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昱的业绩确实不错。
严靖之颇为意外，大概看了材料后盯着葛思睿问了半天，从技术细节到营业模式再到业务收入构成，直问得葛思睿额头上沁出细细的一层汗水。虽说给了AB轮投资，面对葛思睿，严靖之的态度却不像个好脾气的白骑士，更像是个苛刻的老巫婆，一点情面都不留。
“目前这个情况，我建议你不要着急IPO。”严靖之拷问对方半小时后给了结论：“你们现在的技术还不足够成熟，把自动驾驶系统再打磨半年会更好一些——是钱不够用吗？”
葛思睿回：“睿昱目前和6家厂商都签了独家合同，现金流很充足。”
“那就行，没事儿的话回去吧。”
严靖之将文件夹轻轻往桌子上一扔，空气里传来“啪”的一声：“未来可期，加油干啊。”
这不对。
狗奴才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余朗这个感觉不止余朗有，柳菀也有。
投的公司发展好，严靖之并没有柳菀想象中高兴，反而越看睿昱越不顺眼的样子。柳菀没来得及细问，林闻达来了。
“听说总部最近有事儿啊。”林闻达瞥见柳菀：“哟，女侠。”
柳菀：=皿=
原本以为林闻达要提一下傅家的事，没想到他似乎忘了一样，坐下来就直接听树人的汇报，还跟严靖之认真讨论了一下明年的投资方向。
这次，林闻达是有准备的，提了一嘴睿昱。
“那个公司搞AI自动驾驶的，这个风口满强劲的，要不要追一笔。”林闻达指指柳菀：“我记得是你当初先投的，看得很准啊。目前几个冒尖的公司里，睿昱是拔尖的——你也是慧眼识英雄了。我问了朋友，都说搞不好这个也能很快上市。”
“能上市也说明不了什么，不靠烧钱活下去才算有真本事。”
严靖之淡淡的：“目前封测和试点的结果与人驾相比没有显著优势，尤其是反应速度上。我自己也在网上搜过，中部的试点被人一边倒地骂‘苕’。除此之外，自动驾驶对路况依赖性太强，只适合主城区的宽敞马路，换成窄道剐蹭风险急剧上升。”
“你这——你对学生创业不都是挺宽容的吗？怎么这次标准拔上去了？”
林闻达也好奇：“你觉得有好的地方吗？”
“……”
严靖之想了半天，勉为其难地提了一点：“可能对于驾驶员保护上，它做得比较不错。”
余朗明白了。
严靖之并不喜欢睿昱。
投资八成是因为柳菀最开始投了钱。
树人的汇报占了一上午的时间，中途休息时，奶茶外卖如约而至。严靖之本来就烦，看到柳菀小仓鼠一样吸溜吸溜，又觉得她可爱又想找她麻烦，谁知柳菀变出了另外两杯，给严靖之和林闻达各一杯。
“外面还有，我给所有人都点了。”柳菀说：“半糖无糖果茶奶茶都有，大家自取。”
小柳董请客，严靖之默许，大家就都放开了喝。
林闻达要了个半糖的，看严靖之拿着无糖的，皱眉：“你不觉得苦得慌吗？”
“那是你糖喝多了，舌头都坏了。”严靖之说：“你平时也不爱动弹，又爱吃高盐高糖的，小心体检指标教你做人。”
“闭嘴吧，我就不爱听你说话。”
林闻达烦死严靖之这个自律样：“你这话说得跟我们家老爷子一样，莫名其妙高我一个辈分——你这个样讨人厌的知道吧，是不是小柳？”
没等柳菀回，林闻达又自问自答了：“人家小柳不好意思说你，我可好意思。”
由于打开了体检这个话头，大家都纷纷说起了自己的小问题。树人的高层都是3、4开头的，或多或少零件都要开始保养了。严靖之听得非常认可，一抬眼发现柳菀叼着吸管，看着很莫名的样子。
“小柳董才毕业，身体好着呢。”树人的负责人说：“不像我，现在熬个夜第二天跟僵尸一样，哪儿哪儿都痛。”
对啊，柳菀才刚大学毕业。
严靖之心里又是一沉。
“听我们这帮老头抱怨是不是还挺烦的。”林闻达问柳菀：“我听说楼二最近跟你聊得不错？你们岁数相近，多交流交流。他们家以后主要就要向内地靠拢，你带带他，反正不会有坏处。”
柳菀乖乖地点头：“嗯嗯。”
“她还带别人？自己都还什么都不是。”
严靖之话音刚落，看到柳菀笑容一瞬间收起，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周围人纷纷解围，说严靖之高标准，夸赞柳菀也算投资经验丰富，年少有为云云。
至于柳菀，她闷不吭声，继续咬着吸管，喝她的奶茶。
得罪柳菀的后果显然不能提现在当下。
严靖之后半场都有点提心吊胆，中午想让柳菀陪着一起吃个午饭，找补找补，一个没注意人已经溜走。周自成和白晓如今签约不久便小有成就，嚷嚷着要请柳菀吃饭，柳菀没拒绝，顺便又叫上了宋菘。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综艺想去，是选模特的。”
白晓完全把请客当成汇报，充分展示自己的投资回报率：“这次如果能选上的话，或许我可以往演艺圈走了。但我的经纪人似乎……想让我去演短剧。”
“那就去演短剧啊，”宋菘替柳菀回了：“现在短剧的流量有多高你也应该清楚，演了短剧后有了知名度和粉丝，没准你都能上个演技综艺——那时候你才算真正有选择权。”
白晓看看柳菀，见她没出声，才点点头：“也对。”
“这人心思有点大。”
宋菘回家路上对柳菀说：“刚刚在明里暗里想让你给他撑腰，反制经纪人呢。”
“随便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柳菀说。
“你情绪不大好？”宋菘看出来了：“说说？”
柳菀于是把严靖之那句评价说出来了，说完又觉得自己矫情，干脆泄了气，往后一靠。
“我其实今天也不想跟白晓周自成出来吃饭的，但我听了之后就觉得这饭得吃。”柳菀吐槽：“但其实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他一点不把他们俩放在眼里，还娶了一个亲切的昵称称呼他们。”
宋菘：“昂？”
“擦边双子星。”柳菀说：“他重温《潜伏》时看博物馆双子星来的灵感。”
宋菘：“噗——哈哈哈哈哈！”
