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妤把伞送给楚春生后,又绕回了彩衣坊。
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她胃口的男子,可不得打听清楚了。若他早已娶妻,或着有了心仪的女子。时妤也就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开始谋划下一条路。
别看宜红经营的彩衣坊客流量不是很多,但是她打听消息可是一把好手,一盘瓜子一个时辰,就连隔了几条街周婶家小花猫生了几个崽子都能知道。
但是楚春生这件事……
宜红还真就知道的不多。
“这年头,谈情说爱哪有赚钱来得实在。”宜红倚在柜台前吃得津津有味,她对自己从无到有经营出这间彩衣坊很是骄傲,每每提到脸上满是自豪。
“男人?爱情?根本算不得什么,这世间唯有自己过得随心,才是最难得可贵。”
时妤轻叹一口气:“可我若是不先谈情说爱,又怎能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赚钱的法子是很多,可她若是不先离开时家,一切都是空谈。
“唉可别叹气,这日后的福气都让你给叹跑了。”宜红说着手指在算盘上拨弄几下,随后从柜台的抽屉中取出一些碎银,推到时妤面前。
“这些是你这个月的利钱,不多不少,一共三两六钱。”
时妤点了点后,从里面拿出三钱碎银放回宜红面前:“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已经对我多般照拂,这多出来的钱我可不会收。”
“那你也太看得起我,谁不知晓这银子落进我宜红的荷包,就再难出去。不过,这三钱可不是我荷包里的。”宜红开心道。
“前日来了个贵客,将刚上的那批香粉悉数买尽,又连着选购了好几套衣服首饰。啧啧啧,那财大气粗的模样看得我可是直呼心惊。若是每日多来几个这样的客人,老娘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宜红道:“人家贵客可是冲着你的香粉来得,这三钱银子自然也就是你该得的。”
她都这般说了,时妤自然只能将银子收下。若是再客气下去,宜红必定同她甩脸子。
直到天色灰沉沉的压下来,川县大街小巷都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时妤才踏着夜色返回时府。这时府还叫白府的时候,她就在这住着。时府四周大大小小的狗洞,时家上下没人比她更清楚。
时妤踩着墙根下堆叠的竹编筐,轻巧地翻过时府外墙。这处的外墙连着后宅一处偏僻的小院,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此。时妤拨开小院一侧堆积的杂物,从狗洞钻进她所居住的院子。这处偏僻的小院虽然和她住得地方只有一墙之隔,但若是走正门,那可得弯弯绕绕走上好大一顿功夫。
今日下雨,走个狗洞很是麻烦,一不留神就沾了一身泥巴。时妤刚掩好狗洞,正拍着身上蹭的泥土,就听见一声夹枪带炮的呵斥声。
“找了一天都不见人,原来是跑这躲清闲了。”一个穿着小家碧玉的女子仰着下巴向她走来。
来人是时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红枣,都说富人家的丫鬟比穷人家的小姐过得滋润,这话在红枣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这身打扮,倒是比时妤更像是时府的小姐。
红枣冷哼道,眼底满是不屑和轻视。“白氏费尽心思替你求来的经文可抄好了?老太太可等着要呢,若是耽搁了,小姐可没个厉害的娘给您兜底儿。”
这种言语的讽刺和奚落,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幼时她还会反抗,然而迎来的却是拳脚相向,后来她学会了虚伪的一套,用怯懦顺从来伪装自己。他们没从她面上得到趣儿,自然也就不再烦她。
时妤低眉顺眼道:“劳烦红枣姐姐跑一趟,我一会儿便给送过去。”
红枣憋了一天的怒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绵绵弱弱毫无力道,反到弄得她自己浑身难受。
红枣跺脚就走,低声骂道:“无趣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做大家小姐了,不过是个外室生得庶女,照样是伺候人的命。”
回到房中时,漆黑的夜色中已经挂了一抹若隐若现的圆月。时家的府邸还是她外公在世时的家产,后来给了白秋芸。自从白府变成时府后,白秋芸也跟着挪了地儿,从以前的大屋子搬进了西边偏僻的小院里。
“回来了,今日又偷跑去哪了,回的这般晚?”
