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原厂那边事情不大。

严靖之亲自从总部来,处理了安全部门的负责人后去医院探望伤者。由于这次算回老家,严靖之和不少老朋友聚了聚,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胃部一阵抽痛,严靖之伸手叫人:“菀菀,你把那个药给我拿——”

想到这个祖宗,严靖之头也开始疼了。

回去路上,严靖之又是一言不发。余朗回忆了一遍,没觉得有什么不顺的,悄悄跟柳菀交流了一下,问老板可能在生什么气。

小柳:【是不是胃疼,他每次喝酒都这样。你把胃药给他带着了没?】

小柳:【没带也没事,在他最常用的那个公文包内袋里有备用的。】

小柳:【不是我说你,你当秘书的出差之前你都不确认一下吗?】

余朗有些羞愧,但在此之前,严靖之每次出差,行李基本都是柳菀先过一遍的。

摸到胃药,余朗按照说明书递过去两粒药和一杯水,严靖之抬眼看了一下,接过去吃了。

没过多久,严靖之脸色果然好了不少。

“老板,刚刚总办那边说林董找您,说今天中午有局,请您务必去。”余朗扫了一眼消息:“说是……有港城的客人。”

“没完没了。”严靖之说:“知道了。”

严靖之很烦楼家惹出来的那点事,啰啰嗦嗦拖泥带水,干的事情也不敞亮。看这个架势,八成又是港城的人又找林家要了个面子,想继续合作。

翻脸又不可能翻脸,只是严靖之也着实没耐性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人是一个中年女人。

她看着脸蛋圆圆,是港城那边最喜欢的旺夫面相,带着一股浑然天生的雍容。但她眼神平和宁静,处变不惊,虽看得出楼家兄弟有几份像她,却远没有她给人的感觉更厚重。

是的,厚重。

严靖之很少用这个词来形容人,但眼前这个女人,的的确确是厚重的。

“严总,久仰。”

眼前的楼太原名许宁,平日不常出现,但林闻达说她在楼家地位很高。许宁伸出手,单刀直入道:“楼嘉铭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完全就是他的问题,让您家的小朋友受到伤害实在是抱歉。孩子我昨天已经教训过,希望您给个机会,让楼嘉铭给柳小姐斟茶道歉。”

严靖之:?

没提生意,没提其他,许宁只就事论事说了楼嘉铭的不好,还要正式向柳菀道歉。

这和传闻中将儿子宠得无法无天的楼太大不一样。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楼嘉铭干的事情实在是……让您见笑了,老一辈宠孩子确实过分溺爱,而且言传身教,对北边的态度自然而然也影响到了他们。”

许宁摇摇头:“之所以想让他到云京读书,其实也是希望让他能和最优秀的年轻人呆在一起,改变他的想法。只是没成想,开学都没,竟然就给我惹出这种事来。”

许宁说得话真情实感,但严靖之并不完全相信。

商场上的人,说的话真真假假,下一句没准就要狮子大开口了。

“严总,我知道您还是怀疑我,又或者怀疑楼家。那都没什么,最开始大家都没什么信任,这个可以慢慢来。但楼嘉铭,您毋需觉得我会轻轻放过他。”

许宁要为严靖之倒酒,看着严靖之站起端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其实我就是北边人,我刚到港城没多久就和我丈夫在一起了,那时候,我也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北姑。”

严靖之和林闻达俱是一惊,对视间,听到许宁的话。

“所以这个崽子,我一定是会好好收拾他的。”

听了这句话,严靖之觉得,或许的确可以给个机会再试试看。

有许宁这样的母亲,楼家兄弟或许还能掰一掰。

吃饭的通知于是余朗发过去了,柳菀正在做文字翻译,看到之后一个电话过去,询问了宴席上都有什么人,转头就去找合适的衣服了。晚上,柳菀身着及膝连衣裙,披上粗花呢小外套,踩着乐福鞋,拎着一盒老港人最爱的滋补品上了车。

严靖之正闭目养神,看到柳菀这乖巧端庄的打扮,还挺意外。

“虽然知道你应该是奔着装乖去的,但这身衣服倒是也能用来见家长。”

柳菀没理他,把一盒胃药递给前排的余朗,自己一歪,留了个背影给严靖之。

后座两位一路上都没对话,临下车前,柳菀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表情活泛些。天下起了小雨,严靖之先下了车,在外面撑着伞等她——隔着一层玻璃,柳菀的脸清晰又模糊,一下子,严靖之又回到了他那个几乎溃败的夜晚。

“快点。”严靖之别过头:“客人已经等着了。”

客人的确已经等着了。

许宁带着儿子提前半小时到了地方,说是客人,但作为有错在先的人,她执意请客,并将一切布置好,只等着人来。柳菀随着严靖之进去的时候才知道,不止林闻达在,曹文君也在,都在和许宁谈笑风生。

听到脚步声,许宁先回头,看到柳菀后就是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都真心实意了许多。

