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不是……
她的确不是。
柳菀已经大学毕业了。
而从圻盛上市之后,就有接连不断的试探和邀约给到严靖之手上想要促成联姻,都被严靖之以柳菀还小推了。
柳菀,她从小到大都漂亮,身边狂蜂浪蝶就没断过。圻盛从镇子搬到市里再到云京,和它的日益壮大分不开,也和严靖之想给她换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有关。
他总想着,等柳菀长大了,在最好的地方,挑个最好的男朋友成家过日子,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思绪又回到柳菀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
四年了,竟然已经四年了。
“柳菀,”严靖之闭上眼睛:“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出差。”
“你明天不出差。”柳菀手里有他的行程,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逃避:“我想你陪我,叔叔。”
严靖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柳菀抱着他不松手,和他只隔着两层衣服——一层是他的衬衫,一层是她的家居服。突破了社交距离后,柳菀的一切都变得过于真实了:她的香水很清幽,不知不觉盖住了他用的那一款,钻进了他的鼻腔里;她的头发蓬蓬的,撩过他的手臂,带起一股细微的、无法缓解的痒。
还有她的……因为将重心都压在他身上而改变的身体弧度。
“我不是正在陪你吗。”
严靖之强制自己的脑子运转:“菀菀,你想不想吃点葡萄干,吃点甜的心情能好一点。”
“我不要,我心情不好又不是吃点东西就能解决的。”
柳菀顿了顿:“我还是很生气。”
“那我给你把钱补上吧。”
严靖之说着就要去拿手机,而柳菀的手臂伸出去,藕节一样,放在他的手臂上,很轻地便停下了他的动作。
气氛就僵在那里,严靖之眼看着一种旖旎暧昧的氛围爬了上来,额头上都要沁出汗。
“你不要我就不给了啊。”他说。
“不给就不给呗。”
柳菀抬起头,看到严靖之紧绷的下颌线:“我生气又不是因为被坑走了钱。”
严靖之感觉有视线看了过来,眼皮直跳:“我让他给你道歉。”
“我生气是因为,”柳菀的手臂向前伸出去,五指张开,盖在男人手背上:“有人就是……”
指尖微抬,蜻蜓点水一样地向下砸去。
“——装傻。”
心跳,停了短暂的一拍。
严靖之觉得,他完了。
早知道直接去加班,多管什么小孩打架的破事。
男人内心一团乱麻,脸上面无表情。若是在集团,他只要不笑,整个办公室都会鸦雀无声,但在家里,他倒是要去注意柳菀什么反应——柳菀没有什么反应,她还扒着他不放,像条黏糊的八爪鱼。
“菀菀,这个事情我们谈过。”
严靖之深呼吸:“你应该记得的。”
“嗯,我上大学前谈的。”柳菀回:“现在公司股价都翻了一倍了,我也毕业了。”
“毕业了能说明什么?你现在依旧是温室里的——”
严靖之脱口而出一句反驳,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的私人号码很少有人直接拨通,尤其是大晚上,严靖之不喜欢非紧急情况打扰他。看到来电显示上余朗的名字,严靖之第一时间拣起手机接了电话:“——什么事?”
“老板,有个厂出了个小事故。”余朗说:“是原厂那边的。”
“知道了,你排一下行程,明天我要去看看。”严靖之交代了一下:“准备好慰问金,我到的时候要看到初步的安全报告。”
放下手机,严靖之把柳菀扒拉开,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肃。
“你现在有点情绪化,柳菀,真想跟我说什么就等我回来再说。”
“……”
柳菀扬起头:“要帮你收拾行李吗。”
“不用,办公室有。”严靖之想了想:“我现在就去集团,你自己睡觉之前把门锁好,要是害怕的话……”
“我已经不害怕了。”柳菀强调:“我已经长大了。”
“……好,那你这些天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着凉。”严靖之瞥了一眼豆浆:“我给你定时了,明天早上自己加糖。”
柳菀一直站在厨房里,严靖之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表情藏在头发里,浓密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严靖之只能看到她在咬着下唇。
严靖之合上了门。
“然后他就走了?”
宋菘第二天早上是来打探情况的,一看假爹不在,柳菀脸拉得老长,就知道昨天晚上定然有大事发生。问清之后,宋菘一边啃包子,一边提问:“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柳菀瘫在沙发上,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整个人怄得慌:“别嚼了我心烦!”
宋菘立刻放下包子,改喝豆浆:“你觉得咱假爹是不是在躲你?那么大个总裁,遇到点安全事故扔下总部不管就去了?”
“有点那个成份吧,但出事的地方是老家,意义还是很特殊的。那是我大伯大伯母的厂。”
柳菀很虚,说话有气无力:“晚上没事的话陪我去趟无限呗。”
“啊?你还去?不嫌每次去都有事发生吗?”
宋菘有点意外:“不过我本来也要去,那一起去呗。”
柳菀:?
“你还看我,还不是昨天的事。”宋菘气不打一处来:“昨天晚上领班来找找我,说包厢的低消没达到,要我下次去补一下。我详细问了才知道,你以后去花的钱都挂咱假爹账上,包括点的模子哥,一扣算下来还差3000——真是服了,3000块钱追着我要,以后不去了。”
“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他——他对你是真大方,但抠门也还是有点抠门,我没法说。”宋菘白眼连连:“不过你去无限干什么呀?”
