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系睡得很沉,今夜他抵死不肯喝那碗落胎药,第一次对弘义君用了求这个字。
弘义君让温辞秋下去,自己陪着闹了一夜精疲力尽的李系躺在床上,心里有些唾弃自己见色起意上头的厉害,怎么就对这李系这么上头。
窗外一道黑影呼啸而过,看着是十三提着一个黑袋子,稳稳落在弘义君卧房窗外的桃树枝上。
“……”弘义君僵硬着扭头朝一点也不掩饰自己行踪的十三咬牙切齿道:“这要是刺杀你早死了。”
“笑死,我要是刺杀你以为你能活着看见我?”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倒是李系潜意识觉得不对,下意识往弘义君怀里躲了躲,仿佛在寻找庇护。
弘义君将李系护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对十三不满的说:“别把系儿吵醒了。”
“兄弟,差不多就行了。”十三倒是一点不惯着弘义君,白眼一翻就落了下来。他倒是没托大,这么高的树枝手上还拿着东西竟然落下来没有半点声音。
弘义君再次觉得脖子一凉,这要是真的被凌雪阁盯上了真可怕。
阮归云和阮闲舟今夜当值,见来的是十三,怔愣片刻后便将之引入会客厅。
“不必,煮壶茶送去你家主人卧室。”真是半点都不客气,阮闲舟摇摇头前去烹茶,阮归云则是依言将十三从正门带入弘义君的卧房。
李系睡得很沉,也幸好门是阮归云开的,阮归云知道李系孕期嗜睡且易醒,故而开门关门都是轻手轻脚的,没吵醒李系。
弘义君要起身,李系觉得热源要离开便将之抱住不许他走。弘义君轻轻将李系抱着自己的手挪开,又见李系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实在是不忍心吵醒他,所以直接将衣服割开,给李系盖好被子后招呼十三赶紧走。
十三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终于出了门走到会客厅后,十三总算是大笑出声。
“别笑了哥!”弘义君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挂不住,直到阮闲舟端上煮好的茶给二人倒上,弘义君又让阮闲舟做点小点心端上来,十三这才咳了两声:“君为越王甘效哀帝之典故,真是……情深不能自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三一番话给弘义君臊得连喝了三大碗热茶才压住,果然是英雄难见老街坊。
弘义君决定先发制人,于是问十三:“你包里装着什么,拿这么大个袋子盛?”
十三果然不再笑了,冷哼一声:“许灵素和薛琢玉的人头。”
宫变之后,张皇后和李侗身死,许灵素和薛琢玉被放逐。十三在宫中给死去的师兄师姐们收牌子时越收越恨,故而趁着许灵素和薛琢玉还在放逐的路上必然缓不过伤势来时向姬别情告了假,趁着许灵素还没有走到九歌祭时迅速出手将她斩首。在得到了薛琢玉的行踪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处,又立马杀掉了失去杨玉环傀儡的薛琢玉。
至于王毛仲,姬别情明确说了不许他去送死,王毛仲不是他能对付的。
十三向来听话,他可以忤逆任何人,甚至忤逆阁主,都不会忤逆台首。所以姬别情让他别去找王毛仲,他就真的不去。
就算他十三是狗,那也是姬别情的狗,是最听姬别情的话的疯狗。
“你好惨啊,喜欢谁不好喜欢姬别情。”弘义君趴在桌子上听完十三这几天的故事后不禁道。
十三倒是无所谓:“怎么了,凌雪阁弟子喜欢台首不是天经地义吗?”
“你不是也喜欢过台首吗?”
被发现了。弘义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弘义君又笑道:“我跟你们的喜欢可不一样,你们喜欢姬别情,也想让更多的人喜欢他。我不同,谁敢喜欢上李系,我说不定会宰了他。”
十三拿起杯子点点头:“然后把他大卸八块。”
弘义君举杯半停在空中:“最后丢出去喂狗。”
十三和弘义君碰了一杯,二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过几天你进宫去面圣吧。”十三状似无意说道。
弘义君一怔,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不是说好把人交给我了不再管他死活吗?”
十三见弘义君还敢叫嚷,一把把他头给拍了下来:“你好意思说,当初你怎么跟我保证的,只是要个好看的玩具,我才同台首报告的。我问你,现在还是如此吗?”
弘义君定定的看着十三,直到阮归云敲开房门,送了两碟透花糍上来。
这透花糍是宫里的味道。李系刚来弘义君家时吃不惯粗茶淡饭,又怀着孕,弘义君舍不得李系这张脸日渐消瘦,便问李系有什么想吃的。李系睡得迷迷糊糊间说了一声甜的,弘义君便寻了这样一道宫廷御点做给李系吃。
莫说李系是个傻子,他为越王时自是烈火烹油,谁的奉承吹捧都是应当。但当李系如今一朝跌入泥沼,还愿意这么不辞辛劳只为看他舒眉展颜,谁人能不沦陷?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弘义君不该将自己也搭进去。
弘义君深吸一口气,拧眉似是挣扎良久,道:“陛下还欠我一个赏赐。”
“总得确认是送人情还是找麻烦。”十三也是一步不退,二人此刻各有立场,只是十三的立场压得弘义君喘不过气来。
弘义君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发生就能不发生的,不然马嵬驿那个无辜的霍家女孩儿不会跟蝴蝶一同飞走。十三也没有说错,如果很多事情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不会二十多年无颜面对龙俊华。
李系还活着一事一旦被人挖出,别说十三他自己活不了,弘义君、弘义君的师门,还有帮十三作保的姬别情都会因为这事被牵连。
他们甚至根本不需要知道李系是不是真的活着。
但有凡事牵连了姬别情,都算是碰到十三的底限了。
之前李系买凶之事的确是谁都没想到的最差的一步错棋,生生把所有人逼到绝路上去。
十三紧紧盯着弘义君,想从他眼中再看出一丝戏谑,一分厌倦,甚至只是一点无语。可是弘义君只是始终拧眉坐在那里,十三的心情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嘿,圣人总不会不顾念从龙之功的。闲舟,我过几天进宫去面圣,你们几人照顾好殿下,别让他知道我——”
“不如让李俶亲自过来,看看我还有什么本钱给他添麻烦。”十三和弘义君一齐朝门外看去,只见李系散着头发,披着弘义君的披风,就这么逆着月色站在门口,哪怕穿着并不昂贵的衣服,通身全是天家子弟才有的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