车厢内是宋菘放肆的笑声，柳菀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哎我突然想起来，你说今天早上遇到那个……睿昱是吧，你学长的公司。是不是遇到你学长之后，假爹才开始的？”宋菘问：“他是不是很讨厌你学长啊？”
“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柳菀说：“叔叔砸了那么多钱，那我觉得起码就资金量来看，他不应该。”
“你跟我讲讲这个人。”宋菘催促道：“我现在手上有点闲钱，我也想跟你投一投。”
一定要说的话，葛思睿就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理工男。
他比柳菀大三届，在庆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对AI市场化的探索了。奈何那时候AI对于大学生来说还是个过于遥远的概念，而葛思睿的想法难以落地，即便是欣赏他想法的也绝大部分是企业——比起被吸纳进大企业做研发，葛思睿更想做一个按照自己想法的成品。
“也就是说，他又要投资又要最大的权限，而他目前只有idea，甚至不能保证想法落地。”
宋菘眼皮一跳：“但你给他投了钱。”
“嗯。”
柳菀点头：“这是我严格意义上第一笔主动的投资。”
那时候严靖之搬走了，柳菀刚上大学，虽说进入了全新的阶段，但她还是郁郁的。偶尔，在食堂听到已经大四的葛思睿在和学弟们讨论构架，她转过了头。
柳菀不懂技术，但她歪着脑袋听了一阵，直到周围声音都小了下去。葛思睿被学弟眼神打断，回头看到的就是一个面生的、漂亮的小女生。
朝阳下，她的发丝闪着光。
“学长，你这个想法很有前途。”柳菀说：“只是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现在……是钱不够用吗？”
她顿了顿：“巧了，我正好手头宽裕，也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
“你不懂技术。”宋菘重复：“然后一出手就是600万？”
“你不懂。”
柳菀回忆道：“当初他在和大三学弟开会的时候，说出来的东西都是那一群人都认可的。庆大这帮理工男又不好糊弄，能让所有人都闭嘴听他讲的，起码在客观上是强的。而且我觉得他很有条理，后续看下来执行力也很强，而且给反馈也很积极。”
“诶，有吗。”宋菘想了想：“可我没记得你提过他啊。”
“嗯，因为很快叔叔注意到了之后，让李浮白跟进了嘛。”柳菀说：“大头变成了树人，所以他就跟树人沟通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失落呢，觉得他怎么谁给的多认谁，现在想想一点错也没有。”
一路上，宋菘没再说话。等到了家，柳菀看到门口几个包裹，拿起来一看，愣是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买过。核对地址无误后，柳菀拆开，看到了几件超级紧身的衣裙，赫然是skims的新款。
正在费解时，她手机一响。
熹妃学姐：【我有几件衣服，让代购直接寄给你了，拿去穿吧】
熹妃学姐：【短期内我回不了国内，回来也过季了】
熹妃学姐：【不用谢我】
换上其中一件后，柳菀对着镜子照了照，捂住脸。
镜中的年轻姑娘身姿曼妙，腰身的曲线如同一个被精雕细琢的酒杯。
柳菀没怎么穿过这种衣服，又或者说，她鲜少如此大胆地展示自己的身材，哪怕是在家里。
她不自觉地带了一点羞耻，可换了两个角度，又不自觉地感受到了这件衣服放大后的、来自自己的女性魅力。
拍了一张给学姐做repo，柳菀对着镜子又拍了两张，心里浮现出一些小小的得意来——她常年跳舞，因此身上即便身着足够紧绷的连衣裙，各个角度看过去依旧是轻盈的，找不出一点不该有的赘肉。
不久之前，严靖之还说她长肉来着。
她就知道这个老登在胡诌！
放下头发，柳菀又自拍了几张，裁了一下，原图直出发在了小地瓜上。另一边，代熹似乎没什么事，一直在鼓动柳菀穿着出去约会。
出去还是不大有勇气的，但在家晃悠还是可以的。
柳菀赤着脚，踮着脚尖，跑到厨房，一边哼着歌一边洗水果。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柳菀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联系过、但今天刚刚碰到的葛思睿。
“学长，晚上好啊。”柳菀语气轻快：“大忙人，终于有空找我啦？”
女孩儿的声音像夜莺，穿过信号，落在年轻男人耳中。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葛思睿说：“的确是好久了。”
“是因为今天叔叔的态度吗？”
柳菀很想当然地说：“别放在心上，他是看好睿昱才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实际上开小会的时候他……”
“菀菀，我不是为了严总才找你的。”
葛思睿说：“我……我只是觉得，我现在，终于有资格找你了。”
……？
柳菀一脑袋问号：“啊？”
“之前，李秘书来找我的时候，他……带过严总一句话。”
落地窗前，葛思睿低下头，想得几年前李浮白嘴角轻轻的笑，依旧要咬紧牙关。
“严总有个疑问，小葛。”
李浮白的眼是笑的。
“软饭，好吃吗？”
严总：就你是吧【举起锤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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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