她进屋时,白秋芸正开心得哼着小调。听见动静头也没抬,随口问了一句,继续忙活着手里的事儿。白秋芸自小最烦女红,在闺阁时又被娇惯着,根本没碰过针线,还是跟了时斌之后开始学得这些。
“东街,彩衣坊。”时妤也没想瞒着她。
“怎么又去彩衣坊,前两天不是才去过吗。”白秋芸不虞道,“你就不能好好在家待着,明知道你爹爹不喜欢商贾之流,你还偏要往那些商人身边凑。”
“是十日前。”时妤纠正道。
“因为我的身世,时家能接受我们娘俩,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你就不能少给我添点乱。”白秋芸压低声音像是怕人听见一般。她这院里连个伺候人的丫鬟都没有,也不知道她怕谁听到。
“我自知对不起你外公,所以你偷偷学做生意的事儿,我都替你瞒着。但你也得帮帮我吧。你父亲孝心重,平日里都不敢太向着我,你若是再惹些祸事,老太太肯定找着由头再把咱们赶出去。你就暂且收收心,安生一段时日,老太太高兴了,你父亲也能常过来陪陪我。”
反正她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两句话念叨,时妤没理她,自顾自去桌上翻找有什么可以下肚的东西。
她下午就在宜红那吃了两口芙蓉糕,晚上还没用饭,现在肚子里已经饿得咕咕叫。她们院子里没法生火,平日里的吃食都是跟着主屋那边走,想来白秋芸晚上也没给她留饭。
时妤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口水喝。茶杯还没送到嘴里,白秋芸放下手里的针线,满眼慈爱走过来。
一触碰到她这种眼神,时妤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白秋芸笑眯眯道:“最迟也就三个月,等到时候嫁人了,在夫家有了做主的权利,想干什么不行。”
茶杯停在时妤面前,她不用尝就能闻到杯中茶香。
是时斌最喜欢的普洱茶,白秋芸花大价钱买过一些,每次只有时斌来时,才舍得泡上一点。
“他来过了?”时妤问。
白秋芸心里正欢喜着,被她一问,竟还带上了些女儿家的娇羞。
“嗯,来过了。你爹爹他是一县县丞,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吃个饭都有一堆事务等着他处理呢。这不,就陪我吃了个晚饭,还没说上几句话,又被人喊走了…”
就时斌那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能来找她,不是手里没钱了,就是有事能用得上她。偏偏白秋芸那个脑子,一遇上时斌,全都成了浆糊。任由时妤怎么劝说,她只管沉浸在情.爱里。觉得自己和时斌就是对苦命鸳鸯,其他人都想拆散他们。
时妤及时打断她:“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我。”白秋芸娇羞道。
时妤:“……”
时妤直接问:“他这次让我嫁谁?”
“这次绝对是个良人。”白秋芸喜道,“樊县尉家的公子樊昆。你爹爹说,樊公子品学兼优,家世相貌配你更是绰绰有余,更何况人家不嫌弃你的出身,愿意纳你做良妾。樊公子还没娶妻,你嫁过去了,可就是后院的女主人。到时候想做什么生意做不得?”
时妤面色沉了几分。樊昆她知道,花街柳巷中的常客。仗着自己爹是县尉,平日里没少仗势欺人。不过,和上一个相比,樊昆确实算得上是良人。起码他四肢健全,不用躺在床上,等着时妤嫁过去冲喜。
也算时妤命好,上一个时斌给她相中的良人,还未等到她过门,自己就撑不住先走了。
白秋芸捧过来一件青绿色的素裙,放在时妤身前比划着。
“明日是郝县令的寿辰,你爹爹特地差人给你送了身衣服。等明日郝夫人带你去赴宴可一定要听话,别再惹麻烦,让你爹爹嫌怨我。到时候樊公子也在,正好你们二人打个照面,互相也相看一番,提前培养培养感情。也不至于日后嫁过去了两眼一抹黑。”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时妤面上虽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
在这时府,她无一人可依靠,万事只能靠自己。为了自己日后不被他们草草打发悲苦一生,她势必要提早为自己谋算。
翌日清晨,楚春生早早的起床收拾。他换了几身衣服,都觉得不太合适,不是颜色太素气,就是太过破旧。平日里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衣服破了缝缝补补还能继续穿。可现在,他根本就不想把这些衣服穿出门去。
一想到昨日他穿的就是这身破旧的衣裳,他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姑娘会不会就是觉得他太穷了,所以才送伞给他。
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被他这一想法压了下去。楚春生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呆呆愣愣的蹲在床前。
床上,干净的被褥叠放整齐放在一旁,那把油纸伞霸道地躺在床中央。就像一个月前,那个姑娘霸道地闯进他的世界。
那时,他才知晓世上还有如此鲜活的女子,她敢直言自己心中所求,也敢对抗命运的不公。她所走得每一步,都是这个世道的女子不敢轻易尝试的。楚春生佩服她,同时也被她吸引了目光。
以至于悄悄跟了她一路,最后在她隔壁找了个抄书的活计。当时他只想着,每次从彩衣坊门前路过时,可以瞧一眼她鲜活的模样。可他这一个月路过了这么多次,也不过偶尔见过她两回。
他之前也只当是有缘无分,哪想到这次竟和姑娘搭上话了。
楚春生看着油纸伞苦恼极了,半晌他终于耷拉着眉毛长舒了一口气,还是搞不懂姑娘的意思。
“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到底是可怜我,还是可怜我?”
梨某(看透一切):笨蛋,她想泡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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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