柳菀自然有自己的计划。
晚上,柳菀换了个地方继续瘫着,要了一碗海鲜粥。成排的模子哥又走了进来,柳菀扫了一眼就换,连续换了几批,最后将领班叫进来,问昨天那个直肠子的模子哥在哪儿。
“叫他来。”领班看着就油,柳菀懒得跟他掰扯:“如果他来不了,叫你们经理来。如果你们经理也来不了,我只能跟你们老板单独沟通了。”
不到5分钟,柳菀要的人就来了。
“坐。”
柳菀踢了一脚小凳子,拿起海鲜粥,抿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又放了回去:“昨天我得谢谢你,那么多人,只有你回答了我的问题。”
“嗨,这有什么。”
模子哥眼神清澈:“事实嘛。”
好了,确认了,这种问什么说什么的人呆不了夜场。
昨天的事情两边客人曹文君都不想得罪,那倒霉的就只有工作人员。恰好这个模子哥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么之后他一定会挨整。
浮华的地方不一定入流,自然有许多阴损的招数。
比如让模子哥每天在后台准备,但不带他出去见客户——这里每天做发型喝穿衣打扮的费用就是不菲的支出,一个月下来,模子哥别说挣钱,自己就得往里搭一大笔进去。
或许模子哥会想换地方。
不过想换?曹文君的场子赶走的人,他不发话,没有别人收。
模子哥看起来毛楞楞的,像颗刚掉在地上的栗子。柳菀靠在沙发上,细细地打量着他。
“你今年多大?”柳菀问:“还在上学吗?在哪儿上的学?学什么的?上衣脱了我看看。”
“我20,武校保送的云京体院,现在大二,□□动保健——你干什么啊?”模子哥往后一跳,一脸警惕:“我不干这个的,你长得漂亮也不行,我很有原则的!”
“你不干这个你来这里打什么工。”
宋菘一直在旁边玩手机,闻言问:“光来跳舞啊?”
模子哥还要反驳,此时有人敲门,竟然还是白晓。
“听领班说你来了,我还有点不相信呢。”年轻男人穿着演出服,整个人blingbling的:“今天那位公子不在,小姐姐可以玩得开心点咯~”
这人真行啊。
宋菘瞥了一眼柳菀,后者想了想,勾勾手指:“进来,上衣脱了我看看。”
耿直模子哥:?
他看着白晓反锁上门,二话没说将演出服拉到了锁骨。大片肌肉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被雕刻得更加明显,柳菀瞥了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抬下巴让他放下了。
“我手里有几家MCN公司。”柳菀为了不浪费,还是把海鲜粥拿起来,小口小口喝了:“前两天我去看了下,他们签的自媒体矩阵需要扩容,缺一些身材好的健身博主,尤其是男博主。”
“可以吗?我这样的可以吗?”
白晓立刻抓住了机会:“小姐姐,如果我能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我不要啊,我想去剧组跑龙套的。”
耿直模子哥一口拒绝:“我好歹也算武英级的运动员,以后我要去做武打演员的。”
白晓眼皮一跳,什么都没说。
宋菘坐不住了。
“哥们儿,你拒绝之前好歹先问问情况。”宋菘站起来:“这几家MCN公司都是我姐妹家长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一家已经拓展了拍短剧的业务,没准你都看过;还有一家有星华娱乐的的注资——不需要我说你也知道,星华娱乐怎么写吧?”
星华娱乐,那是整个C国娱乐圈一手遮天的巨擘。
白晓眼睛一亮,给耿直模子哥眼神示意,让他赶紧答应下来。
然而耿直模子哥过于耿直,并不接白晓的暗示,也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你说是就是啊?万一你们是来诈骗的呢?要我几万块钱报名费就跑了——我同学就遇到过这种事。”
白晓无语了,直接向柳菀争取:“我愿意的小姐姐!”
“你也可以,但是你们俩要打包。”
柳菀吃了半碗粥,实在吃不下了,拿出手机,让耿直模子哥扫码加好友:“等你想明白了就联系我,我叫柳菀,你可以叫我小柳。”
耿直模子哥直到加上微信依旧半信半疑,看得旁边的白晓眼睛直喷火。这件事办完,柳菀开始恢复低电量模式谁也不理。白晓呆了一会儿就被叫下去跳舞了,耿直模子哥在旁边坐着,看宋菘不干别的库库点果盘库库炫,想伸手来块西瓜,被宋菘翻了大白眼。
“态度这么差,看看腹肌都这么扭捏还想吃果盘啊?”宋菘一个老母鸡护食:“下次换个钢丝球阿姨你就老实了。”
耿直模子哥:……
变态!
最后宋菘是硬吃够了钱才结账回去的,柳菀陪着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走累了又骑的车。由于体力严重透支,柳菀回到家冲了冲,躺在枕头上闭眼就着,并没注意到她错过了几通来自余朗的电话。
接电话啊姐!柳董!
余朗心急如焚,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身边老板的脸色。
曹文君:【账单.jpg】
曹文君:【放心,就是纯聊天吃饭来的】
纯聊天吃饭,花了一万多。
宋菘出的钱。
这个可信。
宋菘能吃。
点了上次的模特,但纯聊天局。
严靖之将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
他怎么就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