“小柳是吧?真是好靓女。”许宁开心得简直嘴角开到耳后根,迎上去前不忘回头,对着楼嘉铭狠狠一记眼刀甩过去:“我还以为蓬荜生辉是夸张,原来是我见识少。”

楼太许宁此生最爱美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看到就会眉开眼笑。

每次楼嘉铭招惹到嫩模演员,楼太不会对小女孩疾言厉色,只会关上家门教训儿子。

这次许宁也揍儿子了,只是看到柳菀,许宁就觉得她那记窝心脚还不够狠,还是应该再多踹两下的。

楼二看到亲妈眼神,脸色一白,整场饭局一直站在一旁,不敢多说一句话。到了斟茶环节,他按照亲妈的意思,规规矩矩地给柳菀认错,再退回一边。在场众人劝过几次,许宁坚持要楼二站好,没给这个港城小纨绔一丝一毫的面子。等快散场时,许宁从大儿子手中拿出首饰盒,交给柳菀。

“是我楼家教子不严,惹出这么多事端。这点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小柳小姐收下。”

柳菀望向严靖之,得到同意后才收下。

全程落落大方,也没有什么反复拉扯和推拒。

将其他人都送走,许宁长舒一口气,坐回座位上。楼大公子感觉母亲没吃饱,盛好一碗炒饭、一碗热汤,又夹出些许平日里她爱吃的菜放在一旁。许宁慢条斯理地吃着,看到盘子里的老鼠斑,想到刚刚餐桌上有趣的一幕。

柳菀的眼睛在那条8斤的老鼠斑上桌后就时不时瞄一下,等转到面前时不着痕迹地用钢勺给右边曹文君先来了一勺,接着给左边的严靖之又来了一勺,最后才是自己的。

给曹文君和严靖之的都是满满的鱼腹肉,给自己的则是夹着一大块鱼皮。但她自始自终也没动筷,全挪给了严靖之。

“给我再夹些鱼。”许宁吩咐大儿子,用鱼皮裹着鱼肉放入口中——咬下后,鱼皮下满满的的胶原蛋白化作胶质,黏糯后鱼肉鲜滑柔嫩的口感袭来,一点点紫苏的味道化解了其中的腥和腻,画龙点睛般地提升了老鼠斑整体的风味。

“是个会吃的。”

许宁感叹一声。

“那鱼不错。”

严靖之在酒局上一般不怎么吃东西,但这次的老鼠斑让他赞不绝口。

“说是从海边运过来三条,厨师挑了最鲜活最有劲儿的一条蒸了,剩下的便宜了我们”

余朗跟司机在外面单开了一桌,同桌的还有其他人的秘书和司机,吃饭的时候也打听些消息:“楼家自从夫人来了之后就在筹备这桌宴席,昨天晚上还对楼二公子动了家法。”

所以今天虽然经过了冷却,楼嘉铭来斟茶的时候,脸还看得出是肿的。

“叔叔。”

柳菀打开首饰盒,露出里面的礼物——一条翡翠珠链并两条镯子静静躺着。珠链的每条珠子直径都不小,颜色浓绿发黑,一看便知是顶级帝王绿的种水和颜色。

拿起半条,珠链沉甸甸地压在手心里,柳菀有点发慌:“这也太贵重了。”

“这就贵重了?”

严靖之伸手,将隔板提起来,露出下面的一块扳指和无事牌:“同一块石头拼出来的一套极品帝王绿,整个港城也没多少,现在是你的了。”

“我不敢拿。”柳菀嘴上这么说着,手上还是忍不住拿着细看看:“这么大的链子我压不住,而且收人钱财是要替人消灾的。”

“拿着吧,等你40的时候就压得住了。”

严靖之往后一靠,闭目养神:“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儿子的没出息,爹娘就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四处灭火。”

柳菀把扳指扣出来,在严靖之手上比了比,觉得很合适,开开心心地放回去了。

“曹老板的酒钱看来也还了?”

“不然呢?曹文君的酒也是谁都能白喝的?”

严靖之哼笑一声:“你以后也少去曹文君那里。他那边鱼龙混杂的,你什么时候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柳菀艺考跟他闹脾气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曹文君竟然都清楚,也不知道他跟谁打听的。

“知道了。”柳菀回:“我本来也不打算再去了,闹得慌,而且每次去都倒霉。”

严靖之没回应。

柳菀最好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两天先是长途跋涉,晚上酒喝得多了些,严靖之脑子有些昏沉。回到家后,他坐在沙发上休息片刻,本想和柳菀说点什么,没成想就这么睡过去了。

柳菀将东西锁进保险柜,出来看到的就是疲倦的男人。

找了个羊绒毯子给他盖上,柳菀侧身靠在沙发上,盯着严靖之安静的睡颜。

不自觉地,她伸出手,指腹落在他耳后。

手指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雪茄香气。

柳菀凑近,一点点地。

一个吻,落在了他脸上。

还有一个吻,印上了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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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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