的模样,笑道:“要不要摸摸。”
那副样子,依旧是当年带着自己一起去御花园捉武惠妃养的兔子问他要不要摸一摸的二哥。
李家三兄弟是李唐皇室的异类,他们竟然真的会为觉得至高无上的权力比不过天家最难有的亲情。
李倓小心的伸出手摸了摸李系的小腹,似乎是接受了这个小侄儿。
“我该走了。”李倓道,“你,保重。”
“保重。”李倓听得出来,李系的祝福是发自真心的。
李倓走出门的那一瞬,在外面急得跟老婆生孩子一样的弘义君立马冲了进去确认李系的安危。
池清川刚要问李倓情况,却被李倓按住了,只听里面传出一阵打闹声。
“系儿你怎么样,李倓没为难你吧?”“和你没关系,做饭去,我饿了。”“呜呜呜系儿你吓死我了……”“闭嘴!”
而当天晚上,皇城的凌雪阁据点中,十三正紧紧拥住姬别情,姬别情安抚一般没有挣开十三的钳制——是的,十三抱的太紧,紧的姬别情甚至觉得他不会是想勒死自己吧。
十三见姬别情扭头就走,心里的凄惶和委屈全部冲入胸膛,竟然逼得十三落下泪来。
姬别情走到一半听见十三没有动静,侧身一看,这个被打断了手脚也一声不吭的硬气小子竟然在默默流泪。
姬别情自暴自弃的想亲了又不会少块肉,于是烦躁的扯开自己敷面的红绸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走到十三面前提起他的领子狠狠的亲了下去。
被满足到的小狼崽子怔愣了许久,仿佛反应了很久才想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狂喜之下竟然胆大包天的回抱住姬别情,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姬别情很难不想起祁进,当年还是拦江剑的祁进,每次完成任务时也会惊喜,眼睛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本来自从宫变后就跟他说过“你该习惯了”,姬别情今日本不该对十三如此放纵。
原来,真正永远也习惯不了的是他自己。
十三小心翼翼的回吻住姬别情,姬别情心说讨债鬼,慢慢闭上眼接受了十三滔天的爱意。
都说吴钩台弟子有多爱他们的台首,在姬别情看来,不过是他们迫于生存,将心中最柔软最真挚的情绪交给了自己,让他代为保存。完成任务后,到了自己面前,才是真正能放松下来的时刻。
十三忘情地吻着眼前这个总算肯给自己回应的人,直到被姬别情不耐烦的推开。
“好了,滚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姬别情今日已经给了十三太多超过他作为台首职责的东西,他若是识趣就得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十三像个傻小子一样傻笑着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往门外跑。
姬别情在屋中见红绸重新蒙好,刚推开房门便见李俶一身龙袍站在院中。
毛骨悚然不过如此。
姬别情立马跪地口称接驾来迟,罪臣万死——放过了十三却堵住了自己,李俶到底来了多久?
李俶没有理姬别情,连身都没有转过来,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对着月亮按了按太阳穴,似是不经意问道:“别情当真是招人喜欢,不知阁中的追求者,除了人尽皆知的十三,还有什么人?”
“回陛下,没有其他人了。只有这小子,怎么熬都熬不走……”
“……不愧是催雪令的传人,确实有些毅力在身上。不过别情也要记住——你是朕的人。”
“……”
“今夜便由别情侍寝罢。”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